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望族》43.第四十三章 东风桃花

    谢言欢迷迷糊糊,双眼迷离, 不想言语。此时也不管有无旁人观看了, 人一旦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醉得不知生死时, 警惕性就不再强烈。此时他只感觉头像炸裂般的疼痛, 腹内翻江倒海,又如火在胃里焚烧,五脏六腑内,一根根经脉中, 一骨骨, 一节节,皆流淌着一股莫名热气,全身酥软也无力抵抗。
    “杨靖, ”谢言欢无气力地说, 挽住了杨靖的脖子,“带我回去罢, 此时我很难受。”
    “好的。”杨靖轻笑一声,背着谢言欢便离去。
    谢言欢压根不想理会杨靖会带他去何处,只记得杨靖走了很长时间,路上说的什么话他也几乎忘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完全想不起来。
    翌日谢言欢醒来时, 已经是辰时。日光若绡纱, 洒在芙蓉衾绸之上, 若清水海棠中一抹光晕中的五光十色,透过窗棂便觉前夜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湛蓝的天色蝃蝀横挂,飞鸟一翼绝云,划过一条长长弧线。外边正叽叽喳喳叫着的似乎是“张飞鸟”,听闻这种鸟类脾气很不好,红脸黑羽,养不过夜。屋内炉香弥漫,香溢满屋,珠帘深垂,茶盏飘青花。
    谢言欢猛地坐起,却又被一只臂力强大的手给按下。
    杨靖趴在谢言欢身上,嗅着他身上未祛的酒香,热气传来,谢言欢脸色一红推开了他的头。
    “我起了,今日还有事。”谢言欢连说话的气力似乎都没有,语气有些慵懒。
    杨靖道:“再睡会儿吧。”说完又从后边抱着谢言欢。
    谢言欢此时也不想动,全身似要散架,就这样让他抱着。他望着炉中的灰烟寥寥,想起一些尘封的过往。想起那日穿过吴王府假山下的密道,记得那次还被杨靖给下了药,全身皆酥软不能动弹,翌日醒来时也是在这张床上。谢言欢心中出现一种莫名的痛楚,心如刀绞,却又无法言语,想了半晌,谢言欢才道:“杨靖,你还想杀我吗?”
    杨靖平稳安逸的呼吸忽然滞了滞,显然是被这话给怔住了。杨靖心中也莫名地痛,二人相识已有数月,他想坐拥天下,言欢想升官发财。相识之日便曾许下他不能活过一个月的诺言,然而数月已经过去。这个清秀少年,风尘清朴,素然尘非及身,俯仰之间,皆无尽韶许,丽树殊矣,清风殊矣,御柳殊矣,揭车殊矣。他的美,他的聪慧,经年霜岁月,经日日流淌,杀心已去。
    杨靖却无法言表这种感觉,眉头深锁,望着他乌黑浓发散落成柳,又像一江滞停的流,停在他的颈下,芗泽迤逦。却不知为何,言欢如此说时,他心中无尽惭恨,无尽懊恼,无尽的歉意。
    “言欢,”良久后,杨靖轻轻道,“我说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哦?是吗?”冷笑浮现于清洁白面,谢言欢转过身深深望着他,“杨靖,你要知晓过几日便是殿试,若是我能中榜,你我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朝上为敌也好,为友也罢,”杨靖忽然笑了,“床上是友便好。”
    谢言欢知晓他在开玩笑,便认真地说:“杨靖,我说真的。”
    杨靖笑意骤收,道:“乌头白,马生角。”
    谢言欢自嘲一笑,心想杨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愚愚蠢蠢的?也不知此人是在卖什么关子,亦或是根本不想说?于是谢言欢捧着他的脸,笑道:“杨靖,我也曾经说过,我不会跟你作对,我只做我自己的事,我已济河焚舟,这一路毕竟凶险,然我并无惧意。我从未给你找过麻烦,而你,却给我找过麻烦。”
    惶惑莫解,杨靖问道:“我何时给你找过麻烦?”
    “不记得了?”谢言欢笑了笑,“上次你带我去见周景元时你心里窝藏着什么居心?”
    “哦,那次啊……”杨靖笑得邪魅,魅惑薄唇淡红却无光泽,“那次是那次,这次是这次,以后保证不会了。”说完将谢言欢紧紧拥于怀中,此时二人耳鬓厮磨,谢言欢的手掌轻轻握着杨靖宽大的手,滑嫩的手若软玉一般,却传达淡淡热量,手掌微湿,轻轻磨戳中二人安然再次入睡。
    谢言欢午后回到吴王府,江紫燕已经命侍女端来热汤,热气腾腾中谢言欢盥洗,尻骨童童,一肤凝脂细凝。盥洗完毕,才与杨述吃了点午饭。晌午后的阳光却昏暗了起来,早上明丽的彩虹已经不见,谢言欢将阿虎叫来,二人去竹林走了走,一个下午皆无事可做,直到了暮昏。
    暮昏霞光璀璨,日光暗隐玉山,只现红色半弧。谢言欢握紧手中的剑,舞剑欻始,他身若白云,荡起陨籜飞旋,身姿曼妙气力尤加。谢言欢这些日子武功增进了不少,一面自己练剑,一面凌寒授武,再加上之前大哥教过的,皆信手拈来。练来练去烦闷了,谢言欢便问阿虎:“公子哥们集合了吗?”
    此次放公子哥们回京,仅有一日而已。他早就叮嘱过公子哥们,今日傍晚集合,适时去一家最好的酒楼痛饮一番,来日再回灵鹤山。阿虎一直坐在树上吃着花生仁,花生仁与核桃是他最爱的,平日里在灵鹤山都是谢言欢与他剥花生,今日却命了王府中的侍女给他备了一大筐。谢言欢这几日听闻阿虎身子已不如前,花生仁火气大,阿虎吃多了定会身生火气,早上起来见他眼角满是睑板,多次嘱咐他不宜多吃,可阿虎就是不听。
    “快了,”阿虎答得慵懒,“去瞧瞧?”
    “先与杨述道别吧。”谢言欢道。
    “老子早就想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他吗?”阿虎握拳透掌,瞠目,“以后你若是不想我惹乱子,就别让他接近我!”
    “好好好——”谢言欢微微一笑,收回剑,叫阿虎下来,才去与杨述道别。
    公子哥们早早在南瞿大街等候谢言欢,谢言欢与阿虎乘马而来,就看到他们不耐心的面庞锁得瘆人,清风拂过,公子哥们骂冷叫饿,似要活剥了谢言欢。
    “各位,久等了。”谢言欢下马,轻轻微笑,将缰绳交与阿虎,便立于公子哥们的面前。
    公子哥们此次回府,倒是精神了不少,面上也忽然出现了笑容。
    谢言欢高声说道:“各位这些时日真的是辛苦了,君彧甚是感谢。感谢儿郎们修缮营长府以及各位居所,短短一月内屋舍绵延于灵鹤山脚,实为辛苦。故而,这次吴王殿下高兴至极,吴王心性爽快,心胸宽阔,为人慷慨,特许了放大家一天假,不过今日假期结束,明日就要折返灵鹤山。今晚希望能与儿郎们痛饮一番,不醉不归,吃饱了喝足了,明日上路。”
    想必公子哥们早已在家中吃饱喝足,所以他们脸上都没什么生气。不过谢言欢无所谓,自己跟阿虎已经饿了倒是真的。
    夜间的京师大街已经摆满了小摊,京师的风气柔中带刚,底蕴颇足,这些年来街市熙熙攘攘,谢言欢记得小时候的夜市倒没这么热闹。街市的热闹一直会持续到三更天,繁华的京师中,客栈、商铺、青楼皆人满为患,不过谢言欢早就命吴王府的下人早早在福云客栈订了酒桌,晚上入席便是。
    到了福云客栈,却是一分宁静。灯笼红照,暗里飘香,里面只无一人,仅有一掌柜,数名小二在门内等候。谢言欢笑了笑,想着杨述果然大手笔,出手阔绰,将整个福来客栈都包揽了下来。
    “哟,君公子带着军爷们来了,来来来,里面请坐。”小二笑着前来迎客,“公子,您是要在楼上还是在楼下吃饭?”
    “楼上吧,风光好,你们客栈不是有姑娘跳舞吗?寻几个来,让军爷们乐呵乐呵!”
    “好嘞!”小二笑道,“公子楼上请。”
    谢言欢与公子哥们上了楼,很快小二命人端上了酒菜,一共四大桌,三十二人,一桌八人。公子哥们皆以“君彧是个老色鬼”的目光斜睨谢言欢,居然还叫姑娘来跳舞,敢情今晚是要乐呵一夜?
    谢言欢知晓他们是什么眼神,但他无从理会。请来姑娘们起舞弄弦,弹奏宫商,皆是渲染氛围。谢言欢原本以为公子哥们会欢喜,谁知道公子哥们凭借这一天的假期要么与府中的夫人大战几百回合,要么去青楼爽快一顿,对姑娘们都没兴趣了。谢言欢今日便听说,这两日青楼的生意很好。公子哥们今日解了馋,这些跳舞的姑娘自然对他们就觉得索然寡趣了。
    谢言欢举起酒杯,道:“来,我先痛饮三杯,大家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醉了的,直接进厢房休息便是,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啊——”
    “好好好——”公子哥们拍手叫好。
    “君营长酒量真好,”一人笑道,“小小身板,海量无边,作为你的兵,实为骄傲。”
    也有人小声笑道:“听闻他是个断袖,别夸他,小心今夜他心怀不轨,爬上你的床,干死你。”
    “要干也是我干他,轮得到他来干我?你看他细皮嫩肉的,明显是个书生,你说,咱被他管得死死的,凭什么啊?他的实力呢?我不太服气。”
    “人家上头有吴王殿下撑腰,你在他眼中算个屁,你爹只不过五品官员,腰挂的是银鱼袋,听闻这小子来日还得参加科举,去年他可是会试第一,这小子为人奸诈,心思缜密,你最好别惹他,来年他当了官,或擢升为职位更高的官员,你爹都会被他踩下去。”
    “哦,好吧——我觉着他与靖王的关系也挺好,这狗王八,惹不起。”
    “阿虎——”谢言欢唤道。
    “怎了?”阿虎凑过头来。
    谢言欢挑眉,道:“看见西窗那俩猥琐汉没,他们似在谈论我,鬼鬼祟祟的没安好心。”
    此时舞女均已到齐,一女子蒙面手提琵琶上了二楼,她后边跟随着一位男子,男子怀中抱着锦瑟,二人均低鬟曼步,白帘一垂遮住羞色,灯光下白帘后的倩影瘦若孤树,手指若柔荑。男子手法也颇为高超,一弦一律,丁丁缕缕,津津可听。女慷慨而歌,竟辄至呜咽。琵琶声响若清羽曳湖面,点漪不惊。锦瑟之音菡萏露珠滴落水面,波澜遂起。琵琶与琴音交接,忽而音律欢快,若竹林神鸟鸣叫。忽而音律婉转,一勾、半勾之间辗转,弹奏月光迤逦,萧萧枫叶沙沙微鸣。
    这是什么曲子?
    谢言欢便已猜觉此是《东风桃花》,娘亲也会弹奏。儿时娘亲时常在他面前抚琴,这首曲子却是时而欢快时而悲切的,似乎在诉说着一个人的故事。这首曲子是前朝皇后而作,皇后一曲绝音,众人阖眼细听这天籁之音,弹奏着神话般的曲子令人心驰神往。听这曲子时让人想到春天的桃花,日间、夜间桃花飞旋,时而是桃花般绽放的盎然生机,有鸟声伴随,时而是花落的无尽悲切,有悲鸟鸣叫,却是月光下的幽然森色。东风一来,桃花徐开,开遍山林,开遍了伊人笑脸。东风一去,桃花却被西风吹落,徐徐落落见伴随女子泪珠光华,点缀着青草,覆以茁长之势。
    娘亲弹奏这首曲子时经常落泪,似乎想起了尘封的往事,也似在抱怨世事的残忍。不过,这与儿时听到的却不太相同,也许前朝皇后弹奏时也是一人抚琴吧,娘亲也是抚琴而作,而眼前的这一对男女,却是一琵琶,一锦瑟相作配合。也没了儿时的韵味,却能激起谢言欢的回忆。
    回过神时,谢言欢看着窗外桃花果然都开了。
    谢言欢收紧衣襟,阖眼细听,却未理会一楼的舞女。这首曲子也许不太适合舞蹈的搭配吧,只适合闭眼倾听。
    倾听着一个女子的故事。
    不知为何,谢言欢在听这首曲子时,却能想到一位红衣女子,长袖宫装,蓬头云鬓,头顶却是萝髻,金钗参差错乱,却也不失她天人容貌。她罗衫轻如云烟,薄如蝉翼,广袖翩翩,帛巾飘舞,长裙曳动,环佩叮当,幽香袭人,鸡心领绣着凤凰扶摇九天。然而那容貌却不是娘亲的脸,舞动着细柳一般的腰,行云流水间令观者惊愕注目,不肯移动目光。
    谢言欢却隐隐落泪。
    曲停,风起。
    谢言欢鼓掌。
    阿虎却来问:“哪有?”
    谢言欢摇摇欲坠,某人的反应能不能别这么迟钝?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连谢言欢都听得入迷了,更别说阿虎了。
    谢言欢起身,缓步走近帘子,以手掺帘而问:“敢问,这可是《东风桃花》?”
    女子泪挂眼角,男子却一脸惊愕。谢言欢对他们的表情也惊了惊,遂不再言语,转身准备走,男子却叫道:“公子请留步。”
    谢言欢蓦然回首,问:“如何?”
    男子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谢言欢莫名其妙,却点了点头,男子起身而下楼,谢言欢在后边跟随着他。二人出了福云客栈,来到了路边小摊。夜渐深,路边的野草也渐渐点露,灯光下晶莹却又斑驳,流离着光彩,珠光璀璨。二人走到一无人之地,男子面容很是清朗,却又不失成熟气息。
    其实,谢言欢看得出此人易容了,带着面具,这点细微的细节对易过容的谢言欢来说实在不难发现。男子一颦一笑,却难以让人猜出其面容,那张脸好像在说“就是不给你看见我的脸”。
    谢言欢仍旧提高了警惕,此人不过是个陌生人,深更半夜的把人叫出来,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阁下有何事,说便是。”
    男子微微一笑,道:“此曲的确是《东风桃花》。”
    谢言欢愣了愣,这人把他叫出来是谈论宫商的?这也太无聊了吧?其实谢言欢对音律真的是狗屁不通,与他谈论起来定然是以尴尬而结束的。
    “这是前朝皇后自创的曲子,鲜有人耳闻。”男子道,“皇后为人低调,仅在宫中弹奏过。前朝的官员们也许听过,但这首曲子广为流传。大秦帝国百姓皆知此曲,却没听过,都想一见皇后天容,都想耳闻皇后玉手一弹此佳曲。”
    谢言欢听到这里,惊愕了。那为何娘亲会这首曲子?难道娘亲是前朝宫人?
    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请问,你是如何知晓的?”
    突而的无礼让谢言欢没眼神更加深邃,谢言欢觉得此人敢在此弹奏此曲,不怕被当朝的前朝官员们听见吗?他记得大兴帝也曾是前朝的臣子,曾是前朝的逆臣,也对这曲子有所了解。若是让他听见,断然会怀疑此人身份,会被抓过去反复询问。凡是牵扯到前朝之事的,大兴帝都会变得敏感,这本来就是偷来、抢来的江山,当前定然有逆贼想要复辟大秦帝国,故而大兴帝兴兵强军,为的就是击退匈奴、倭寇以及叛臣。若他听到此曲,往往都会觉得此人与前朝皇后有所关联……
    可谢言欢也在纳闷,娘亲是否也会与前朝皇后有关联呢?谢言欢心中一麻,冷汗流淌全身。娘亲的身份一直都是神秘的,自己的身份是否也是一个谜他自己也不敢保证,一切都像是雾里探花,谜底若云中雾中的圭臬,拨开之后是何许的真相?
    “我……难以启齿。”
    其实若是此人知晓他是谢碧之子,他肯定会拿谢碧来做文章。谢碧在大秦帝国曾经也是一臣,曾与当今的大兴帝关系交好,后来二人忤逆犯上叛了国,夺了人的国家,杀了人的亲戚,荼毒众生,创立了如今的大兴皇朝。谢碧当年可是听闻过这曲子的。可他现在是君彧,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他会说谢碧非常喜欢这首曲子,谢碧凭借记忆让艺人记录在了曲谱,他生活在谢府,偶尔能见谢碧听这首曲子,所以才猜得出这首曲子的名字。
    然而,谢言欢绝不能这样。
    “只知道东风桃花昔年流传整个大秦帝国,我觉着神秘,便胡乱猜了。”
    男子想了很久,却觉得这个理由勉强在理,可这个世上知晓这首曲子的是在太罕见了。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回过神,道:“段北辰。”
    “段兄好,在下君彧。”谢言欢莞尔一笑。
    “以后可以做朋友。”段北辰说,“难得有懂这首曲子的人。”
    谢言欢与段北辰回到了客栈,送走他们后,谢言欢心里一直都很不安宁。谢言欢方才与段北辰出客栈时就早已注意到各个屋檐顶上的暗影,在这繁华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为什么会这样?那些暗影是段北辰的人吗?为什么这四周方才在奏《东风桃花》时会没什么人?段北辰是怕别人听见吗?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前来冒险?他到底有何居心?
    段北辰会奏《东风桃花》,那他自然也与前朝皇后有些许关联。谢言欢想着觉着可怕,此人还是不宜多交往,怕是会惹祸上身,若是挨了个叛国的罪名,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公子哥们早已吃饱喝足,正在划拳喝酒。有的公子哥神魂颠倒,摇摇晃晃要去尿尿,本想脱自己的裤子,却不小心脱了同伴的裤子。也有十来个清醒的,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公子哥们的谈资谢言欢大抵是懂的,不过,他没兴趣。
    门口突然喧闹了起来,谢言欢听到了吵闹声,便觉得不太|安。于是唤了阿虎一齐去看看,突然听到“呼”的一声,飞进来一个人影,谢言欢擦亮眼睛看了看,发现是自己手下的兵,被打得鼻青脸肿,重重地摔在地上。正在想着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肆意妄为之时,黄奇却带着一群人进了来。
    “你们最好识相,赶紧滚出去,今儿这客栈被爷给包了!”一个长得面黄矮胖、背着一把大刀的胖子喝道。
    谢言欢觉得这群囚犯还是没改那流氓一般的脾气,心里便是无尽鄙视。他笑了笑,看着黄奇,这人都三是老几了,听闻还没娶老婆,难道是脾气太暴躁了?这种人往往都是很难有所作为,难怪被弹劾了、降级了,手下的兵才是一群囚犯。这人今晚来肯定是来找茬的,谢言欢觉得自己年纪尚小,并无资历,却能与此人平起平坐,这人肯定不服气,想来削削谢言欢。
    谢言欢在二楼朝下边一躬,“原来是黄营长,别来无恙啊。”
    “君营长,”黄奇目中无人,“你的人吃饱了没?吃饱喝足了,还是早点离开吧。”
    谢言欢微笑道:“不好意思啊黄兄,这家客栈已经被我包了。严格来说,是被吴王殿下包的,若黄兄执意如此,怕是不合适吧?你让吴王殿下的颜面何放?咱们都是同一家人,黄兄这是何必呢?这泱泱京城,客栈多的是,何必要找这一家呢?”
    黄奇听了这话,锐气倒消了几分,好歹也看在吴王的面子上吧?但是他早就看君彧这小子不太顺眼,凭什么这个黄毛小子却能与他平起平坐?
    怒意生起,黄奇喝道:“上!”
    谢言欢觉得黄奇的性格就有点想今早闻见的“张飞鸟”,脾气暴躁,倔牛脾气,也不知到时候被打个狗吃屎时,这人会不会像“张飞鸟”似的过不了夜却被气死呢?
    黄奇的人蜂拥而上,就要上楼。谢言欢冷冷一笑,横脚一劈,桌上碗筷均被一扫干净,遂将桌子一踢,踢向了楼道口,嘴里喝道:“堵死他们!”
    谢言欢觉得跟他们硬拼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虽然都是三十来人,但谢言欢身后的这群公子哥一半都喝得死醉。此时,唯有智取。
    “阿虎,你去干掉黄奇,有信心吗?”
    阿虎才不会废话,直接跳了下去。
    十来名公子哥冲了上去,将桌子堵住楼梯,狠狠往下推。三十来个囚犯均没个防备,却被堵死,不甚摔倒,一个叠着一个,哎哟叫疼。公子哥们跳了下去,狠狠地揍,众人打成了一团。
    阿虎与黄奇过了几招,虽然黄奇作战经验丰富,但阿虎却也不逊色,二人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决斗方面也不会有逊色的一方。但阿虎气力极大,爆发力强,加上凌寒授他武功,他领教极快,武功进步也快,所以能与黄奇匹敌。
    一阵怒风飞过,二人武力不分上下,五十招后却以双拳相击而告终。
    二人脚步若飞隼,怒目而视,捏着拳头就要撞上对方。谢言欢看到这里,冷冷一笑。
    “咚——”
    二人拳头相撞,看似平手,却能隐隐听到骨节碎裂的声音。
    黄奇的脸色扭曲,阿虎的面色却平淡如水。
    谢言欢觉得氛围尴尬,因为黄奇的脸色涨红,败在一黄毛小子手里脸面自然不存。谢言欢笑了笑,轻轻在黄奇耳边说:“停手吧,别尴尬了。”
    黄奇似要忍不住痛叫而出,谢言欢高声道:“住手!”
    公子哥和囚犯们皆停了下来,面面相觑望着谢言欢。可那个娘娘腔还未停下,囚犯们却能怜香惜玉不敢打他,他还在撕着一人头发骂着:“去你爹的逼——”
    谢言欢撕开了他,遂又在黄奇身边说:“黄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黄奇现在疼痛至极,所有人现在都在看着他,他可不能表现出受伤的样子。谢言欢现在给了他台阶下,他自然要欣然接受,不然以后怎么在这群兵面前混?
    黄奇跟着谢言欢出了门,黄奇表情痛苦,捂着手掌却不敢叫出来。谢言欢笑着望着他,“黄兄,带你的人走吧,一会儿不疼了,就赶紧走,以后少找我的麻烦。若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会把客栈让给你,可这客栈偏偏是殿下订的,这实在不好违背啊,你说是不是?”
    黄奇连忙点头。
    谢言欢满意一笑,回了客栈。看着黄奇的人都落魄出门时,才吩咐公子哥们回房休息。
    一夜未眠,谢言欢想着今夜发生的事情。段北辰到底是何许来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段北辰在自己面前冒着生命危险只为奏一曲《东风桃花》,他是否在试探谢言欢?可谢言欢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怀疑的,他是谢碧之子,这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可母亲可疑的身份让谢言欢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份。
    谢言欢觉着苦恼,翌日去问了福云客栈的小二,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可小二说这是从妙音坊请来的人,于是谢言欢一大清早就找到了妙音坊,问起了妙音坊的人是否有叫段北辰的人,所有人皆摇头作答。他寻了个遍,却发现了段北辰的脸。谢言欢想起昨夜段北辰是易了容的,换成了眼前男子的模样前去福云客栈——
    他问那男子:“你是否叫段北辰?”
    男子答:“非也。”
    谢言欢又问:“昨夜有去福云客栈吗?”
    “啊!”男子惊愕道,“福云客栈的小二昨日前来找我们,说昨日有贵人前去客栈,叫我们去演奏,可是我们都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谢言欢说并无大碍,便走了。想来这妙音坊所有人都被段北辰的人在饭菜里动过手脚,昨夜睡了一夜,将福云客栈的生意给耽搁了。
    谢言欢越想越可怕,既怕段北辰,又想要快些见他,问他缘由。可是他觉得他现在也没有必要,只需提高警惕就好,事事做好防备,以防对方施与他突来的莫名危险。
    谢言欢在午后带领公子哥们回到灵鹤山,却未与凌寒说起昨夜所发生的经过。凌寒这两日休息得挺好,脸色恢复了红润,脸上也显出了难得的笑容。
    “明昍还好吧?”谢言欢问着,便要抱明昍。
    凌寒将孩子递给他,笑着道:“以后他管我叫爹便成。”
    “叫我哥哥吧。”谢言欢笑道。
    “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
    谢言欢握着明昍的小手,二人笑容在阳光下洋溢着。谢言欢亲了下去,唇部贴着粉粉嫩嫩的脸,逗得明昍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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