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望族》33.第三十三章 不是男人

    “今日罢了……”大兴帝这几日乏累至极,也无心继续与群臣商讨下去,“现在真相大白,逆子杨炎祸害百姓、荼毒兄长之罪不可赦免,他知嫌不碧,知恶不拒,其举天理难容。至于杨靖与杨述,你二人好生歇着吧,一个身负重伤,一个深受冤屈,此案已解,你二人回归正轨罢。”
    杨靖道:“儿臣无事,父皇无须担心。”
    “父皇圣眷恩厚,”杨述道,“儿臣感激涕零,儿臣定当好生效劳我大兴,愿我大兴天下宴然!”
    “都散了吧散了吧……”大兴帝摆摆手,示意群臣退下。
    “陛下!陛下!”
    一中年女子声音高亢,闹到金銮大殿。众人听到此尖锐聒耳之音齐齐望去,只见一女子妆浓失艳、长袖宫装,雍容华贵之态中面若桃花,姝丽万分,数簪插于发尾,步摇仓皇晃动。她跨进金銮殿,不甚摔跤,她挣扎地爬起来,“噗通”一声跪地,声响如锣鼓喧天。
    “陛下!杨炎好歹是您的儿子啊!”
    “父皇!请您饶了杨炎一命!”
    众人听到门外第二个声音霍然回首,发现一女子二十上下,怀有身孕,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怕蹉跌流产。
    “那是谁?”谢言欢问杨靖。
    杨靖的神情有些古怪,看着此女子泣涕霪霪,好似这女子与她关系不一般。
    “郑王小妾邹小惠。”
    谢言欢又问:“几个月的身孕了?”
    杨靖淡淡答:“也就这几日,便要生产了。”
    谢言欢一惊。邹小惠怀着身孕,不顾自己与肚中孩儿安危,不远数里来到皇宫,只为自己丈夫求恕。谢言欢不敢保证大兴帝会不会动容,会不会对杨炎减轻愆罚,不过就算饶杨炎不死,但谢言欢觉得还不如死了。杨炎犯下滔天大罪,怕是永世不得入朝,如此苟且活命,断然比死了还难受。
    “你怎么来了?”大兴帝指着萧妃,“杨炎从小便是被你给惯坏了!如此目无兄长、心无百姓,你觉得朕能饶他不死?!”
    萧妃哭着求恕:“陛下,臣妾只求您饶他不死,臣妾愿与其共卑贱,食粗劣之食过完终生。”
    “臣妾只求父皇饶了杨炎!不然臣妾肚中孩儿生下来就没了父王……”邹小惠垂泪若绠,“不仅幼子不好过,臣妾下半生也不好过,父皇念在咱们母子可怜的份上,望增添赏赉!”
    “你也是!”大兴帝指着邹小惠,“身怀有孕还为此等恶魔求饶,你叫朕颜面何存?朕若是不杀他,怎给死去几千百姓一个交代?怎给天下一个交代?怎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君子’一言自古本就指九五之尊,朕就是九五之尊、苍天之子,若是朕食言了,苍天也怕是要降罪于朕,降罪于天下百姓!今日什么也不用说了,你们先回去,朕心意已决,杨炎必有一死!”
    “陛下!”萧妃见大兴帝要走,连忙起身去阻拦,却被御前侍卫阻拦难以前行。
    “母后,母后……”邹小惠捂着肚子,面目哀怆,张着嘴不停唤着“母后”。众人心情立即因此而紧张,谢言欢皱眉看去,邹小惠最后跪立不住,倒了下去,唉唉叫疼。
    “怕是要生了!”萧妃道,“快去寻太医!”
    ——————
    谢言欢走出了皇宫,见内臣仍旧指挥着下人搬着莫云铮的器具,不禁感叹这位南诏王子的行李甚夥啊……他行了几步,发现前方正在等待他的谢绛云。
    谢言欢行了上去,唤道:“大哥。”
    谢绛云微微一笑,道:“我有话与你说。”
    谢言欢点点头问:“何事?”
    “我又两件事要问问你,”谢绛云说,“望你如实回复。”
    谢言欢一笑,心想大哥为何如此对他客气了?
    “说吧,我回答便是了。”
    “第一件事,”谢绛云望着月光,“是关于凌寒的。”
    “凌寒是个可用之才,”谢言欢说,“他武功高强,虽有时并无多少才华,但至少是个好人。”
    “的确是个可用之才,”谢绛云说,“我想问的是,他会参加今年武科举吗?”
    谢言欢答:“会的。”
    谢言欢知晓谢绛云是三年前的武状元,当时皇帝可谓高兴之极,谢府也增添了不少荣光。谢绛云这两日与凌寒有些交汇,怕是也知道了凌寒的武功底子,文人有文人之道,武人有武人之道,见同道中人,谢绛云心中难免会有些敬佩,所以才问起了凌寒之事。
    谢言欢又说:“起初凌寒并不是很愿意,此人为人低调,不想太多风头,但我百词相劝,才将他劝了去。他说朝堂之事他不想干涉,也不想为此卖力,他说他早有信仰,有值得卖力之人。”
    “他信仰谁?”谢绛云问。
    谢言欢颐晗而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凌寒的身份,所以心中对他存了些许芥蒂。大哥,你行了万里远路,知晓之事比我多,你能看出凌寒的武功出处吗?”
    “我不知道,也不确定,”谢绛云亦颐晗,“一日朝廷,终身朝廷。我本不是武林中人,人不在江湖,对江湖上的武功了解甚少,更不知晓武功出自何门何派了。如果他不想说,那就别问了吧,我怕他也是有难言之隐,怕是他上头的人也曾叮嘱过他,不要告诉他人他的身份。”
    谢言欢深觉此言有理,便点点头,说:“他是个好人,所以我一直都很相信他。但就只有一点,那就是他的身份我不明确,所以我一直好奇。”
    “我对他敬佩有加,很是喜欢,”谢绛云道,“若是此人能参加武科举,拿下状元应该不成问题,此人武功并不在我之下。”
    “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谢绛云望了望天,继而又深深地看着谢言欢,谢言欢见他如此,心中便倍感紧张,因为每次看到大哥如此,他便知有令他难堪之事等着他。
    “言欢……”谢绛云说,“你出谢府快一月了,该回去看看了。”
    谢言欢低鬟,“范氏不容我,兄弟姐妹除了你都不容我,下人们看不上我,父亲亦不待见我,我有什么理由再回去?”
    “后天就是爹的五十大寿了,”谢绛云淡淡地说,“适时朝廷文臣武臣聚集,父亲朝廷中德高望重,连三个宰相都要惧他几分,你若不回去,被旁人知晓了问起父亲来,父亲怕是会难堪。”
    “他希望我回去吗?”谢言欢说。
    谢绛云闻言便觉得很是棘手,复多加劝解:“言欢,至少他五十寿辰那天,爹爹会希望你回去吧,以后他会不会看重你,我不敢保证。”
    谢言欢苦苦一笑,笑得很是酸恻。
    原来他身为谢碧之子,却为谢碧利用罢了,谢碧何时正眼看过他一眼?
    “你会去吗?”谢绛云又问。
    谢言欢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
    正月初九的京师却下了一场稀稀拉拉的小雨,浓浓晨雾间山林环绕,早已干涸的溪流便有了源来之水。清晨之雨甚是短暂,午后便停了,出了毛茸茸的太阳。
    清晨便有小厮前来谢言欢屋内告知,杨靖会在午后见他,望他能去靖王府。
    谢言欢心想此人又在卖什么关子,有事找他居然不亲自来。但念在某人怀伤在身,暂且不骂他了吧。
    谢言欢手持佩剑,经过假山内的通道,来到靖王府。出了密洞时,杨靖已在洞口等候。
    谢言欢眼中突生迷离,杨靖见了,问:“如何了?”
    谢言欢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呢?伤势如何?”
    杨靖将他搂在怀中,穿插于王府之中,偶有下人见了二人亲密状态,也会捂羞而去。二人来到熟悉的人工湖畔,此时鸭鹅成群,在湖面“嘎嘎”而鸣,日光照耀下谢言欢突生热意,于是说:“这里太吵了,也感觉热,有点烦躁。”
    杨靖却未与他离开,说:“你怎么还带着佩剑?”
    “以防万一,”谢言欢说,“要是你又想杀我呢?”
    杨靖笑了,说:“言欢,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谢言欢坐在草地上,杨靖在他身侧坐下,二人肩并着肩,看着湖面上的鸭鹅成双成对,谢言欢便觉此时氛围有些怪异,于是转移话锋说:“这几日过得不易,杨炎愚蠢,生出如此事端,怒了天子,慌了百姓,惊了群臣,负了妻儿。杨靖,我隐隐觉得,大兴帝早已知晓答案,可他为何不直接言出?”
    杨靖道:“我也知晓了,此局环环相扣,缠若藤蔓,但依据线索来看,父皇恐怕早已知晓是杨炎做的。父皇一直都是遇事冷静之人,知危不变色,知疼不妄动,这才是君子所为。”
    “不过,他还是生出了如此愚蠢的儿子。”谢言欢无奈道。
    杨靖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想笑,于是问:“我不是他儿子?”
    谢言欢转眸浅笑,便有姣丽无双之颜,那笑意瞬收,杨靖也跟着收了笑容。
    杨靖回想着那笑容,若流星转瞬即逝,笑生了野草,笑明了烈日,笑得天色如茹藘渲染,笑得蝃蝀横天高挂。
    一笑倾城,再笑倾天。
    不过,杨靖知晓他的短笑是有缘由的,便不再言。
    “杨靖,”谢言欢淡淡道,“邹小惠其实跟你是有牵连的吧?”
    杨靖顿了顿,好似谢言欢已经猜出了大概。谢言欢见他如此表情,便已知晓答案。
    谢言欢莞尔,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杨靖答:“男孩。”
    “杨靖,其实邹小惠是你送往郑王府的奸细吧?”谢言欢道,“我早有听闻,杨炎已经对她动了心,若是他知晓邹小惠是奸细……”
    “不是送的,”杨靖道,“三年前我早就盯上了杨炎,此人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暗地里总爱行偷生之事,我担心他会同室操戈。邹小惠原先是我府中的是没错,但我将她混入了郑王府下人当中。”
    “邹小惠绝色至极神仙不殊,”谢言欢说,“凭着一张容貌能从丫鬟做到郑王小妾,实则不易,怕是此女子聪慧灵敏也不亚于别人。”
    “你说得没错。”
    “杨靖你有没有想过,”谢言欢道,“若是杨炎死了,邹小惠会如何茕度此生?她幼子该如何?”
    杨靖沉默不语,似是这个问题已经难倒了他。
    谢言欢继而又道:“邹小惠恐怕在京城也难以生存,她会遭世人鄙夷的。”
    杨靖仍旧不语,谢言欢又道:“杨靖,你要对她负责。”
    杨靖道:“言欢,你不要管这么多。”
    谢言欢垂下眼睑。
    他管多了吗?
    谢言欢对着天苦笑不止,睫毛茂如阴翳。
    “言欢,”杨靖的语气有些许认真,“我真希望你是个普通人。”
    谢言欢看着杨靖,“杨靖,我多希望你也是普通人。”
    谢言欢说出这话便觉后悔了,杨靖何等人物?大兴皇朝五皇子,风流京师,人人知而避之,一面冷艳,一面无情,一面深情,一面深若凝渊。他是个多面人,他风华绝代万人跂而仰之,他想总有一日坐拥江山。布衣生活?杨靖是不会亲经的。
    杨靖不语,谢言欢复道:“我也希望我是普通人,然而我的身份并不普通。我是谢碧鬻子,平常百姓羡慕我、仰望我,然我母亲生来卑贱,生前做过不干不净之事,于是将军府内之人皆视她如牛狗,我也不受父亲待见,更受兄弟姐妹欺负。我在想,若是有一日,有一人能陪我孤老,我悲泣之时为我抚泪,受欺负之时为我挺身而出,受累之时给我肩膀靠,生火做饭伴我左右,待到耄耋之年,夕阳昏暗之时,能与我同看瑰色穹顶、黛色彩霞,普普通通一辈子该多好。”
    杨靖却看着远处,目光复杂而深如悬崖之外,远如高云迤逦,他表情复杂,时而酸恻,时而惋惜。
    谢言欢知道这不可能。他起身,留下杨靖一人独坐湖畔,日光孤独璀璨着,湖畔的人影,更为孤独。
    你要走你的皇权路,我要过管城子生活,望以后不要刀戈相见。
    谢言欢在街市上行走,想到明日谢碧五十大寿,该赠与何许礼物?然他逛了很久却空手回到王府,回到王府时便发现凌寒在拭剑,动作中慢条斯理仔细尤加,谢言欢见此,问:“剑上的血来自何处?”
    凌寒淡淡答:“杀了个人。”
    谢言欢问:“何人?”
    凌寒目光微缩,望了望那重帘深卷,扔掉了血迹斑驳的手绢,说:“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王府偷看。”
    谢言欢复问:“偷看何人?”
    凌寒说:“不知道。”
    谢言欢垂首,忽而目光一亮,问凌寒:“凌寒,阿虎呢?”
    凌寒此时似乎也猜觉到了什么,于是答:“我好几日没看见他了。”
    “不好!”谢言欢叫道,“去客栈看看!”
    二人来到了之前来过的客栈,问了问小二阿虎现在还是否仍在客栈留宿,小二摇头作答,谢言欢又问阿虎有无留言去向,小二仍是摇头作答。
    谢言欢与凌寒迅速奔回王府。
    “杨述现在没事吧?”谢言欢问。
    凌寒笑而答:“没事。”
    “那就好,”谢言欢喃喃道,“我去看看他,今夜你守在杨述书房附近,并且叮嘱下人好生注意,若发现有人不对劲,立马过来通知我。”
    凌寒点点头,便走了。谢言欢此时难堪至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一面担心阿虎安危,一面担心杨述安危,一面要暗中保护杨述,一面要对杨述隐瞒阿虎行踪,若是阿虎此时回了匈奴国,谢言欢自然是欢喜至极,不过谢言欢觉得这个猜测并无可能。
    谢言欢敲门,杨述允他进来。谢言欢进去书房便发现杨述正在作画,画中女子温柔恬静、作静美好,一人姽婳、花中旖旎,谢言欢指着那画问:“这是吴王妃吧?”
    杨述并未回答谢言欢,而是执笔点着花中女子唇上嫣红,问:“你来为何事?”
    谢言欢心想杨述这人虎头虎脑,粗鲁汉子一个,没想到作画却能如此高妙。杨述数笔点缀中,画中女子螓首蛾眉、凤目朱唇,杨述忽道:“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谢言欢道:“眼睛。”
    “啊!”杨述感叹,“的确是眼睛出了问题,本王还思来想去半天无结果,没想到被你一眼看穿。”
    “旁观者清。”谢言欢答得简单。
    杨述作画完毕,拿着画卷道:“紫燕一定会喜欢的。”言毕将画卷放于窗棂处等待风干,杨述回头戳手取暖,问:“你来何事?”
    谢言欢道:“殿下,招兵买马之事陛下允许了吗?”
    杨述扬扬手,道:“早允许了!”
    “那你为何还未行动?”谢言欢道,“陛下有未应允从贵胄中招兵?有未允许牢狱中人若是参军会被视为将功赎罪改过自新?”
    “放心吧,”杨述对谢言欢的认真有点不耐烦,“黄纸都来了,你看。”
    杨述从杂乱的画卷中取出圣旨,展开给谢言欢看。谢言欢见之点头,笑道:“也不知那些当官的,舍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参军。”
    “本王身为天子之子,都领着千军万马奔战沙场,”杨述望着月光,“那些高贵官人之子的高贵能敌本王?百姓之子能参军,天子之子能参军,百官之子为何不能?不过父皇还是考虑得很细致,朝中官吏仅有一子者,可拒绝参军,若是有多子,必须派遣一人参军,否则则是违反圣命。”
    谢言欢对此很满意,道:“看来陛下要对殿下赏赉有加了。”
    “还不是因你的智慧?”杨述笑答。
    谢言欢跼蹐甚礼,道:“能为殿下图效绵薄,实为我之幸!”
    杨述道:“深情已篆中心,谢谢。父皇觉得此举佳矣,今晚……哦不,明日……也不行,明日是谢将军寿辰,后日晚吧,本王好好与你庆宴。”
    谢言欢心想你除了吃吃喝喝和爱护自己内人还会做什么?不过他也不好表露嫌颜,只好点头作罢。
    杨述又道:“人生而平等,望那些官吏勿怨本王。”
    “人生而平等,这句我一半同意,一半置否,”谢言欢道,“人生为人,自盘古开天以来,女娲造人以来都是平等的,可渐渐地却形成了等级、阶级,殿下在王府中歌舞升平饮酒作乐,城外百姓食不果腹背朝苍天,由此便是不等。”
    杨述闻言便觉惭愧万分,道:“本王会好好为百姓造福的。”
    谢言欢道:“殿下能这么讲,那是布衣之幸,要是所有皇子都能像殿下这般深明决义就好了。”
    谢言欢不仅教育了杨述,还拍了他的马屁,便完好退场。
    屋内忽而沉默,杨述低眉饮茶。谢言欢行走在书房内,忽闻外边动响。
    该来的还是来了。
    谢言欢与杨述告退,出门时发现凌寒健步若飞隼,一踏便直冲九天,若翩然鹦鹉消失在屋檐之上。
    谢言欢轻步跃上屋檐,身影点缀星空乳白,朝着凌寒的方向迤逦而去。
    阿虎早就对王府地形了如指掌,虽在他们身后看见的只是几名蒙面人飞旋,但就身影和身法来看,他能知晓最前一人是阿虎。
    人走路的样子,或是一举一动,或是一颦一笑,都是永生固定的,难以经时间碾磨篡改。
    一屋接着一屋,谢言欢轻功本就不如凌寒,所以落下一大截,然阿虎轻功也不如后者,所以被凌寒轻易追上。
    谢言欢直追出了王府,翻墙而出,即发现凌寒树梢之上霜剑一划,身形若一泓清流迤逦至下,剑尖划出优美弧线,一跃入了杀场,他剑中柔中带刚,刚中显柔,致命中带着饶恕,饶恕中带着微微绝情,身形极快难以用肉眼捕捉,就若眼中漫漶、雾中朦胧的清影。
    谢言欢识得这剑法,凌寒当初还准备教他,可他到现在连紫霄剑法都没学会,更别说这绝情剑法了。然而这绝情剑法中带着有情,这数十人武力皆不敌凌寒,但凌寒知晓那是阿虎的人,所以都剑下有情中得来一命。
    数十人全部倒下,包括阿虎。
    谢言欢缓缓走近,行至一人面前,道:“阿虎,揭下你的面巾吧。”
    谢言欢脚下之人闻言,便拍地再起,唰唰数剑割裂月光华丽,一剑直指谢言欢咽喉。
    谢言欢阖眼。
    剑尖停住,在他喉结前颤抖发瑟。
    阿虎落下一滴珠泪,滴在面罩上,转瞬不见。
    谢言欢睁眼,说:“阿虎,你觉得这样杀了杨述,你就能解恨?”
    阿虎揭掉面巾,英气煞出,点缀目中清色,他恨恨道:“自然不行。”
    “阿虎,”谢言欢又道,“你与杨述会于刀光剑影之中,而你今日的做法过于卑鄙,暗中刺杀不算什么本事。你若是有本事,先回你的匈奴,等你东山再起再与杨述相邀沙场,你若是赢了他,你再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那才叫本事。到那时,我不会拦你,也不会怨你。”
    “叮”的一声,阿虎最终握不住那沉沉佩剑,佩剑跌落于碎石之上。
    凌寒见此拾起剑,交由阿虎,阿虎凝睇不转盯着谢言欢,此时无声中似有声,二人眼神交汇,互通言语。
    阿虎接过剑,凌寒道:“你现在身处大兴领地,更何况是在大兴京师,你在这里我不允你胡作非为。若是你在大兴能胜了我,我会让你去杀杨述。若是你出了大兴疆域,我便管不着你,适时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对杨述要杀要剐我不会拦。”
    谢言欢真诚而语:“阿虎,慎重。”
    阿虎的唇瑟瑟发抖,再次落泪,良久后道:“言欢,你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晓你的身份,你救了我,你救了我匈奴几百士兵,我感激不胜!”
    阿虎照顾谢言欢半月,自然知晓谢言欢带着面具的事情,当时谢言欢对此事也不好隐瞒,知晓阿虎话少,肯定不会将此事说了出去,所以将他真实身份告知了阿虎。但是身为朋友的谢言欢,更应为阿虎着想,可阿虎为何就不能体会到他的用心呢?
    “阿虎,今日听我的,定不会有错,也不会吃亏,”谢言欢道,“杨述杀了你这么多人,你却仅仅只是杀了杨述,你不觉得亏?”
    “好……”阿虎很艰难地说出一个字。
    谢言欢长舒一口气,道:“你该回匈奴了吧?”
    阿虎转头对凌寒道:“你武功很厉害。”
    凌寒不知其意,疑惑地看着他。
    阿虎道:“我要拜你为师!”阿虎双膝跪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谢言欢:“……”
    反正你就不肯死回匈奴是吧?!
    “这……”凌寒有点迟疑,“你身为匈奴太子,身份高贵,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你的膝下有乌金,使不得使不得。”
    谢言欢看到凌寒这个样子觉着好笑,于是道:“凌寒,你答应他吧。”
    凌寒道:“我可以教你武功,但不能做你师父。”
    “为何?”阿虎问。
    凌寒道:“祖上规矩。”
    “你就不能破了规矩?”阿虎道,“你们汉人真麻烦!扭扭捏捏不是男人!”
    谢言欢:“……”
    凌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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