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悍妻》60.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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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青青也是后来才弄明白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 两广总督云家的画舫撞上顾家的大船, 大殿下当时站在船头赏景, 额头被磕破一块皮, 这还是宁王府的侍卫们见机快, 一见情形不对赶紧围上去护住他。不然的话, 他那张脸怕是要被刮花。
    因为是在顾家的船上,又是顾宪之开口邀请人上船,伤及天家贵胄,他们父子第二天一大早进宫请罪。
    初春寒风陡峭,殿前跪着的人不仅有他们父子, 还有云家那位小公子, 听说文采斐然,才弱冠年纪一举摘得江左地区的解元,本来进京是为春闱而来, 不曾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云家那边求情的人不等天亮递话到顾家,只求镇宁侯府高抬贵手,其他都好说。
    “好大的口气!”镇宁侯拿着拜贴冷笑。
    云家干的这事跟大殿下在不在船上没关系, 他的女儿、外甥女们都受了不小的惊吓, 未过门的儿媳妇更是被打翻的灯油烧伤手腕。亏得他养儿子粗糙,都是从沙场中打熬出来不怕昨夜那点风浪, 不然的话……
    前来求情的人来头也不俗, 是内阁首辅申阁老的次子, 他是晓得顾家人的气性, 拿捏着分寸说话:“昨夜之事惊扰贵府几位公子小姐, 侯爷生气也在情理当中,等今天从殿前回来,云家小公子肯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听凭侯爷任意处置。您要是还不消气,等云总督回京述职再来登门拜访,侯爷到时候别忘了开门迎客进来。”
    申二爷这话与其是赔罪不如说是提醒,能在两广任总督,必先得是天子拟点人选,内阁全票通过,少了哪一样支持都没法子在那个位置坐长远。
    这么一个强手,想打想拉决定权在镇宁侯手里,他只是提个醒。顾家要想斗,云家未必接不住招,落到最后两败俱伤还不是别人受惠。
    镇宁侯清楚这些文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他一把掷出贴子,“顾家还没沦落到给人暗中使绊子的地步,他云家真想赔罪也得拿出点诚意,这又算什么,我家里缺这些劳什子?”
    顾家门外摆放着数十个青藤大板箱,这些东西没能进得了顾家大门原封不动又送了回去。
    申二爷听出镇宁侯没把话说死,他眼珠子转了转,拱手告辞,临走时一双精明的眼睛瞄向顾宪之,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云家在江南经营了近十年,两广的水务、盐课有半数以上在他手里握着,结交他们对你现在大有脾益。”镇宁侯也是一心为顾宪之铺路,若不然他才不会理会云家递上来的梯子。以顾家现在的声望和地位做孤臣是唯一的选择,谁也不亲近只听从龙椅之上的人发号施令。
    云家已经在江南养成了气侯,再发展下去会成为一块顽疾,下吸民脂,上逆天意。
    与云家交好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
    顾宪之见到云昭时再一次确定自己的决定,昨晚船上灯光昏暗他看不大真切,云家小公子眉目风流倒像是……他见过的一个人。
    比不上江清流正邪难分的气质,却多出三分书卷气和书生的傲骨。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其人如何顾宪之并没有亲自接触过,只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云昭非顾若兰的良人。只要有他在,不会再让妹妹再嫁给云家过愁云惨雾的生活。
    云昭大概还在气恼昨晚顾家人抓他过去的事,见到顾宪之狠狠瞪他一眼又转而看向正前方。
    倒是镇宁侯眼睛扫向云昭,不免多看了几眼。
    须叟,薛大伴当请顾家父子进殿,半躬着腰小声提点:“圣上昨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早膳也只进了小半碗粥,吃了两个银丝卷。侯爷一会儿进去长话短说,好让圣上找空补个觉。”
    镇宁侯明白,建章帝身子看似康健,可其实一天不比一天。所以他和宪儿更不能等了,时机难得。
    听说顾家父子来请罪,建章帝一笑置之,摆手道:“好了,一家人不讲虚礼。大郎只是磕破一点皮,他这点伤比起你儿子在沙场受过的伤根本微不足道,难道等顾山来了,让那臭小子奚落我带出来的孙儿比不上他教出来的长孙?朕可不想被人当朝嘲笑。”
    建章帝真是老了,以前他很少提起顾山,可从去年开始,他嘴里时不时提起顾家表弟。那份渴盼让人都不能忽视。
    薛大伴当看天子心情不错,借机提起还跪在外面的云昭,他是天子近臣,最能明白怎么说话才能打动建章帝。
    “那位云家小公子从早起天不亮跪到现在,人都快冻僵了还死硬不肯喝参汤,刚才看见顾家世子过来,奴看他居然气呼呼的。”
    他声音细细的把个云昭说成风骨铮铮的硬汉,建章帝果然提起兴趣,“真有这样的人朕倒要瞧一眼。”
    “不可!”顾宪之贸然插话,建章帝并没有恼,笑眯眯问:“你说说看,怎么不可。”
    “臣听闻云家公子不日要进春闱应试,敢问圣上是想今日见他,还是来日在殿上再一睹风采。”顾宪之在宫中永远是一副清冷的神色,并不倨傲却也不亲近。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考进一甲头三名?”建章帝又问。
    “如果他不能,圣上何必耗费精力去见他。”顾宪之垂眸态度恭谨。
    是不是池中之物一试便知,九五至尊是没必要亲自试一个解元的学问。每次春闱考中的进士如过江之鲫,最后能得大成者又少之又少。
    假若每一天进士都要他亲自关怀提点,那他再哪有精力的时间来治国。坐在龙椅上的人只撷精英为我所用,鱼跳龙门之前任他们在江中逆流挣扎去罢。
    建章帝盯着顾宪之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目光笃定神色坚毅,这孩子像是顾山的孙儿又不像。像顾山胆大却不妄为,而且比顾山懂得变通之道。
    最后他释怀,“罢了,你们也散了。让那人回罢,不用来向朕请罪,好好应试一举夺取功名才是对朕最大的效力。”
    薛大伴当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轻手轻脚送顾家父子出去又轻手轻脚回来,为已经小憩的建章帝盖上薄毯。心道以后有云家的事还是绕远一点好,谁晓得这家人靠上来究竟想干什么,今天他也是看在那一对金塑佛身的面子上把人放进来,以后再不能干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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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青青手腕上烫出一块皮,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拢月阁上下如临大敌。柳氏更是哭哭泣泣在她床边守了一晚上,任莫青青怎么劝都不肯回屋去睡。
    “这么大一块伤口还说不要紧。”柳氏看一眼又开始掉眼泪,“你爹那时候也是,多半个后背带左肩膀头全是烫伤的疤,你要是像他一样真落下疤可怎么是好。”
    莫青青支楞起耳朵想继续听下去,柳氏却闭口不说了。
    以前莫通对她是一个很模糊的人,名义上的父亲却无实际亲缘,她只要做到尊重就可以。自从来到顾家,剖丝抽茧之后,围绕着莫通的种种都令莫青青十分好奇,让她想透过迷雾看清事实真相。
    可惜柳氏大事不上心,小事也迷糊,这种人该是被人金尊玉贵捧在手里宠着,一生不知世事炎凉才对。莫青青问了几次,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今天又是话说出一半又收回去。
    莫青青也不再追问下去,不过一会儿之后柳氏小小声凑过来说道:“青儿,你爹爹身上有烫伤的痕迹,这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娘这么多年也只说给你听,只今天这一回,你可要记得。”
    一块烫伤的疤又不是多大的事,莫青青没往心里去。
    到了午后顾婆婆过来替她换药,手里捧着一个珐琅彩瓜盅小瓷盒,盖子掀开一股刺鼻的味道。
    莫青青不禁向后躲避,顾婆婆压着她的手不让动,老人边给她上药边解释:“少夫人别嫌药味道难闻,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烫伤药,保准不会留一丁点的疤。”
    话虽这么说,莫青青还是嫌太难闻,她捂着鼻子愁眉苦脸的,可巧让顾宪之进来看见,不禁又好笑。
    “世子爷来了。”顾婆婆人虽老,行动一点也不见老,两下替莫青青上好药合上瓷盒,带着人退到外屋去,行动之快叫莫青青想挽留都没来得及。
    顾宪之也只是站在门口看顾婆婆像风一样从他身边出去,几个丫头都没老婆婆跑得快。
    他还有话要问她,只有先放下。
    两人对看一眼,都带着一丝无奈。莫青青先笑出声,顾宪之也笑了。
    “好些了吗?”他坐在她身边问道。
    莫青青受伤的那只胳膊就搭在榻几上,索性支给他看。顾宪之身子前倾,食指压向抹过药的边缘,问道:“这里还痛不痛。”
    “世子爷,我爹他是什么时候被烧伤后背?”莫青青觉得莫通烧伤的事搞得如此神秘八成也和顾家有关。
    顾宪之抬起头来,黑眸沉沉,他没有做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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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清流书桌上摆着两张关于一个疑似莫通的人私下找人治烧伤的记录,那是一个专治牲口骡马的兽医,事情过去太久远,兽医也不确定画像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当年那个病人。
    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那是建章二年冬月末,京城里刚燃过一场大火,自陈王府起顺着风向烧了大半条街,波及平民无数。
    有钱的人自然上医馆求治,没钱的穷人病急乱投医,找兽医看病的不在少数。莫通之所以让人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手上有刀茧,一看是吃军粮的人。
    建章二年,陈王府,莫通,顾家。
    江清流觉得他应该换个方向挖顾家的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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