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网游)》134.2017.10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苦肉
    这少年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这三人入阵的时候赤霄当然知道。
    其中的两人赤霄也认识。
    那女子、那抱琴的男人、还有之前已经抓住的弹琵琶的男人, 这三人数次潜入小枫山探查。自以为行踪隐蔽,自以为幻术了得, 实际上连小枫山上被大阵遮蔽的事情都全不知晓。
    他们来时, 赤霄便操控着大阵避开几人, 随后躲藏一旁打探他们来意。得知他们是想引一个天人到此处对付自己,赤霄便决定将计就计, 由得他们在这小枫山上动手脚。
    赤霄只等他们把这个天人弄过来,随后发动大阵一网打尽。
    天人是大补之物, 就彻底吃掉。余下的这几个, 瞧瞧有没有本事,要么用秘术做成傀儡, 要么就杀死了事。
    谁知事到临头竟然出了差错波折。天人是抓到了, 却被那天人毁了一块赤霄过去的狼伴的遗骨!
    还不止如此。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小瞧了那个无射,因此大意失荆州。
    旁的几人幻术造诣远不如无射,应当是能够手到擒来的。
    结果那抱琴的什么南吕与这个蒙着眼睛的瞎公子, 居然也闯过阵来, 居然也毁掉狼伴的一块遗骨!
    这样的事怎么能发生两次!
    明明已经布置妥帖!
    明明早已察觉这第二波人的行踪!
    明明算计好了, 等这第二波自以为胜券在握地闯过来, 就提着吃剩半个的天人去抓他们!
    如何会这样!
    如何会这样!
    该死!都该死!
    可是这瞎眼的公子怎么能这样灵巧,怎么能每一次都躲过他的攻击, 还拿那破树枝子抽在他的身上。倒不算太疼,可总是抽在关节上。抽一下, 动作就颤了歪了。动作颤了歪了, 就抓不到人了。
    该死!该死!该死!
    这个瞎子怎么能这——这——瞎子?
    赤霄忽然间想到了。
    瞎子啊!
    是瞎子啊!
    怪不得那个南吕一动不动, 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
    因为这是个瞎子啊!
    瞎子是看不见的,他只能听得到声音。
    看不见东西,只听到声音,这样的人还不好对付吗?
    赤霄拖着一条腿跳远了——这条腿被那个瞎子用树枝拍了一下,整个软得没有力气。不过并没有伤到。没有伤到就没有大碍。
    妇人之仁。真是妇人之仁。真是好!
    赤霄大笑起来:“你以为你们坏我一处阵眼就能赢了吗?”
    他——它?这个还复了一半原型的半人半兽的怪物仰起头来。
    嗷呜——
    它长啸。
    嗷呜——
    呜——
    呜——嗷呜——
    四方的野兽应和着它。
    “你们坏了我这处阵眼,我在这里确实用不了幻术,但是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吗?你这个小瞎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蒙眼的少年公子果然慌乱了起来。
    这处的幻阵破了,奈何不了他。因此赤霄只好亲身上阵。
    但别处的幻阵没有破。
    没有破,就能召出幻狼来。有了幻狼,就能够群啸。
    那些啸声一起,这瞎眼的公子就再也不能听声辩位。
    在旁抱琴不语的南吕终于急了,这时候再去顾虑琴音扰乱他主人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他的幻术还不如被赤霄捉住的无射,就算急急拨弦又有什么作用呢?
    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他用琴音唤出来的那些幻影倒也逼真,但是幻术——幻术这个东西嘛——当着别的人面用出来,又是在这样逼仄的地方,又是在这样仓促的时候,怎么能起作用呢?
    最终这个南吕也只得提琴扬手,加入战团。
    一个捧着琴用幻术唬人的文弱书生,一个年不及弱冠还瞎了眼睛的少年,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赢得了赤霄呢?
    赤霄是摸爬滚打一路艰难才活下来的野兽,他用牙咬,用爪撕,不多时就将两人按在了地上。
    他小心拾起断骨,想到眼前这瞎眼的公子是怎么将狼伴的遗骨损毁的,便怒从心头起,想要干脆一口将这公子的喉咙咬断。
    那个南吕倒也懂得护主,用力将他主人换下,结果自己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了。
    原来这南吕是这种东西。
    呸。
    难吃。
    呸!呸!呸!
    赤霄也再懒得咬这瞎眼的公子,提着人就回了居处。
    他出来得虽然匆忙,也没有忘记好好料理无射同那小天人。
    他回来的时候,无射仍旧是半死不活瑟瑟发抖的样子,小天人倒是左折腾右折腾移了好些位置。
    那就移嘛。
    移嘛。
    还能够逃出他的手心里不成?
    赤霄也没有再变回人的样子,就这么一副半人半狼——啊,半人半狈的样子回来,一脚将那闹腾不休的天人踢回去,随后把手里的人也扔在地上。
    那天人——那上官孤独给他踢得心里冒火,生气地冲着他大吼,吼了一半又被他的样子吓得变了调子。
    “卧槽卧槽卧槽你谁啊怎么长得这么奇葩!”
    虽然赤霄不太懂这古怪的天人女孩子说的是什么,但从她神情也看出来是惊恐厌恶。
    赤霄最不喜欢人家说他长得不好看。
    狼狈为奸。狈前腿短、后腿长,走动间总被嘲笑像个兔子似的,这样子根本逮不住猎物。兔子是吃草的。吃草的不用逮猎物。狈却要吃肉。狈不仅要吃肉,还得吃得比狼好一些,比狼精一些。若是吃得不好不精,狈就要病、就要死。
    狈比狼精贵,但是自己又难以捕捉猎物,生活是十分艰难的。但幸好天不绝它。狈总是比狼要聪明一些。
    狼狈为奸。
    狼能够捕捉,狈能够出谋划策,狼狈合二为一,简直所向披靡。
    只是世间的狈很少,太少了。
    不仅生出来的狈少,生出来又能平平安安长大的也少。
    因此,就在狼群中,也有许多狼并不知晓世界上还有狈这样的东西。
    数年前,有一头狈就是生在这么一个孤陋寡闻的狼窝里。狼父狼母见孩子长了这样一双前腿,便忧心忡忡。这样半残的孩子,长大了要怎么才好,一个人怎么能够活得下去呢?活不下去的。这样半残的孩子只能养着一辈子。
    狼十分看重家人,狼父狼母倒是没有将这个半残的孩子驱赶出去。他们一年年地养着它,一年年地细心呵护照顾着它。这只狈——长得也比兄弟姐妹们慢一些,但好歹是终于活下来了。
    却长得病病歪歪的。
    它同窝的兄弟姐妹早已能够自己猎捕养活自己,有些甚至已经有了家室。狼父狼母也一窝又一窝地……仅有它。前腿短得像是截了一半。浑身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的毛皮也半秃不秃。病病歪歪、弱不禁风。
    它父母自然十分愁苦。
    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是残的,父母便格外怜惜一些,可格外怜惜它。它还是生成了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养不好。
    怎么都养不好。
    ——是当然的。
    狈、比狼要精贵。
    这精贵可不是吃得稍微多些。
    狈,只吃猎物身上最好的那一口肉。
    只有一口。
    吃别的都如同吃带毒的西北风。
    这头狈的父母怎么能知晓呢?
    且说知晓了又能怎么样呢?
    它们也没有太大的本事,也还有别的孩儿要养活,就算知晓了也养不起这么一只格外精贵却又长得缓慢的孩儿。
    有一年,先是大旱,随后又来了一个严冬。
    这一年,这样的天灾里,这狈的父母在林中实在找不到什么吃食便去山下村中偷牲畜吃,结果被打死了。
    失了父母庇护,窝中的小狼崽子也一只一只地冻死饿死,最后竟然是狈活了下来。
    狈,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那样活下来了。
    它后来还吃虫子。
    还啃树根草叶。
    还吃腐肉。
    一直奄奄一息却又没有死透。
    有一次在猎人布的陷阱边遇见一只被笼住的野兔子。
    它千方百计开了笼,将那兔子吃了。
    自此之后它就学会守着猎人的陷阱过生活。
    反倒过得比以前好一些了。
    但这法子被别人学了去,它又艰难起来。
    无数次起起伏伏、浮浮起起。
    这狈总是快要死了,又好运地活下来。
    后来渐渐地,这方圆几十里的山林里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头长相丑恶的东西。总是笑它,总是欺辱它。
    它过得越发艰难。
    艰难却又长久。
    又有那么一日,它在陷阱里见着一只皮包骨头的狼。
    这只狼原本是哪里的狼王,但老了钝了,被别的狼打败赶了出来。它受了伤,不好捕猎,饥饿难耐,最后不慎落入陷阱。
    在狈看来这是一块不好吃但勉强果腹的肉。
    它并不是没有吃过这样的肉。
    它能活到如今,吃过很多这样的肉。
    这一次它也等着吃……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邋遢的老狼王却觉得有些触动。
    都是受人排挤,都是失去庇护,都是残了老了没有办法猎捕。
    狈将这老狼王救下来了。
    ——赤霄因受上官孤独嘲笑了容貌,想起来过去的事,想起了自己同狼伴相遇的情形——他捧着狼骨坐在正中太师椅上又哭又笑。
    “心肝、亲亲,我们从此便相依为命了。我们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你从不叫我受苦,你将我当成宝贝。我们互相支撑了,我们日子渐渐过得好些了,但你却离我而去了。我每夜都梦见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了你怎么活呢?我好不容易要能够再见你了,谁知这人——竟然坏了你!”
    “我能饶了他们吗!”
    “这个东西!她刚才竟敢笑我丑!谁能笑我丑!你说过的,我不丑,我最好看的!”
    赤霄站起来一脚一脚地踢上官孤独。可上官孤独似乎不怕疼,他也觉得踢着太没意思了。
    他于是走到那个盲眼公子面前,也踢了几脚。
    这瞎子倒是给面子,哼了几声。
    但哼得也太轻。
    这样也没有意思。
    赤霄环顾一周,笑了起来。——这个没有意思,那个却有意思。
    “心肝,心肝,他们弄坏我的心肝,我也弄坏他们的心肝。”他把无射提到了瞎子的面前。
    “心肝,他们认识!”他说道:“心肝!他们认识,我就对着这个面杀那个,再对着那个面杀了这个!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呢。做主人的这个瞎子是为了救他这个没用的下人才被抓的。这个下人也是忠心耿耿一心为主的……我就叫他们自己选选。心肝,就叫他们自己选选,我要先挖谁的眼睛呢?”
    赤霄说得十分高兴,他俯下身:“先挖谁的呢?瞎子反正是瞎子,不如挖这个无射的?那么无射身上就挖眼睛,瞎子身上就割舌头。哎呀,这样一来又不能叫不能说话了。那就砍手指头吧……谁先来呢?”
    无射伤势沉重。
    他又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
    赤霄抓了人进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瞧一瞧。
    到此时,他仍旧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瞧一瞧。
    可是他隐约听见了赤霄的话。
    什么……
    什么谁先……
    谁?
    瞎子……
    做主人的一心想要救没用的下人……
    主人、下人。
    无射挣扎着,挣扎着掀开眼皮。
    他挣扎着,挣扎着眯着眼睛细细分辨面前人。
    “主——”
    主人!
    “不——”
    不不不!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主人!
    “啊——啊——啊……”
    他太疼了,太累了,他说不出话来,他动不了……
    不要,不要,不要。
    南吕呢,夷则呢,怎么不护着主人。
    怎么叫主人受这样的苦。
    都怪我。
    怪我。
    若不是我被抓住……
    “啊——放……”
    赤霄侧着头做倾听的样子。
    “哦,放。心肝,他求我放过他,要我砍这个瞎子的手指呢?好呀,好呀,就砍瞎子的手指。不过我要先试试我的甲刀。要看看利不利。瞎子嘛,心肝,瞎子嘛,反正眼睛也看不见,就用眼睛试试刀吧。”
    他蹲下身,扯下瞎子公子眼睛蒙的缎子:“心肝,我挖他的眼睛给你看啊。”
    不!
    不不不不不不!
    不——
    无射抬起手。
    “不……来……我……”
    不要挖主人的眼睛。
    来挖我的啊。
    挖我的啊!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抱住了赤霄的腿。
    赤霄蹲着,又没有防备,被他抱得一踉跄,将手中的狼骨掉了出去。
    赤霄大声喊叫着收拾起碎骨。
    “心肝!怎么敢!心肝!我踩爆他的头!踩爆他的头!”
    赤霄提起无射,又仍在地上,随后抬起脚重重地朝着无射的头踩下去——就在这时。
    一支细细的枯树枝在他的膝弯上点了一下。
    并不疼。
    也没有什么损伤。
    只是好麻。
    好麻,又突然好无力。
    赤霄再次跌倒了。
    是谁?!
    他抬起头——瞎子站在他面前,用一根树枝指着他。
    他低下头——瞎子伏在地上静静对着他。
    瞎子……什么……怎么有两个瞎子?
    “你是谁?!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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