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杨靖笑得邪魅,盯着谢言欢。
谢言欢白了他一眼, 不理会这个不要脸的。凌寒吃着胡桃, 缓缓道:“我听得到啊。”
莞尔一笑,仍旧怀着邪魅颜色的杨靖说:“我无所谓啊。”
凌寒道:“言欢, 咱这共有几个人在树上啊?”
谢言欢道:“你啥意思?”
凌寒置若罔闻, “树上坐俩人, 怀中抱一人,你说几个人?”
“这么说,是三个啊,”谢言欢答得迟疑, “可是……”
“哈哈, 不把自己当人看呐?”杨靖笑道,“凌先生真幽默。”
谢言欢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一个暗示对方是个妖孽,一个讽刺地说对方幽默。深觉应该避开此场合, 谢言欢道:“你俩玩吧, 我去如厕。”
见谢言欢要起身,杨靖也跟着起身, 率先从树上跳了下去,道:“正好,我也想去。”
谢言欢准备下树,见这妖孽不怀好意心思歪曲,却在树上不下去了, 环手于胸笑道:“我突然不想了, 这荒郊野岭的没有茅厕, 靖王将就将就,顺便凿个坑,不要忘了填埋,也请王爷不要在上风口如厕,不然,晚上我怕被熏得睡不着。”
当晚,经一日的砍伐,苍翠山林变得光秃。公子哥们累得腰霜背痛,叫爹骂娘,端着一碗充满死虫的白米粥,吃得捧腹欲吐,指着月亮对着清风,脱掉裤子往江中撒尿,嘴里不断念叨“君彧喝尿”、“撒尿应当对着朗月微风,让王母娘娘喝尿”等恶心言语。
谢言欢看着砍伐的树木,问凌寒:“明昍睡了?”
凌寒点头,道:“与刘大姐在轿子里睡着呢。”
“我想睡屋里,可是还没开始建造,”谢言欢道,“你觉着这些木材够用吗?”
“够了,不够再砍,”凌寒道,“言欢,我怕那些公子哥们……”
“我都受得了,他们为何受不了?”谢言欢冷笑,知晓凌寒的意思,那些公子哥们娇贵,受不了这风吹雨打的日子。“他们就是太娇贵了,从小娇生惯养,就该出来磨练磨练,训死他们!”
“对了,谢府有未有人前来参军?还有周府。”凌寒问道。
谢言欢知道他的心思,于是瞟了他一眼,道:“谢府自然有,但是跟我没干系。周府嘛……你猜猜会是谁?”
凌寒无奈一笑,道:“断奶公子。”
周扁郎虽是周景元长子,但是胸上出了毛病,且娶不到老婆,由此遭到家人嫌弃。周景元膝下数子,周扁郎自然成了其中最不中用的,所以才让周扁郎这个死了都不会留“全尸”的儿子参军。
世事跌宕,偶有隅隈;涷雨洒尘,万千气象。
人本可以平淡一生,安然至暮齿。可未到暮耋之年,突生大变,却颓然一生。人只有身正,性刚肯,行中直,若青莲般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再遭挫折都不会惧怕吧。
周扁郎就是最好的阐释。
行恶之人,终有恶报。
当晚谢言欢只喝了白米粥,凌寒亦是如此。二人坐在火堆前烤火,火光下谢言欢翻着一本书,凌寒烤着白日寻来的一只野兔,香气凌然,油光生亮,陆离斑斓。
谢言欢咽了咽口水,凌寒却问道:“准备科举?”
“下个月便是春闱,”谢言欢阖页,“京师大坝之事弹劾了诸多官员,朝廷命官可谓‘入不敷出’,更何况大兴刚建国十六年,人才不集中,皇帝此次纳贤心切。若是能中前三甲,怕是能在朝中立足当差。”
“当初你觉得我能中武状元,你预言终已实现。”凌寒微笑,“而我觉得,你中前三甲便是没有问题的。”
“希望如此吧。”谢言欢叹了一口气,激起面前火花一亮,亮得谢言欢清潭荷色的目光一瞬旖旎。之后,谢言欢起身,对凌寒说:“随我来一下,看那些贵公子睡了没。”
二人下了山坡,江岸已筑好栅栏,公子哥们睡在栅栏中间的鹅卵石上。刚一接近,就闻得公子哥们言疼不休,适时鬼哭狼嚎若鬼蜮深寒,凄婉的圆月却点缀一抹晦色。谢言欢的笑容却若阳光般灿烂,潺潺流水的江岸上躺着的公子哥们见谢言欢到来,便有人不再敢声。
谢言欢微笑,却总有几个无耻之徒找茬的,一直谩骂谢言欢。时而指桑骂槐,时而直骂无讳。谢言欢未理睬,等他们骂累了,嗓子干涸了,四周稍作安静了,他才道:“今日兄弟们辛苦了。大家既然决定前来参军,就得拿出士兵的毅力来,别跟娘娘腔似的。在平日里,君子动口不动手,而在军队里,士兵则动手不动手口。少说话,多做事,明日开始建造军营与诸位的宿舍,本人也会树立数条军规,大家万勿违背。违者,轻则饿三天,重则,断子绝孙。军令如山,大家好自为之。”
“狗屁!”
“凭什么让你舒服了,老子却不舒服?!”
“君彧,老子是被你忽悠来的!什么三餐管饱?什么参军还送美女?军营中就一个刘大姐和一个烧火做饭的大娘,老子睡哪个都不合适!能不能弄几个看得上眼的来?都是狗屁!”
谢言欢面色平淡,道:“凌寒,揍他们。”
哎哟连天。
翌日清晨,谢言欢从轿中醒来,对凌寒道:“凌寒,你说,咱们这个营起个什么名好?”
“不知道……”凌寒道,“我不会起名。”
谢言欢斜睨他,“你给明昍起的名倒是挺不错的。”
凌寒挠头,笑道:“不知不觉就想起来了哈哈哈。”
谢言欢:“……”
拿他没法,谢言欢起床去江边洗脸,阿虎突然跑过来说:“我可以给军营起个名。”
谢言欢笑道:“你说。”
阿虎道:“虎哥营。”
谢言欢摇摇欲坠,差点一头栽进了江水里,笑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阿虎见谢言欢不屑模样有点生气,“你能想出来吗?”
谢言欢望着天上的飞鸟飞绝,喃喃自道:“你倒是给了我灵感……要不,叫……虎啸营吧?”
“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老虎怎么会笑?我就不会笑!”阿虎怒道,“虎威营!不许改了!”
……
暂且就叫“虎威营”吧——谢言欢自嘲地想着。
忽而江流下游有吵闹声传来,很是聒耳,似快要打起来了,谢言欢对阿虎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谢言欢觉着声音是从隔壁营传来的,但那群公子哥们现在却没个踪影。谢言欢疾步行去,却有人前来报告:“营长,不好了,打起来了。”
谢言欢问:“谁跟谁?”
“咱们营……跟、跟黄奇的人打、打、打起来了!”那人上气不接下气,“您赶紧去看看。”
谢言欢与阿虎快步行去,发现士兵们正在阻拦,公子哥们被那群囚犯打得屁滚尿流、鼻青眼肿,士兵们好不容易才将所有人撕开。谢言欢眯着眼睛望去,只见居所已经打好地基,初具雏形。想来这群人实在太厉害了,办事效率比这群成天吃香的喝辣的或是成天泡在姻脂水粉里的公子哥们快多了,谢言欢在考虑要不要今日好好虐待下公子哥们。
“怎么回事?”一人声音高亢,穿彻人群。
谢言欢望去,一人身着铠甲,与普通士兵略有不同,其实较为高傲。谢言欢想着这人应该正是黄奇吧?于是便上去打招呼:“黄兄好。”
黄奇身边的士兵正汇报消息,汇报完毕后看了一眼谢言欢问:“你是谁?”
“在下君某,以前是吴王的侍从。”
闻此,黄奇也未显现尊意颜色,便道:“叫你手下的兵别在江中拉屎撒尿,我的兵还得在下游喝水呢,今日在木桶里竟捞着了一坨屎!”
谢言欢早就想着,此人在兵部当过差,应该知道如何为尊,如何为义,如何为礼,如何为言不过及。可是他想错了。军中大多为粗糙汉子,此人也不例外。
“君某一定好好管教他们,黄兄莫气。”谢言欢笑着说完,便正经对公子哥们说:“还不赶紧回去,一会不让你们吃午饭!”
“滚吧!”黄奇说完,便走。
谢言欢:“……”
一日后,谢言欢草草数笔,在木板上写下了军规:
一者,忌放屎尿于河。
二者,忌打架斗殴,忌谩骂首领。
三者,睡觉忌打屁磨牙脚臭,首领怕吵也怕臭。
四者,忌凌|辱妇女,忌偷鸡摸狗。
五者,忌打猪马牛羊狗的主意。
六者,忌偷吃,忌偷懒。
违逆者,轻则三十鞋拔子,或三天不吃饭,二者择其一。重者,断子绝孙。
宽大的木板在江岸一竖,公子哥们一看到最后四个大字,立即捂住了下面。
接下来的几日里,谢言欢虽然得到公子哥们道早道晚,也有道“营长好,昨夜睡得可好”之类尊语,谢言欢知晓他们表面这么说,实则心里在说“君彧等老子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一定要把你头摘下来扔粪堆里”等诸般隐晦言语,但谢言欢还是一笑而过。
二十日后,营长府建成,谢言欢“一家”搬进了新屋。谢言欢白日里在院内看书,准备科举,新第实在令人欢喜,都把明昍给逗笑了,谢言欢也是平生第一次住新屋,感觉舒适至极,虽然不俨然开阔,但好歹也算是在外边立足了吧。
接下来的数日,却总有一只妖精前来骚扰营长府。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第一晚,有一位前来寻爹的装作无辜孩儿的贵人,遭到府兵拒绝后,竟爬东墙而入。谢言欢早就命人在墙头上布了荆棘,那位“贵人”不甚被刺扎破了屁股,摸着屁股哭遍了山林,山中的栖鸟拍翅乱飞了个干净。
第二晚,一位衣衫褴褛拿着破碗的“可怜讨吃汉”又前来寻爹,说爹爹叫君彧。府兵觉着奇怪,营长双八年华怎有个这么老这么大的儿子?于是进门询问。谢言欢一言拒绝,那位“可怜讨吃汉”爬西墙而入,却被营长府的一群疯狗咬了一口屁股肉。
第三晚,一位满脸胡茬全身白衣自称自己是“白娘子”的“女子”,在府门前卖弄风骚说要寻爹,府兵见了一阵恶心,一口谢绝。“白娘子”于是爬南墙而入,“她”坐在墙上准备跃下墙头时,却发现屁股被死死粘住。杀猪般的叫喊却未吵醒屋内熟睡的人儿。府兵发现后,便使出全身气力将其与墙分离,“白娘子”臀光乍泄,羞然离去。翌日,府兵于墙上再刷凌寒的“万年胶”时,在墙头发现破碎白衣与数根黑毛。
谢言欢很是感谢那群公子哥牵来的狗与凌寒的制药绝技,想着某位南诏王子的屁股是否完好?
于是在第四日清晨,便听到公子哥们絮絮细语:
“听闻啊,昨晚有个妖精,穿着白衣服,一双大翅膀,却飞不起来,跑到林子里去了,吓得我尿不出来!”
谢言欢听后,看了看后墙外的芭蕉树,发现少了好几片芭蕉叶。敢情某位王子怕“屁光”乍泄,则用芭蕉叶遮羞,被人当成了长着一双翅膀的妖精?
谢言欢笑得一天都吃不进饭。
当晚,谢言欢便出门迎接。这晚,莫云铮是被一风二虎三狼四牛抬着来的。谢言欢望着他问:“王子,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君彧,你真歹毒,见你一面害我成这样!”莫云铮悻悻然,目中生火,“第一夜我屁股上被戳了几个孔,第二夜我屁股上缺了一块肉,第三夜我下边少了几根毛!你赔我!”
谢言欢假装清白,望着天摸着下巴,喃喃道:“哦……王子是否知晓这灵鹤山山匪泛滥,强盗猖獗,我命人在墙头铺刺、刷万年胶,墙脚养狗是为了防贼用的。夜间啊,总是有强盗,听闻这几日总有强盗扮成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歪瓜裂枣来行骗行盗的,拐走我的明昍凌寒是要跟我拼命的。难道,这几日的强盗是……王子您?”
莫云铮本就觉得谢言欢心思诡异,精得跟个狐狸精似的,知晓他在讽刺,于是道:“以后你给我个令牌,我想啥时候进就啥时候进,不许拦我!”
“哦哦,”谢言欢笑道,“麻烦王子尽量白天来,别跟偷鸡摸狗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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