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了状元郎之后,谢言欢有了自己的府邸。从集市上乘马回到吴王府后, 与杨述道了别言了谢, 便命人从吴王府搬离器具。
谢言欢脸上无尽笑容,负手而立于门楣挂着“君府”二字的府邸门前, 笑得却有些深邃。
下人们为谢言欢搬家搬得汗流浃丹, 谢言欢命他们歇一会儿, 而他却独自站在门口发呆。
想着今日在朝堂之上皇帝所言,谢言欢便觉着自己是否太过于受皇帝“宠溺”了?一般对于殿试前三甲的士子皆从低层做起,即被派往各道各县当地方官,极度被赏赉者也许能弄个县令当当。可这次却出乎意料。谢言欢本就不想去外地当个小小的地方官, 即使自己在京城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但十六岁的他还未怎么出过京城……
说不上是情结,但不如说是习惯了。
谢言欢也在暗地里与杨述商讨过此事,他曾万分叮嘱杨述定要在分配职务之时帮谢言欢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不要被派往穷乡僻野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可方才在吴王府中问及此事时, 杨述却说忘了在皇帝面前美言的事情……
谢言欢不知为何此时却想到了杨靖,上次见他是在殿试那天, 二人的交谈也阴阳怪气的。也不知杨靖是否在背后多弄是非,才让他在户部领了职。可这么想来谢言欢觉得根本没道理啊,杨靖不是不希望他入仕做官吗?难道是舍不得他?
谢言欢心底不知为何却有点高兴,却时而有点担忧。
当谢言欢听闻自己要当金部郎中时,心中蓦然一惊!金部……即为户部下四属之一:户部、度支、金部、仓部。大兴随行三省六部, 三省长官均为朝中宰相, 宰相集体于设于门下省的政事堂议事。其中尚书省下设六部, 办事处设于都堂,长官为尚书。其中吏部与兵部为前行,户部与刑部为中行,礼部与工部为后行。谢言欢身为金部郎中,朝中正五品下。
金部司掌管天下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管理京市场、宫市交易,加士子百官、军镇、蕃客之赐,及其供给宫人、王妃、官奴婢衣物等。主事三人,令史十人,书令史二十人,计史一人。
由于谢言欢才华出众,皇帝还给了他另外一个职务,即编纂大兴国志。一般单于编纂国志之人皆是礼部内部人才,三大宰相、大学士也可参与其中,可是这个特殊的际遇却出现在了谢言欢身上,令得士子百官红眼瞠目。
他想不明白,为何要给他掌管户部的金部?皇帝是看谢言欢穷了十多年,让他管钱?
谢言欢无哭无泪,又不是我的钱,让我管钱不怕我贪污吗?
谢言欢思来想去想出一个可能性,大兴建国不久,人才匮乏,也许是因为如此谢言欢才受到如此好的待遇吧。
可是,老头子……你把我捧得那么高,是要看我将来有一天摔下来摔死吗?
搬家完毕,谢言欢参观了“君府”。虽然不大,但呈设雅致,春日里桃花飞舞,彩蝶翩跹,蜂群飞舞。此次中了状元,谢言欢名声大振,屋外一片吵闹,有很多人前来送礼的。谢言欢觉着那些送礼之人皆是三年后要参加殿试的那些人,初出茅庐要寻谢言欢前来谈谈入仕经验,还有女子上门求亲的,谢言欢均一一打发了。他实在太忙了,明日还得摆酒席庆祝,今后朝堂和都堂还得两头跑……
翌日,状元府设了酒席。
谢言欢无爹无娘无亲戚,只在朝中请了一些官员前来喝酒,大多都是户部之人,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官当然是看不上他这个小小状元郎的,只有那些要来攀附关系拍谢言欢马屁的才乐意来。谢言欢也请了杨述、杨靖等人,还叫远在灵鹤山训练兵马的凌寒也来了,顺带带上几个表现好的新兵蛋子前来饮酒作乐。
鞭炮鸣天,天色云层清秀,就像彩釉一般,青胎自尾端溢出。
谢言欢一一敬酒,却喝得有些累了,便要入后花园休息休息。坐在石桌边,谢言欢洗了一把脸,之后便看着天色。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谢言欢懒懒一笑,抬头时见莫云铮拿着酒壶和酒杯便要上前来。他摆了摆手,拒绝道:“我不喝了,我酒量不行。”
“你酒量多好啊!”莫云铮咧嘴笑,“剖开你肚子都能塞条船进去!这壶酒算个屁!”莫云铮说着说着便凑近了来。
谢言欢伸手打了他一巴掌,捏了捏他的脸,懒懒道:“滚。”
“呵,不喝就不喝,谁还逼你。”莫云铮说着便自饮一杯,谢言欢看他浓眉大眼,便有些出神,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蒙舍诏啊?”
听到这里,莫云铮竟有些迟钝。宝石般的眸瞳里竟有些许暗沉颜色,先前看他便让人看到了青青草尖,风和日丽下吸吮着春晖,这下便有了些许失落之色,就像秋天的陨籜拂过湖面般有些清冷的瑟瑟。
“还未清楚。”
外边突然有了喧闹之声,还有女子的吵闹声深入耳膜。谢言欢听到后皱起眉头,正要起身准备出去看,却见凌寒抱着明昍进了后院。凌寒将明昍喂饱了,后者正依偎在他怀中酣睡。
“你的麻烦要来了。”
凌寒简简单单一句,谢言欢便要准备逃。
“你也不问问什么麻烦?”莫云铮道。
谢言欢听后恍然大悟,便问:“啥麻烦?”
凌寒轻笑一声,“我中武状元之时有啥麻烦,你就有啥麻烦。”
谢言欢听后像耗子般要溜走,可一切都已经迟了。
兀地,一群穿着花花绿绿光鲜瞠亮的女子率先进了来,也有中年老妇带着年轻女子拿着聘礼要见他,那些女人羞的羞,缅颜的缅颜,奔放的奔放,含蓄的含蓄,扭捏的扭捏,耿直的耿直,浩浩荡荡挤进了门。
“终于找到状元府了!”
“这可不好找啊,昨日我找了一天,那守门的还不让进,我又没歹心,只是来瞧瞧状元郎。”
“滚滚滚,状元郎只能娶一个,你们这些个狐媚子哪有我女儿滑嫩?”
“你看看你女儿脸上的麻子,以后没做个痘麻鬼算是老天爷眷顾!”
“咦……状元郎呢?”
“他在树上!”
“好美的男人!本姑娘的春心全被他收了!”
“看!燕子!”
一黄衣女子指着天,其余人看上了天空,便发觉被骗,转眼时那黄衣女子已经到了树下使劲摇晃,嘴里叫道:“状元郎!状元郎你还未娶亲吧?你你你看我咋样?”
“贱人!骗我!”余人冲了上来,一脚将黄衣女子踢翻。
谢言欢在树上想哭……一边寻摸着如何下树,一边被摇得头昏眼花,一边却想着怎么不被摇下去。谢言欢心里那个矛盾啊!无法用言语形容!
“状元郎!下来!下来!看看我女儿,我女儿垂涎你好多年了!”
好多年了?
谢言欢呆滞。
好多年前他还是个铲屎倌,牙都没长齐呢!
突然树身震动,谢言欢往下看去,发现那群女人不知从哪寻来的斧子,拿起便疯砍!
“别砍!”谢言欢叫道,“一棵树五百两!”
“五百两?这么便宜……”说着下边又砍了起来。
谢言欢:“……”
杨靖突然进了来,环手于胸看着好戏。谢言欢看着他的表情,就想把他千刀万剐!
他娘的笑我!还笑得这么奸诈!
杨靖想着一会儿怎么把言欢接住,凌寒抱着孩子却在下边嚷嚷道:“这下你尝到被嘲笑的苦果了吧?”
“凌寒你等着!我他娘的……啊——”
大树倒了——
谢言欢整个人飞了出去。
“不会摔坏脸吧?”
“应该不会,腿要先着地的。”
“那也瘸了啊!”
“他娘的栽进了靖王的怀里!”
“为什么不是我栽进去呜呜呜……”
谢言欢天花乱坠,那群女人叽叽喳喳还没完没了,只感觉头中一阵晕眩,落进了暖暖而软软的物事之中,男子香气立即传进鼻息,还传来男子一阵闷哼,闷哼中却有一丝轻笑。
谁的怀?
谢言欢不敢睁眼。
凌寒的?不对,凌寒怀中有孩子,自从他当了爹,谢言欢在他眼中就成粪堆了,一文不值。
莫云铮?不对,他此时醉得不省人事,自身难保,莫云铮这登徒子,还巴不得看他笑话呢。
只有杨靖了……
“杨靖,放我下来,很尴尬。”谢言欢低声道,脸上烧红。
杨靖轻笑,“放你?求我。”
谢言欢挣扎了几下,杨靖力气太大,他因此难逃这魔罗的魔掌。于是只好说:“怎么求你?”
杨靖看他这个样子甚觉可爱,于是哈哈一笑,道:“亲我一下。”
谢言欢红着脸往他胸上掐了一下,杨靖轻叫了一声松了松,谢言欢逮住机会一挣扎,整个人从他怀中掉了下来。
“啊——”
谢言欢感觉屁股开了花……
杨靖越笑越厉害,谢言欢一拳捶在了他蹄子上,杨靖才收住了笑声。
谢言欢爬起身来,看了看凌寒,却发现他有点生气。
只是那种表情却很是短暂,凌寒似有意掌控情绪,谢言欢却隐隐感觉到了他生气的目光。
“明昍,我们走,不理这个不三不四的。”凌寒对着怀中睡得跟死猪似的的婴儿说完,便要走了。
谢言欢目瞪口呆。
不三不四?!
我操|你娘!
那群女人们又涌了过来,谢言欢拔腿便要跑,杨靖跑过来拉起他的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便捉其袂,腾飞而起,翻出了院墙。
“老子不要这个状元府了……以后还敢住吗?”
不一会儿后,谢言欢与杨靖站在小溪边,他洗了一把脸,洗掉了脸上的汗珠,转头问:“你伤应该好完了吧?”
杨靖却笑得邪魅,头上羽冠光彩夺目、照人眼帘。
“这么关心我?”
谢言欢说:“当我没说。”
杨靖却转了话锋:“你跟那群女人说你早心有灵犀不就得了?”
“心没灵犀……”谢言欢白了他一眼。
“那你就等着他们来踏破门槛吧。”杨靖转移目光,看着溪水中的鱼群。
清澈见底的溪水淙淙流动,迤逦东方,谢言欢看着溪水中的二人,不由得发了会儿呆。看着杨靖的模样,却笑了笑,道:“骗他们倒是可以的。”
杨靖凑了过来,脸贴在谢言欢肩膀上,二人目光齐齐看进了溪水中的他们,笑道:“你就说,你跟我……”
谢言欢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滚蛋,人人都知靖王殿下您贪恋美色男女通吃,可别把我拖下水。杨靖,以后离我远点。”
“好了……”杨靖却有点当真,“过两天我往你府中送几个女人,把她们敷衍过去,让她们死心。”
谢言欢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因为杨靖经常给其他皇子送女人,可这些女人往往都是奸细……
“我看你应该没怎么吃东西吧?”杨靖笑道,“去我府中吧,今日朝中并无差事,早早下了朝,我给你做好吃的。”
谢言欢微笑,“您亲自下厨?”
“可不是?”
谢言欢不知为何充满了憧憬,觉着这辈子好像除了刘大姐和娘亲之外还未有其他人专门为他做过三餐。他此时还有点晕眩,却不由自主地答应了杨靖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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