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望族》42.第四十二章 我想你

    “想见你一面怎就那么多事?”
    莫云铮心怀怨气, 谢言欢看着觉着好笑。仔细看莫云铮,有一瞬间觉得此人貌相独特, 有一种难以用言语描摹的美, 他颈上佩戴一枚缘鹄暖玉,映得他狭长双眼流光斑斓,一瞬间却也光彩照人。那双黑玛瑙的子瞳亮若星辰, 却让人霎时间想到西南万树苍翠,月色幽幽。
    他的美与杨靖的是截然不同的。杨靖正面是风华绝代,脸如山岚清秀貌美,棱角分明甚是俊朗, 仿佛天下难以找得出与之相匹敌的男子。他的美, 却也是清秀之美, 同时又是钢韧间透露眉目中那令人惊异的光洁白面, 温柔而英气蓬勃。侧面是曲眉丰颊,霞光万道的鸠形鹄面, 长睫如风雨中扬动的杨柳丝丝,黑色眼眸时而深邃的美丽,时而如宝石般绚丽夺目。
    谢言欢突而扬唇一笑, 却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方打趣道:“你若是凭王子身份前来拜访, 我定然让你入门。谁让你打扮得如此花里胡哨的?古话说得好,要错错一回, 再错是棒槌, 你想想这几日你到底错了几回?王子, 人不能多次掉进一个坑,前方明明有个坑,你却想方设法跳进去,那就是蠢了。”
    “你!”莫云铮似怒非怒,却又咧嘴笑道:“罢了罢了,反正你是我爹,你说啥都有道理。”
    谢言欢佩服莫云铮的脾气,时而阴云如盖,时而日光和丽。谢言欢真的有点烦他,那日不过一个玩笑让他唤谢言欢一声“爹”,这家伙居然当真了。谢言欢扭头就打算走,莫云铮从吊床上下来,蹒跚着跟上去,搭上谢言欢的肩,问:“我可以当你的兵吗?”
    谢言欢懒懒地答:“不可以。”
    莫云铮不乐意了,“为什么?”
    谢言欢停驻,生气地望着他,“因为你的身份特殊。”
    “这里的人身份都很特殊!”莫云铮指着凌寒正在操练的兵,“我为什么就不行?”
    谢言欢突而又觉得此人道理甚合乎情理,复推辞道:“你伤没好。”
    莫云铮笑道:“你照顾照顾我呗。”
    “莫云铮,你还需要训吗?你武功那么好。”谢言欢说,“况且,你参军了,常宁怎么办?”
    “那个臭婆娘,去死吧!”莫云铮悻悻然,“我来这里,一是为了见你,二是为了逃避她。”
    谢言欢觉得若是答应了这个牛脾气的主的请求也没什么损失,况且莫云铮也只是来玩乐而已,也不必把他当真。不过,与这种身份的人交往甚繁怕是会惹来麻烦。他毕竟初出茅庐,朝廷中人若是见此恐怕会讽刺几句。谢言欢受到异样的目光反而不会在意,在意的是给自己惹上麻烦,惹来攘诟。毕竟他现在不同以往,以前的自己无牵无挂,要死要活都无所谓,现在他只想活着,他身边还有凌寒,有明昍,他们的安全与生活还要自己去努力。
    “云铮,你确定?”这一声细腻如丝,在金阳中绽放暗淡的清律之花。
    “我确定。”
    翌日,六百士兵中多了五位新兵。听闻虎威营的公子哥们私下谈论说,这五位新兵生活起居完全不按常理来,也完全不按规矩来。二十多天如流水流过,这些公子哥们倒是听话了不少,各个都中规中矩的,只要有人违纪,一律按木板上的规定来进行愆罚。训练过程中,只要有人轻举妄动,脑袋就会挨一拳头。
    谢言欢压根不会管理这些兵,操练虎威营的是凌寒,监视的是阿虎。公子哥们只要看到山上一颗大樟树上稍有响动,便觉大事不妙,提起十足十的精神,脑子不住冥想并确定自己到底有未犯错。只要樟树微微闪动,树顶就会飞过来一个巴掌大的石头,严严实实地敲在某个倒霉蛋的头上,不把他敲个头破血流那才叫见鬼。
    每日清晨鸣哨会响起,谢言欢早已听惯了这声音。他知道,他迟早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是否在将来某一天想起在这里的平淡日子?流水如时光,时光如流水。谢言欢看着漫漫长流不住冥想,扪搎于怀摸出那把金色的钥匙,苦笑。
    娘亲给他留下这把钥匙到底所谓何事?谢言欢日日想,夜夜思。思得月华下做梦都在想着自己踏蹑云霞,飞上天云见娘亲,询问答案。想得苦情氲于眉角半日不得疏解,长日难现笑影。
    谢言欢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可是,他几乎快忘了她的模样。
    “营长,有人违纪。”
    谢言欢将钥匙收回怀中,转首笑问:“谁?”
    “莫云铮!”
    “他犯了何错?为何不找凌寒?”
    士兵闻言便万般觉得不好意思,脸色一红挠了挠头道:“营长请跟我来。”
    莫云铮身为王子,凌寒于他自有不可解之事。虽早日说过莫云铮等人犯错则与余人同错,一律平等,但他王子的身份始终不变,凌寒自然会有忌讳,从而要请谢言欢来解决。
    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人群中有人嘶吼,闹声喧天。谢言欢一听就知晓那是莫云铮的声音,于是穿过人群,只见几名士兵被一风二虎三狼四牛打趴在了地上,莫云铮还插着腰骂人。看那几名士兵倒不像是虎威营的人,看脸色就知道,虎威营的公子哥们一个个白白净净的,而那几个人黑着脸整日没个笑影。
    “怎么回事?”谢言欢的声音引来无数士兵回首,莫云铮笑着看来,道:“营长……”
    “闭嘴!”谢言欢白了一眼,对趴在地上难以站立满面疮痍的“囚犯”说:“说说,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来,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穿过人群,很快提来一个木桶,往人群中央一立,木桶中的水差点溢了出来。之后,他目光闪烁着火光指着莫云铮,对谢言欢道:“你看!他干的好事!”
    谢言欢负手走近,望了望木桶,腹内忽然翻江倒海云层怒涌,脸上泛起一丝红潮。谢言欢故作淡定,压低声音说:“莫云铮,出来!”
    “怎么了?”莫云铮似是很苦恼。
    谢言欢指着木板,问:“识字不?”
    莫云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低头道:“识字。”
    “看第一条……”谢言欢冷冷道,“念给我听。”
    莫云铮眯着眼睛,缓缓走近,嘴里嚅嗫道:“一者,忌放屎尿于河。”
    “再念第二条!”
    “二者,忌打架斗殴,忌谩骂首领。”
    “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吧?”谢言欢微笑,笑意阴鸷。
    莫云铮道:“我错了,我不该在河里拉屎,不该打别人。”
    莫验证此时就像一个做错事认真道歉的三岁娃娃,谢言欢怒气难消,上次因为有人在河里放粪被下游的发现,谢言欢还贴了黄奇的冷屁股。这次还好未传到黄奇耳朵里,不然谢言欢再贴他冷屁股时还得吃他一个屁。
    一风过来调侃莫云铮:“王子,您这是吃了啥啊?咋是红色的?”
    二虎怒道:“风哥,你不记得了?昨儿老子吃了个西瓜,全被他抢光了去。”
    三狼道:“还吐了我一脸西瓜籽,真恶心,粪蛋子都是红的。”继而又对四牛道:“牛弟,你说隔壁营那伙计还敢用那桶不?你看桶面漂着的红和桶底沉着的西瓜籽。”
    四牛未语,环手于胸,立马放了个屁。
    莫云铮暴跳若雷,对谢言欢道:“营长,你听,四牛违背了第三条:三者,睡觉忌打屁磨牙脚臭,首领怕吵也怕臭。”
    四牛道:“那是在睡觉的时候!”
    “阿虎!”谢言欢此时直想吐,便唤了阿虎。
    后山的大樟树顶突而响动,一个人影奔了下来。
    四牛被扔进了江——翻着白肚皮对着青天,在江面又放了个屁。
    “把他捞上来,”谢言欢说,“别让他着凉了。”
    几名士兵下了水,发现江面上漂着几只死鱼翻着白肚皮死得狰狞,士兵笑着拾起鱼尸,笑道:“营长,有死鱼,刚死的!”
    一风偷笑道:“牛弟一年没洗脚,鱼都被他毒死了嘿嘿嘿……”
    谢言欢终于不争气地吐了,莫云铮道:“咋了你?”说完便要来拍谢言欢的背。
    谢言欢阻止道:“没事……莫云铮,你该管管你手下了,让他们天天洗澡,往腚上抹点水泥,别他娘的放屁,老子恶心——”
    “放下!放下!”莫云铮对着拾鱼的士兵喊道,“那鱼你也敢吃?!瞎了你的逼眼!人呢?!都飘走了!砍死你个短命鬼,死了我兄弟我把你腚用针缝上!”
    士兵目现惊色,立即捂着腚去下游寻人——
    “莫云铮,你过来。”谢言欢招招手,拍了拍隔壁营的那位兄弟的肩,道:“给他道歉。”
    方才揍人揍得爽快揍得不亦乐乎的莫云铮哈腰低头对那人道:“对不住了兄弟——”说完搭上那人的肩,“你是知晓俺的身份的,要是以后还能萍水相逢,我当了南诏皇帝,我给你送三十个九十斤的南诏姑娘,金银珠宝坠脱了你的裤子——嘿嘿嘿……”
    那人白了一眼,走了。
    谢言欢凑近他,微微一笑,:“……莫云铮,今日你犯了错,国有国法,营有营规,念在你有伤在身,便要将你从轻发落。你在江里放便,滋扰下游兄弟,无视营规,实属脓包!本来想免你三天饭来着,但还是算了……”谢言欢笑着盯着莫云铮的翘腚,奸笑道:“阿虎,把他屁股上的棉花取下来,罚他在江岸的鹅卵石上坐一个下午。”
    “啊?!”莫云铮惶惑莫解,“我还是饿三天吧。”
    阿虎哪能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呲啦”一声,莫云铮露出光洁大腿和白花花的屁股,日光下冷风拂过,莫云铮双腿一抖。
    “啊!”
    谢言欢笑道:“莫云铮,你的屁股果然极品,要是割了去祭祀如来佛祖,他倒是很乐意,他老人家貌似牙口不好,至少他不用嚼了。”
    一阵轰笑。
    “坐下!”
    莫云铮硬着头皮红着脸乖乖坐下,“哎哟——”
    “望你今日能铭诸肺腑,”谢言欢低头看他,“不能无视营规,要方便,去后边山头凿个坑,完事了填上土。阿虎,你在这儿看着他,他要是敢动,揍软他这个扭皮子!”
    众人摩肩接踵缓缓离去,凌寒凑过来说:“你的信。”
    谢言欢脸色一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杨靖那狐狸捎来的。过去二十多天,杨靖日日写信,寥寥数笔,清浅甚简,却永远少不了“我想你”三字,还附上前日他所经所历。平时谢言欢待在营长府,平日里也是刘大姐将信交与谢言欢,今日却出现在了凌寒手中,他会不会偷看了?
    谢言欢以贼兮兮而似笑非笑的心虚眼神看了一眼凌寒,凌寒冷哼一声便要离去操练兵,背影留下一句话:“谁他娘的偷看你的?不用看也知道何许内容:吾过繁山,万花葳蕤,始脱幽险,爱其衍美。诡势環声,清流急湍,日冥君颊,终誓拥怀。我想你……”凌寒说完,对天苦笑,“噗——”
    谢言欢赪颜彻颈,骂道:“凌寒你这个骚蹄子,你还说没看!你找死!”
    骂完拆开信,凌寒果然一字不差背了下来。谢言欢脸色再次一红,某人日日写信不嫌累吗?谢言欢反而是个爱看书而懒于执笔的人,不过某人如此执着,谢言欢下次与之见面时给他个笑容作为赏赉吧——
    当晚,凌寒与谢言欢坐于屋内,阿虎在一边擦拭着剑,桌上烹稚,芗泽迷人。朦胧雾气中凌寒刚阳面貌若隐若现,他怀中的明昍正睡得安稳。
    谢言欢举箸,问:“凌寒,你为谁摩顶放踵?为谁苦身克己?为谁不辞劳苦、不顾身体、沥肝抽肠?”
    凌寒顿了顿,碗里多了一个鸡腿,他懒懒地望了望,显然是累了,却未举箸,而是安然地望着怀中明昍未言半句。
    阿虎拿起鸡腿啃了几口连骨头都吞了。
    ……
    谢言欢与凌寒相识数月,第一次想真诚问出诸类问题是在除夕那晚,二人站立在京师大坝下游的木桥上,看着烟花,赏着星光。那夜没有月光,星光光华却不殊月光乳白。谢言欢在桥上,轻轻问“凌寒,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凌寒的答案却如此简单,便是“完成使命,奔游天下”。他的使命是什么?谢言欢苦恼了很久,也不知为何今日却想拿出来盘问,但他还未回答第一个问题。
    “凌寒……”
    谢言欢深深地望着他,凌寒回他一眼,眼中带着些许憔悴。谢言欢知晓凌寒是个认真的人,恪尽职守,秘密藏得很深,令人难以挖掘,难以看出破绽。他心中有苦楚,谢言欢明白至极。可是有些情感难以言表,凌寒于此又不擅长,故而问出这话时,谢言欢又怕凌寒的脾气。
    “无可奉告。”凌寒说,“言欢,终有一日,你会知晓的,我在找一个人,很重要的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在我的怀里,那时候我才九岁,他才三天大,失去了父母。我觉着明昍很像他……要是还能找到他,也许……他有你那么大了吧。”
    谢言欢触及凌寒心中痛楚,便不敢再问。凌寒的身份,谢言欢也不想再问了,也不想再去多加猜测,只知晓凌寒对他很好,便已足够。人须知知足常乐,而好奇心则是惹祸的种子,谢言欢总是将好奇心暗藏颇深,不到难以忍受时他不会将心中好奇之意表现出来。
    知足常乐,真好,比如现在,安宁,祥和。
    谢言欢微微笑了起来,不久后问阿虎:“阿虎,住树上委屈吗?”
    阿虎颐晗作答。
    谢言欢又问:“凌寒教了你什么武功?”
    阿虎望了凌寒一眼。身为凌寒的徒弟,阿虎自然心生尊意。何为尊,何为卑,在匈奴文化中是存在的,故而阿虎要眼神示意凌寒要不要外泄武功的名字。
    凌寒瞪了回去,阿虎低头继续拭剑。
    ……
    “那边来消息了。”凌寒道。
    谢言欢知晓凌寒说的那边是指杨述的吴王府。听到这里,谢言欢笑问:“如何?”
    “后天,给他们放一天假,”凌寒道,“明晚每个营选出三十来人去吴王府庆宴。”
    “什么宴?”
    “庆功宴。”
    “何功何劳?”
    凌寒不耐烦的眼神看了谢言欢一眼,谢言欢立即明白了所有。杨述是个爱玩的性子,成天找理由吃吃喝喝摆碗设宴,这下要以“士兵们想家了”的理由好好大喝一场。
    谢言欢觉着也好,公子哥们最近消停了不少,高傲的性格被凌寒阿虎消灭了个干净,最近都挺温顺的。谢言欢的殿试马上就要到了,回京走走舒悦心情百利无一害,权当放松了,也给自己放放假。这些日子与公子哥们吃那些贱若藜藿的食物,他早就想开开荤了,这次倒是给了他机会。
    翌日中午谢言欢召集全营,说了此次回京事要,何时回,何时集合,以及逃跑的要削上官爵,还要附上满家逆君的罪名等。其实逃跑的后果以及罪名都是谢言欢瞎掰吓唬公子哥们的,公子哥们好似还相信了。公子哥们纷纷若狂拍手叫好,谢言欢又说只能选三十个人,便有人失落了。
    谢言欢笑道:“谁想回去的以及觉着最近表现很好未违背营规的站出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大半的人占了出来。
    谢言欢发现了厚脸皮的莫云铮也占了出来,谢言欢走过去笑道:“你们几个新兵蛋子,想回京?做梦。莫云铮,你昨日在江中的粪便还被人捞上来了你还有脸说你表现好?赶紧退回去!”
    “哼!”
    莫云铮及四位手下均冷哼一声,退了下去。
    公子哥们站成一排,谢言欢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准备挑刺。
    “你,”谢言欢指着半年没洗头发满眼眼屎鼻屎流到嘴角的邋遢汉说,“不重视个人卫生,须得每日一休沐,每去鼻中毛,常习不唾地,切记每日洗澡,不许鼻涕满脸不许随地吐口水,你看看你头上的虱子成双成对还生了龙凤胎,怎么见你爹娘?你,不许回去!”
    “还有你!你也有脸站出来!”谢言欢指着一个满面装无辜的猥琐汉说,“上月末刚抓到你偷刘大姐的亵衣亵裤,退下,我不想看到你!”谢言欢只记得那日刘大姐拿着一把菜刀追着一个偷衣贼满山跑的情景,永生都忘不掉。
    “你,”谢言欢又指着一个人,“敢用鞭炮炸牛粪,实为不雅!滚蛋!”谢言欢又想起牛粪中被炸飞的屎壳郎,四脚朝天翻不过来。
    “你,”谢言欢突然指着那日脸上抹了好几层粉的娘娘腔,突而又无语凝噎。
    娘娘腔看着他,一脸无辜,问:“我怎么了?”
    “我说错了……”谢言欢笑道。
    “营长,我可听话了,”“她”说,“我力气变大了,您看,我都能搬得起石头了。”
    “她”搬起一块棋子般大小的“石头”呈现在谢言欢面前,谢言欢张大了嘴,僵了很久,才笑道:“不错不错,有进步,希望下次你能端得起碗。”
    谢言欢总算挑得只剩下三十人。公子哥们便觉得谢言欢这人不好惹,平日里什么鸡毛蒜皮以为谢言欢不知道的,这人他娘的都知道,他到底长了几只眼?
    当日暮昏,谢言欢领着三十位公子哥回了京。凌寒却未跟着,说要在家中照顾明昍,若放刘大姐一人在家中,明昍的安全也难以保障。谢言欢再三劝说,凌寒却谢不能,坚持不来。凌寒有点性孤,谢言欢明白,便也不再强求。
    解散了跟着的三十人,谢言欢回到了吴王府,便觉得一切景致皆熟悉至极。好似昨日刚离开一般,谢言欢却将此当做了自己的家,眼角突然氤氲了一层蒙蒙雾气,眼眶突而通红。
    “走吧。”谢言欢对阿虎道。
    “什么时候殿试?”阿虎突而问连谢言欢都觉得阿虎永远都不会问的问题。
    诧异中,谢言欢道:“五天后。”
    “不用考了,”阿虎不屑道,“以后跟我回匈奴,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
    当晚,谢言欢与杨述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二人具体说了何事谢言欢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完全,便不再去想。杨述还是照旧,未变半分,嗜玩的性格难以异变,谢言欢便觉着这样也好,愉愉悦悦过一生,平淡如水,意绪风流,是他理想的生活。
    然而,杨述身为皇嗣,会平淡吗?谢言欢所谓的理想生活,诸如“采菊东南下”,或如“归真返璞,则终生不辱”等,诸般难以实现的念想,却离他越来越远。谢言欢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这条道上的人。
    谢言欢由阿虎搀扶。他醉得全身酸软,阿虎却精神十足、力道极大,谢言欢很佩服阿虎的酒力。在宴会中,虽然杨述觉着戴着面具的阿虎面熟,时常问起谢言欢这位新侍从的来历,谢言欢皆一句带过。阿虎虽然偶有一种想上去掐死杨述的冲动,但还是被谢言欢压制住了。
    “我走了。”阿虎突然放开谢言欢。
    谢言欢懵了一阵,问道:“你干嘛去?还没到屋呢?”
    阿虎立马溜掉了,谢言欢软软地爬起来,嘴里骂道:“没良心的东西。”
    “你才没良心。”
    声音从谢言欢后面传来,却不是阿虎的。
    谢言欢豁然回首,却被杨靖拥进了怀中。此时耳鬓厮磨,谢言欢脑间空白。杨靖咬住谢言欢的耳朵,他的耳朵却没了知觉,缥缈鼻息的却是杨靖熟悉的清香。
    “写了这么多信给你,你都不回,你个没良心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