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悍妻》50.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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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此次有人冒领军功、拿无辜百姓的人头充数敌军头颅牵扯到大殿下, 真是非同小可, 锦衣卫指挥使方同乍拿到密令, 眼睛定在纸上又看了一眼, 没错, 是陈安庆, 确信是大殿下的姨表兄。
    他只是片刻分神,便叫建章帝觉察到了,哼道:“怎么了?”
    “回圣下的话,此人是大殿下姨母的儿子,当初圣上说要大殿下母家推举出来能主事的一个人, 将来能为大殿下分忧解劳。所以……”陈安庆之所以能到军中站住脚, 也是经过的方同暗中一手安排,也是天子命他不许张扬出去。
    有上述渊源在前,别人能在圣上面前装糊涂, 他可不能。
    建章帝端着玉盏的手顿了一下,道:“你既然了解底细,不妨说说看, 他能不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没人伦事?”
    呃, 方同垂头盯着地上的金砖。
    说不能,万一姓陈的胆大包天自恃身后有大殿下撑腰真捅出大娄子, 把人命不当回事。他把话说得太满, 回头圣上收拾完陈家该要他拿他开刀。
    可说能, 又事关大殿下……
    “陈安庆此人倒有些才干胆子也大, 可杀人屠村冒领军功单凭他一个人做不到。”方同可是一脚把皮球踢给了天子。
    建章帝眉头皱得更深了, 在殿内走来走去略显得烦燥。
    查下去无论查到谁势必要刮骨疗伤,更不能坐视不管任由脓疮包在肉里边直至全身烂透了。
    “查,不管查到谁的头上都要一查到底。”建章帝负手凝看窗外,轻语道。
    方同一点也不惊奇圣上的决定,他领命刚欲离开,又被天子叫住:“良佑,记住行事要密,在最后下定论之前诸事宜不能有一个字外传。”
    良佑是方同的表字,随着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已经很少听见天子这样称呼他,上一次似乎还在好多年以前。
    方同心中一凛,更不敢掉以轻心,出宫后也不敢假手他人,亲自带着人出京上北漠查明真相。
    他走得如此之快,连家也没回,倒叫宁王府守在方家堵他的人扑了一个空,只得两手空空回去复命。
    自陈安庆出事,宁王父子如热锅上的蚂蚁,明明陈家就是将来给大殿下做左臂右臂的人选,谁能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早知道他不靠谱,当初说什么也不肯费力气把人推上去。
    宁王捶足顿胸,皇储之争他比三哥多出来的优势就是这个养大的儿子,当然儿子多了更好,可那也得要侍妾、侧妃们肚皮争气才行。
    宁王府没有封号的女儿倒是有成十个,可儿子只有一人。三哥那边更惨,一个没满周岁的儿子,还有两个病弱的女儿。所以说,对大殿下他不紧着宝贝点怎么能行。
    可现在倒好,陈家拖的岂止是大殿下的后腿,整个宁王府都被他牵连得不轻。
    而且,宁王父子事毫无知情,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要怪就怪顾山有上密奏的资格,一封密奏绕过诸多能做手脚的地方,直接被送到天子桌案上。
    这事——
    宁王叹气,转头和儿子商议起该怎么善后:“你现在马上跟我进宫向你皇祖父请罪,无论陈家做过任何事,你咬死一句不知情。本来,你我父子在京里又是怎么知道他敢冒领军功。咱们先把眼前这关渡过去再说以后。”
    “父王,您说这事和三伯那边……”大殿下只提出一个开头,宁王便能猜到后面的话。
    他敢断定若没有齐王的手脚才叫有鬼,可眼下没证据不能空口无凭到父皇跟前哭冤,单凭他们父子的猜测说齐王构陷陈家以图拉大殿下下手,父皇也不信,反倒会猜忌他说话的动机。
    “不好说,没凭没据咱们不能乱攀扯到你三伯。他那个人自号清心寡欲,整天埋在府里炼丹、写字,还有到你皇爷面前侍奉汤药,除了这三样,你再看他做过别的事没有。”宁王劝儿子不要轻举妄动,三哥要是有什么把柄他一早揪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让儿子提醒。
    大殿下却是笑了,“父王,你想错了,陈家表兄的事不管是不是三伯做的套。恐怕在皇爷心里,除了咱们父子,他嫌疑最大。您说,他这会儿还能安安心心闷在府里和道士们讲法?再说了,他真要是清心寡欲的圣人,那小堂弟又是怎么来的。”
    这话听到宁王耳中又有别样的意味,他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儿子,由自己的几房侍妾推想到大殿下婚事上头。
    据宫中可靠的消息来报,父皇有意在民间为皇室子孙挑选正妃、侧室,若真是那样的话,大殿下的婚事该要抓紧着点。
    原先觉得顾家庶女身份低,可再是庶女也是顾家的血脉,总比没根没基也没什么教养的民间女子强许多,何况她身后站着镇宁侯,那可是连宁王花大气力也笼拢不来的人。
    “叫你母妃再派人去一趟顾家,就当成平常走动,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见外。”宁王摞下话带着儿子进宫请罪,识人不清举荐不当,两条罪过够他在父皇面前跪一整天的,带着儿子去说不一定会好一些。
    他们走后,宁王妃扶着廊柱凝望禁宫方向站了许久,身边的嬷嬷好几次过来劝她回屋都被她拒绝了。
    寒冬腊月里,宁王妃再披着大毛衣裳站久了也怕冻出病来,嬷嬷们也是没法子搬出来宁王,“王爷临走前交待下话,叫王妃您派人去顾家一趟,说不一定是正经要事不能耽误。”
    宁王妃蹙眉问道:“王爷是怎么说的?”
    嬷嬷扶着她的手把人领进屋,好言好语哄着:“王妃,您先把身子暖热乎了,奴婢再细细说给你听。”
    宁王妃喝过滚烫的姜茶,仔细嚼着丈夫临走前的那几话,有点吃不准该怎么和顾家打交道。
    顾家仗着是天子近臣又和皇家沾亲带故,腰杆子比别人要硬,但凡她拿气力去攀交,顾夫人一概软硬不吃。
    宁王妃出身不高,能许诺给顾家最大的恩典只能是儿子的婚事,顾家偏偏不愿意叫庶女进宁王府的大门。再别的事……顾夫人有两个儿子,从她自个的儿子身上下功夫应该收效更好。
    她想通后,招来心腹耳语一番,那人领命去了顾家,一路畅通无阻进到镇宁侯夫人的正房,和前几次一样递上宁王妃送来的礼物,便是几句虚虚实实的奉承话。
    可谓虚中有实,闲话扯得多了,镇宁侯夫人可是听出来一点——宁王妃想在莫家姑娘的及笄礼上露面,而且不仅是露面这么简单,她想亲自给莫姑娘加簪。
    那怎么能行!
    只要牵扯到皇家,镇宁侯夫人异常警觉,像是无意间也说起莫青青及笄的事,“按理说,人没娶进门,及笄礼不该我插手。可宪儿一直说要给她一个体面,正好江家老舅母和莫家姑娘投缘,前几天私下递过话要把这事揽过去,她老人家要在江家替莫姑娘办及笄礼,真是我们夫妇求之不得的事。有她老人家主事,我也好偷一回懒,不再操心该请谁又不该请谁。”
    宁王府的嬷嬷干笑两声,心道顾家真是好大的脸,两句话已经把路堵死。
    宁王妃也是有身份的人,总不是自己跳出来明打明的说要给莫家姑娘一份恩典。通常这种情况,她把话递过去,对方该知趣接下话头,两边达成默契,她今天来也算是没白跑。
    “老奴仗着有点脸面,想见贵府的少夫人一面,回去好给王妃回个话。”一着不成,宁王府的嬷嬷又想出下一招。
    镇宁侯夫人微笑道:“真是不巧,她们姐妹几个今天跟着宪儿出去了,正是去了江家,看天色那边老舅母肯定是留过晚饭才会放人。”
    宁王府的嬷嬷笑意绷不住了,顾家人有没有上江家做家,回头派人打听不是什么费事的事。可顾夫人的口气让她很不爽,那是把整个宁王府都没放在眼里的感觉。
    一而再再而三的碰软钉子,还呆着干什么,宁王府的嬷嬷走的时候颇有些忿忿不平。她也只是心里把顾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面上拉着送她出来的孙婆婆极为和气,不过问一些姐姐多少年纪了家里又有什么人。
    趁人不注意,宁王府的嬷嬷把一个绢包顺进孙婆婆的袖子里,按了一下对方的手背,带着笑意坐上车离开。
    孙婆婆暗中伸手到袖子里,隔着丝绢捏了两下,像是纸张一类的东西。宁王府送的不可能是白纸,只会是银票。在进夫人正房之前,她顺道拐到茶房里,借口要喝一口滚烫的热茶暖一暖身子支走了两个小丫头。
    确信周围彻底没人,孙婆婆把袖子里的绢包拿出来,打开一看眼睛直了直,心道不愧是龙子凤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出手真是阔绰。
    这么好的宁王府,夫人和侯爷怎么不肯把大姑娘嫁进去呢?
    别说是正妃了,哪怕是一个侧妃也比别人家体面不少。一个庶出的姑娘能嫁给大殿下真是顶破天的富贵。
    孙婆婆心里犯着嘀咕,进到正屋时,可巧夫人倚在榻上和几个丫头玩骨牌,见没有外人,她笑着问道:“夫人把话说满了,只是不知道江家老夫人愿不愿意给莫姑娘办及笄礼。别到时候两头都落空了,咱们在宁王妃面前不好圆过谎。”
    “怕什么,有宪儿在,江家老夫人喜欢他跟什么似的,别说为莫家那姑娘办个及笄礼,就是给她添份嫁妆也能舍得。”镇宁侯夫人胸有成竹,扔下一句话后不再搭理孙婆婆。
    一时,她没事可干,扭头看见清芙梳成妇人头,收拾得像花骨朵一样也守在正屋里。
    “怎么,世子爷今天出门没带着姑娘一起去?”孙婆婆的调侃带着一种恶意在里边,屋里的几个小丫头们都抿嘴儿笑了。
    清芙这姨娘当得,世子爷从来没有进过她的院子,还不如西边的安姨娘,好歹身边还有一个大姑娘傍身。
    “这才几日功夫,婆婆急什么?”清芙明白大家在笑什么,牙齿打落也要往肚子里咽,无论如何她脸上要挂着笑。
    “我不急,怕的是姑娘着急,想一想夫人为你的一片苦心。”孙婆婆轻声说话,瞥一眼稳坐着打牌的夫人。
    果然清芙被激得坐不住,她一个姑娘面皮儿薄,若在别的事上还会争辩几句,可事关世子爷,说句不中听的话,那是她无能没把人勾到手,再争辩可是自取其辱,倒叫别人看笑话。
    她掩面几步快快走出正院,不一会儿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悄悄附在孙婆婆耳边说了几句。
    镇宁侯夫人睇目过来,孙婆婆会意凑到跟前笑着说:“清芙那丫头在房里描眉画唇,试着穿新衣服,听说还派人到二门上打听世子爷几时回来。夫人昨天才说过她不开窍,依老婆子看那是没逼到份上,您看两句不中听的话她已经坐不住了。”
    镇宁侯夫人摞开手里的牌,挥手让丫头们都散了,桌上的几串钱也让她们拿去分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争强好胜的心最比扶不起来烂泥要强!
    ******
    镇宁侯府里有人翘首盼望着他们回去,可江家那边顾意之插诨卖憨就是不想走,想他们从早上来吃过午饭,用过下午茶,又陪着江老夫人用了晚饭,整整一天莫青青眼皮子直打架,听见顾意之缠着江老夫人不撒手,她真想把人扲过来揍一顿才解恨。
    被一块牛皮糖缠住了,江老夫人却是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的,一个劲儿问顾意之还想要什么。
    “我想陪着舅婆。”顾意之撒起谎来一点不脸红。
    江二姑娘冲莫青青做个鬼脸,两个人都是一副听不下去的表情。
    顾宪之也是呵斥一声:“意之,别胡闹,咱们该回去了,你松开舅婆的胳膊,小心把她老人摇晕了。”
    顾意之一听更来劲,当着大家的面大吐口水,挼起自己的袖子让江老夫人看,“舅婆,你看大哥一回来,我这浑身的伤全是被他打的。还有额头上,我这背上,妹妹她们在,我回头让你看我腿上的伤。舅婆,你要救一救我。”
    江老夫人忍着笑,盯着顾意之胳膊上一道淡得不能再淡的印记,很郑重其事说道:“你大哥真是狠心哟,瞧这孩子一身的伤。乖孙儿你留在舅婆这里,等你江家大表哥回来,他那一鞭子保准让你半年抬不起胳膊。”
    满屋哄堂大笑,莫青青和江家二姑娘靠在一起笑得花枝轻颤,她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江家老夫人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一个转身,恍惚有人盯着她看,莫青青又把头转过来,十分好笑的事现在也不好笑了。
    “莫姐姐,你怎么了?”江家二姑娘问她。
    莫青青矢口否认,江家二姑娘脸上神情明明白白写着谁信。
    过了一小会儿,她又小小声问道:“你和大表哥吵嘴了?我可看见了,一整天你们俩没说过一句话。”
    那是莫青青不想说,顾宪之朝她看过来,她总避开他,几次过后,他也不主动贴过来。
    “小机灵鬼,操心你自个的事吧。”莫青青用手指捅向江二姑娘的额头,两个人又开始打闹起来。
    顾若兰一直在旁边面带微笑,因为是在江家她可矜持了,坐得端端正正的,笑不露齿,说话也是细声细气。哪怕她想见的那个人一直没有露面,她也是做了一整天的端庄淑女。
    眼看着马上要到宵禁,顾宪之扔个眼色过去,顾意之停止撒娇扮小,依依不舍和江老夫人告别。
    “不是说要留下陪我吗,怎么又要走。我这里空屋子多得是,还怕住不下你们几个人。”江老夫人是真心实情想留下几个孩子。
    “不了,舅婆。”顾宪之出来说话,他是大哥说话有份量:“马上要到年关,我带着弟弟留下的话,府里只有父亲母亲两个,未免又太冷清了。改日吧,我带着他们几个过来再陪您老人家。”
    江老夫人十分不舍,命儿媳妇把他们都送出来。
    莫青青一上车便开始犯迷糊,好像是马车刚驶出一道门又停了下来。
    “是江家大表哥回来了。”顾若兰声音里的欣喜显而易见,不仅她探头到车外去看,还摇醒莫青青也让看向外面。
    前院空地上,两个身形高大的人背光而立。这回莫青青一眼认出牵着马的那个人是顾宪之,而另一个人摇着一把折扇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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