《沉戟止戈》8.祭天与红线

    【沉戟止戈】 —— 第七章祭天与红线 ——
    悦耳嗓音半是爽朗半是赖皮的一声“喂———”,惹得行人不禁侧目。当看到仙道彰不比往日峥嵘而微微湿塌到额前的朝天发下、那双微笑的眼睛时,匆匆路人似也被那落入双眼的一城春风吹开了心扉,友善地对着两两相望的人儿笑着,继续走入到天街小雨中去。这两个出色的少年人,却不知自己成了多少人眼里笔下心上的江南长卷中、那一抹缇红翠绿?
    白衣少年想来是温文内敛的人物。那一份微赪,仍被细雨润着红伞映着浮在双颊。冒冒然被素昧平生之人这般热情招呼,他并未张皇失态也不随意逢迎,只把一双沉水蕴碧的大眼睛,淡定地望向打招呼的人。眼里却明明白白写了“有何见教?”,清亮的目光过处,传情达意无声胜似有声。
    素昧平生之人似乎也很喜欢如此沟通。看到那清水目光中的几个字,便收拾起赖皮。心念闪动间眼睛变得更为深沉,那眼神里多了一些挚诚一点窘迫一丝无奈“这位公子,在下出门在外行色匆忙,不曾带有遮雨之物,可否…”说着,深黑的眼睛望向素手中的红伞,仙道彰摸着头,无辜地笑开了。
    …………
    ……
    须臾。淋着雨独坐船头,抱着一把朱红油纸伞,仙道彰少有地郁闷——美人不是七窍玲珑心的吗?这一位心眼儿也太实在了吧?!我笑,他也笑;我盯着伞,还就真的递过来…转脸头也不回就走了!!伞不要了?!自己不用遮啊?!很忙吗,不想与我共伞??
    看向‘应求相赠’的遮雨之物,仙道彰的嘴角又慢慢勾了起来——很随和嘛…先人后己诶……伞啊伞~~你,倒不失为一个‘信物’呢!唉……可惜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
    若依着仙道彰今日的剧本:船下秦淮河,扮演杭州西湖;脚下乌蓬船,扮演西湖渡船;手中红纸伞,大可本色出演;自己万人迷,扮演书生许仙。其余一干斜风细雨燕子杏花什么的现成绝佳的道具背景龙套,又无小青法海电灯泡……唉!只可惜白素贞娘娘(白麻衣少年?)不入戏诶……留下小生俺、一蓑烟雨任平生呐………
    金陵城另一头,东大胡同[牧府]的黑漆大门,在霏霏雨中被浸润得发涨,吱吱嘎嘎地不大顺当。此间主人虽富贵,然富而不奢贵而不骄,宅院上下内外吃穿用度一概平常,并无奇思淫巧之处。这两扇铜环大门,也不过普通东北硬柞木打造,用久了自然须得修缮。
    家丁正蹲着手握榔头敲打门枢。只觉得眼前一亮,月白麻衣的下摆已飒然而至,抬头看处刚上任的神总管闲庭信步地走进来。不禁咋舌“瞧瞧人家哥儿怎么生的?神仙似的人儿——这样的雨天便没撑伞,身上也是一点儿不湿!——小小年纪偏肚子里学问大得很,哪家父母上辈子修来的啊……”
    管事迎上去施礼“神总管回来了,城西钱庄的帐务……”
    “已审过了。烦您盯着些,按我说的那样,本月底结平了借、贷,下月起应无盘亏了。”神宗一郎边往帐房走边交代着跟随的管事“还请您将其他买卖的帐册一并汇齐,我好一一看过。”
    “神总管,不用那么急的,少主来信儿交代让您先熟悉着…”管事也佩服这少年的韧劲儿。
    “哦,我这几日便要告假出趟门,还是先过一遍稳妥。”神宗一郎回头微笑。
    管事只觉得笑容清透可亲——这神情、说话都淡淡的少年,却是个越细看越俊的人,让旁人如沐春风呢……“您…出门儿…可要预备随从车马?”
    “不必麻烦大家,不过是一个人…回趟故居…”少年的目光飞出高高院墙,追随着衔泥南飞的燕儿“清明,快到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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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汉人扫墓祭祖的大节。而在海南草原上,这时节正是西蒙古几个部落祭天之时。祭了天烧了荒,浩浩荡荡的骆驼队、白云团团的羊群、抵角甩尾的牛群、万蹄蹬刨的马群……就要踏上迁徙春季大营的旅程了。
    牧绅一正是在这样一个清晨回到家的。
    固山营地中那矗立[日月山]上的青石大宅,已经历了十六年雨雪风霜——牧家堡,从建成之日起,就一直是草原上新事物的象征、和代表固山部落实力的最特别的‘敖包’。
    沿着自己儿时逐鹿猎豺的足迹,牧绅一走上[日月山]。
    进了大门整装以后,先按汉人清明礼仪陪同母亲到佛堂祭拜了父亲灵位……袅袅香烟留给凝固空气的丝缕淡青下,固山大小姐萨仁其其格 站在亡夫牌位前,就着从窗□□入幽暗佛堂的缕缕金红阳光,慈爱地端详着融合了自己与丈夫两人形貌的儿子“像又长了些个儿啊,霍剌苏赫巴鲁……路上风吹日晒的,还黑了些……”
    牧家少主一身锋芒刻意收敛起来。低头看着母亲,扶着坐在一壁的禅床炕桌旁。自己跪在脚边的踏凳上“额娘,儿子脸黑,哪儿是晒的?那是随了爹啊。”
    母亲深深注视着儿子的脸。曾经弯弓瞄狼的慧眼,似乎捕捉到一丝不同的气息“这一回,碰到了什么特别的人和事儿吗?”
    “……还是一样的。把京里那些杂务归整了一下,那边儿一切都好。”牧绅一仍只垂手跪着。
    母亲的手抚上深褐色浓密头发“唉……我总是不愿你在外奔波的,就跟你爹一个样……可我的霍剌苏赫巴鲁长大了,小老虎的心向着外面的天地了……”
    牧绅一微微一笑,心中并不像他看上去那样轻松“咱们牧家,做的是朝廷的生意啊。这买卖…不是想完、说完、就能完的,额娘。”
    母亲依旧秀美的眉皱了起来“当年大汗推托天灾,不去进贡军马,你爹就接过来跟皇帝谈买卖……真是罪过啊!你知道大汗和别的部落怎么想?”
    “额娘,爹去的那一年,我在大汗的金帐里,已对各大族长讲明白了:从那起,各部落专心放牧牛羊垦殖开荒。饲养军马的事儿,全由牧家堡承担。”牧绅一已站起身,周身收摄着的光华,从双眼中显现出来“固山不是划了最大的草场么?我们各地的进项,不是三成都用在了大草原上么?牧家、大汗与朝廷,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这样的局面维持下去,应该不难。”
    高大男子深沉自信的古铜色面容迎着金红阳光,不知哪一个更耀眼。看着这一幕,大小姐萨仁其其格是真的相信她的小老虎已经长大了,草原,留不住他了……
    “那么,我的孩子啊……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你…得到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双看不见底的漆黑眼睛,和,一阵若有所思的沉默。
    “唉……准备一下,跟你舅舅上[阿拉善]吧。大汗和族长们,有些事儿跟你商量。”
    …………
    牧绅一退出佛堂后,站在这宅子最高处的廊檐下,抬起了右手。
    高原浓烈的晨光,将一切微末都照耀得分外清晰,更仿佛能照出人的心绪:食中二指指腹,淡淡的分明的划痕。收紧拳头放在身前回廊栏杆上,牧家少主俯视着自己此刻的领地。看着层层青瓦、寒树莽莽、天高云阔……
    十七年前风雪天山上,父亲对着这伤口说的话,再度响起「…小伤口…男子汉不能哭…」
    年岁稍长,母亲初次遣了女子来侍寝时,父亲又说「…男人,要顾全大事,情、爱…不能让它迷了你的眼…软了你的心……」
    …………
    手,收紧,藏起[止戈]留下的伤痕,抓住了栏杆……牧家少主沉冷的声音在庄园上空响起
    “收拾备马!去阿拉善!!”
    .
    .
    .
    [阿拉善],海南水草最丰美的地方之一。养育出的姑娘最是热情奔放,当然,小伙儿也不输。
    此处部落族长——三井查干,正是先由西蒙古十大部落会盟推举、后有□□金牒分封的海南蕃王。可想而知:十七年来,三井部落的祭天大典,一直是整个草原最盛大的排场。适逢其会,便能得瞻各大部落的族长、头人们的风采。
    祭天仪式隆重而简单:先鸣长号角、击萨满鼓,再响金锣,接着萨满长老和族长上场……待他们都完成了任务,翘首的与会众人就可去享受这场大典真正的乐趣与精髓所在了。
    高头力以固山族长而出席汗王的祭天大典,已是第十个年头。今年,却是众头人里到得最迟的。伴着传令兵响彻营盘的呼喝“固山部落的头人到了!”“牧家堡的少掌家到了!”高头力颇有些得意地收下沿路层层滚滚人潮中投来的钦羡目光与赞叹,偏头望向自己的外甥——
    牧绅一端坐在骠悍骏马上,高出平常骑手一截儿。战马撒蹄奔腾掀起片片草皮飞溅,马上人紫金大氅雪白袍服随风劲鼓。鼓角声中,单手控缰游刃有余。任□□马撒欢儿跑得起伏如浪,双膝沉镫稳如山岳。古铜色皮肤深褐色头发在阳光下泛起金泽,漆黑虎目精芒暗闪震慑心魂。——好一个固山家的雄壮儿郎!好一代草原崛起的豪强!
    高头力“唰”地合上手中一品堂[怀袖美人]扇,一夹马腹冲着外甥追过去。心里又念起了汉人的诗词“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牧绅一掠过座座毡房直奔大典会场,遥遥看见了招展的旗幡,与高耸于祭礼土台后的白杨长杆,听见了人声鼎沸喧喧嚷嚷……突然,毫无征兆地,利器掠风之声响起,破空激射奔自己而来!牧绅一耳骨微挫,已辨明来路方位力道。嘴角微微一勾,当即沉身稳坐马背,上身侧转,向左一让,右手把鞍,左手蓄劲五指如钢,闪电抬起——就在自己面前,硬生生抓住疾飞奇袭的利器!
    一抓成擒,牧绅一既不召唤卫兵,也不反击追拿。左手捏着‘凶器’停在眼前,悠然把玩:雁翅羽翎、白桐木杆、原本金箭镞处包裹层层羊皮。牧少不禁气极反笑——好小子!这回居然用上了[金批箭]!把大典上的吉祥之物用来打招呼?!
    紧随这一支[金批箭]‘飞’过来的是一道蓝影——人是一袭湖蓝箭袖大袍,马是一领湖蓝织锦披挂。这颜色,可是三井部落那颜的服色;这招呼,整个草原,只有一个人敢这么打——三井查干的儿子,大少爷三井寿。
    “牧少!来得太迟了吧?累大少爷我要亲自罚你三大碗了!!”年轻骑手收缰勒马,马儿受制不满、尥蹄蹬刨原地打转,使得那人从不好好束起的头发在风中飞扬,映着阳光竟是亮泽得微微泛蓝的及肩黑发——三井寿一捋散发,转过脸来。那笑容仿佛就是太阳神[那日音]赐给草原的熠熠晴天。
    原来,我认识几个这么会笑的人啊:仙道彰、三井寿、樱木花道……牧绅一这么想着,[金批箭]随手一指“大少爷,把腾格里的响箭到处丢,不怕你父汗的怒火吗?”说罢还上下打量着这一人一马的行头,目光颇带几分玩味。
    三井寿意气风发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你这双色眼别围着我打转儿!一会儿宴会上有的是漂亮姑娘……谁想穿成这样?!连马都不放过……咳呀真是的!像唱大戏!!”
    牧绅一心里明白,揭穿底细“咎由自取吧,大少爷?你是清楚的:大典上腾格里的勇士须得人着礼服马佩披挂。是不是光顾着把[莫日根]的称号拿下,就没想到今日?”②
    被取笑的人心里不忿,明朗的眼睛随心思一转,立刻有了计较。二马并骑,三井寿胳膊肘撞撞牧绅一,神秘兮兮地低声“牧少,你好事儿近了哦~~听说:是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还是大美人儿呐~~~”
    报应了:牧绅一端正的黑脸,也如三井寿刚刚一样垮了下来。
    被戳了痛处的牧少,看向恶友那怪笑得几乎变形的俊朗大脸时,目光中简直有几分…哀怨。
    三井寿得意地尽收眼底,自顾自呱呱大讲“牧少啊,都是男人也不用瞒你的好安答啦。来来!说来听听!在中原,遇上哪一家的美人儿了吧?咳~果然,北地胭脂不及南朝金粉啊~~人家许你了吗?肯跟你黑小子上草原大漠来吗??”说着,神似三姑六婆地把怪笑俊脸凑近了打量这好安答。
    那一会儿,牧绅一,没太听清楚后面几句大喇喇逼问。他的心思,不知飘到了哪一处雨过天清积水滑落、寥寥笑语拂面怡人的早春江南……一只手,不觉按住了腰间那出门前从母亲处要来的香囊……
    达到目的的三井寿,满意地看着牧少的细微举动。鞍桥上把长臂一伸,搭住自小儿滚在一处长大的安答的肩膀,安慰似地拍了拍,笃定地展望前方“把你愁成这样儿!怕什么?有少爷我帮你说话!再者…你就应了,顺了父汗、头人们的心,娶个大美人儿回家,有什么不好?来日方长嘛~ 别忘喽:一把茶壶,四个茶杯呐!哈哈哈……”
    牧绅一直觉此人今天哪里不大对劲儿,眼睛一闪,整个儿人周身气息从惘然中一紧。也把手搭着三井寿的肩“大少爷,既然这么好、那么好的美事儿一桩…你何必往外让呢?大汗,好象念叨过想早些抱孙儿吧?”
    “…!!这个……”
    眼见三井安答咧着的大嘴僵住、下巴差点儿脱臼,牧安答侧目看看他,嘴角微微一扯,勾肩搭背的手也拍拍他的肩“你小子,好事儿从不让,必定一马当先冲上去啊…”
    “呵呵……呵呵呵呵……”干笑也好,三井寿总算还能笑出声来。
    两个鲜衣怒马的年轻人,在大典正前方的开阔草地上旁若无人高谈阔论,鼓角争鸣声中信马游缰一路并骑小跑。一个气度渊庭,一个潇洒不羁,直看得会场上众人心折神往。勇士们摇头赞叹那巴图鲁的腰带即将易手;母亲们掐指盘算自家还有几个没订亲的姑娘;老人们点着头深信从此天佑草原;孩童们睁大眼恨不能立刻长大好跟着走马缨扬。
    象征九重腾格里天的九通萨满鼓响过,代表天界三十三位尊神的长号角已低沉长鸣三十三声,只听身着正红镶蓝绿大袍的祭司遥遥高喊“请腾格里赐福的勇士,开启祭天大典———”
    牧安答、三井安答闻声对视,了然与心。只见三井寿背后一探雕弓在手,左手引弓右手箭壶中拈出一支[金批箭],猿臂一展一沉蜂腰微侧。弓满月箭在弦。裹了羊皮的箭簇随着左臂抬起、缓缓上扬遥指白杨杆顶的锣心……牧绅一的右手,也不由得抓住了方才接得的[金批箭]的雁翎……那一刻,高悬的神圣法器,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草原的疾风,扬起枯草落花纷纷如雨。年轻的第一弓箭手眼中没有花雨叶风,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吉祥的腾格里的响箭,带着他的一声长啸,飞向金色的标靶!
    “咣——————” 金锣震动,响彻天地。
    今年这一回的金锣声…格外地洪亮啊……大汗在他那铺着雪狼皮的坐席上抬起头,向台上悬锣的白杨杆处望了一眼。这一眼,大汗楞住了,与他左右两侧坐着的族长头人们一起愣住了。长杆下,祭司躬身,双手高举过顶,手中——两支[金批箭]!
    两位年轻勇士已纵马来到会场。
    扳鞍轫镫下了马,湖蓝大袍的当胸擂了紫金大氅的一拳“白结了安答!居然跟我争!!”
    大家当下了然,都看向紫金大氅的那一个——双手空空惟腰间长剑一柄——头人们啧啧称赞交头接耳,与大汗一起转而望向悠然摇着美人折扇的高头力“好!固山族长的好外甥!!”“赤手空拳发箭振锣,好臂力!!”“高头力安答这[满蒙第一巴图鲁]腰带,要代代相传了啊!!”
    声声褒扬入耳,高头力一合扇子,站起来手捧黄杨木烫花大碗,小指挑了马奶酒弹洒琼浆:敬天…敬地…敬主人……“愿腾格里天佑我草原,好男儿个个勇武,成吉思汗的子孙生生不息!”话音落地,便将平举胸前的满碗酒浆一饮而尽。
    各大部族首领们爆发出的一片豪言壮语声中,头戴狰狞面具的萨满长老踏上土台的红毡。吟诵了古老的原始符号书写的《伊苏岱桦皮书》,焚化了这一年的祭文;然后,动手割破祭牲白山羊、黄腱牛的喉管动脉,将热血呈献给在座的头人们歃血为盟;接着,祭牲带血的腱子肉被高挂到白杨杆两侧略矮些的白桦杆头,奉献给上天,新鲜宰杀的牛羊被厨庖们抬下去烹制……最后,就轮到大典的主人、此地的族长——三井大汗上场了。
    三井大汗一抖湖蓝缎斜裉蒙古袍,大步走上血迹斑斑的红毡,站立台中央向天高举双手祝祷,企求上天的护佑和指引。祝毕,双掌在头顶对击合十。大汗转回身,面对统治大草原的十位部族首领,面向虔诚祈祷的草原牧民、耕民们,宣告上天的意旨、汗王的国书——
    “九重腾格里天的三十三位神明为证,天,以是为是,以非为非。神,以强者为是,以怯懦为非。我蒙古民族,由天神而生!养育英雄成吉思汗,召唤十八部落会盟兄弟,分享水草代代交好。
    百年前的动乱,分离了母羊和羊羔,拆散了骒马和马驹。西十部、东八部,从此分割天赐的财富,分离几代。离群的羊羔终须回到母羊的身边,远游的马驹不能离开骒马的护卫,如今,我兴于海子南岸的西蒙古,承□□恩泽修养生息。我辈当全已故英雄的宏图,寻回离散的羔羊、走失的马驹,以使脱离[大荣]狼主的豺狼爪牙!——重建东、西蒙古十八部盟!!
    今当完此宏愿,不负上天所托!愿腾格里天,赐福草原!永佑我土我民!!”
    …………
    ……
    “重建东、西蒙古十八部盟!!……”
    大汗的宣告,盘旋在祭天大典会场上空,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神——重建东西十八部盟!再现蒙古铁骑金狼的雄风!!——诱人的宏图伟业,唤起血性男儿甘抛终生挥洒热血!
    一片哗然中,牧绅一由着三井寿在旁兴奋振臂,悠然取出腰间野牦牛皮套精钢匕首,手指拭了拭雪亮刀锋。
    大典轰然落幕,紧接着,就是值得期待的真正乐趣与精髓了——典礼后惯例的盛大宴会。不分男女老幼、宾主贵贱,天为庐地做桌,欢聚一堂共享天赐的收成。
    虽说不分上下尊卑,毕竟,百姓有百姓的乐子要享,尊上有尊上的机要得谈。同桌共啖,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豪爽的勇士胆大的牧民,举着马奶酒恭敬大汗、同饮一樽罢了。
    红毡土台前面的几桌,便是大汗、各族长及 那颜的坐席,早有人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手把肉、烤全羊,献上了醇香浓郁的青稞酒、□□酒,各自执掌一方的头人们济济一堂、举杯共勉宏图。
    □□酒,要比香甜的马奶酒浓烈得多。
    贪杯的大汗与众头人轮番干杯见底,不一会儿,舌头又大了起来,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高头力安答呀…你…你家的牧少掌家、今年……二十一。呵呵…正是血气方刚啊!小老虎…长成草原上的…猛虎啦!……可不知…能不能、捕获…一头小母老虎…回来看看??”
    高头力手中大碗一沉,心说——来了!到正题儿了!!——并未作答,转而看向牧绅一。
    后者,悠然抽出牛皮匕套中的雪亮精钢短匕,割着桌案上的羔羊手把肉“不知大汗…想看什么样的小母虎呢?”
    “呵呵~~你…小子,脸黑…就以为……大叔我…看不见…你臊红……哈哈哈哈~~不瞒你…就是东边[科尔沁]…宝谐兰部落的、大小姐!…听说…是个、美、美人儿啊!…就是…性子烈…”大汗见他知机,心里高兴酒往脑门儿撞,一掀包袱皮儿全都抖落出来。
    “这么说,大汗您…还未真正打算跟清田拓里那老小子对上了?!”高头力提到少年时起的老对头、东蒙古八部的首领,不单称呼由‘小子’变成了‘老小子’,年少轻狂时斗勇比狠的戾气,似乎也被悠悠岁月打磨,不再棱角峥嵘……只是……真的…就能这么走到一起、站到一处吗?………
    “高头力安答…非到最后,谁…都不想看见…草原的牧草…饮血,你以为呢?!”大汗的醉眼,在那一瞬,意外地是一片澄明。
    “对…大汗所虑极是……”高头力的耳边,欢声笑语淡去,恍惚响起了自己崇敬的大姐夫当年深沉的声音——
    「你很想打么?」
    「说实话,早就想骑着 清田拓里那小子揍他一顿!!」
    「那么,叫他来那达慕摔交就可以了…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啊……」
    …………
    那一刻,高头力族长的眼睛,竟有些朦胧……
    “三井安答,不愧是统治大草原十七年的海南王…我高头力,敬你!”说着复又抬起手,大碗向前一推,酒浆迸洒“这是好事啊!更甭说,固山家…还能赚回个好媳妇儿!”
    “哈哈哈!!…来来来好安答!干了它!!…这、便要看…你家小老虎…大显身手喽!咱们…老啦!……草原…马上要…变成小鹰们…的天空啦…咱们老秃鹰…还是在、地上…蹲着看吧!哈哈哈哈……”大汗,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固山家长辈给予的、令他满意的答复。
    长辈们的豪言壮语,牧绅一在一旁听得心中掀起罕有的波涛。
    原来……我这一场亲事,是为了…十八部落合纵会盟?!——心中澎湃着,又想起日前回忆起先父训诲时,强忍着心底莫名牵扯、逼着自己下定决心——原来……我横下了心、准备接受的终身大事,竟似一场…交易………
    手中匕首插起的羔羊肉,僵在微寒的空气中,人,已经愣住……造化牵红线,捆了英雄汉……
    正在茫然失措的当口,又一把精钢短匕直奔手把肉而来——不是冲着案上的那一大块,匕首带风疾飞,刺向牧绅一手中之物!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老远传来“阿牧!牧绅一!!是男人有种儿、你就给我出来!!!”
    .
    .
    .
    那颜:过去的蒙古,是‘贵族阶层’的意思。
    ②腾格里:蒙语指‘吉祥天’吧。莫日根:蒙语‘神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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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P1:雨中相遇在秦淮的神、仙,还能否见面;
    TIP2:仙道是否真的如众人所见的开怀、惬意;
    TIP3:神的故居,现在如何?过去如何?他的父母呢?
    TIP4:牧必须娶谁?三井劝婚有目的吗?政治婚姻、前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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