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声东击西
那些人开始说芳菲馆的时候, 沈聪就被夷则捂住了耳朵。
“这些话听不得的。”
可捂住耳朵也没有用啊。
沈聪可以聚精会神以听到更加遥远细微的声音，但她不懂得要怎么封闭听力。
努力了一会儿, 沈聪还是据实告诉夷则：“还是能听到。”
“公子, 不能听。”
“可是能听到……”
“那就不要听。”
“……”沈聪犯难了。那要怎么办？
夷则看着主人纠结的神情, 以为主人是年幼不知道好歹，于是耐心解释：“公子, 那是什么好话？正经人哪里有满口那个地方的？”
什么地方？
沈聪又听了两句，明白了。
哦……
她最近学会体贴别人的心情, 知道这个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换位思考。她想如果自己听见朋友……嗯如果是母亲听见自己老是接触三俗信息, 一定也会担心。
沈聪安慰夷则：“我知道的，那些不好。我并不感兴趣。”
夷则看着她, 仍旧深深叹一口气。
“我说的不对吗？”
“公子……夷则知道你并不是那些喜欢流连烟花柳地的人, 可是圣人说：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公子不喜欢，也不该说、看、听才对。”
这个沈聪也能理解。
于是她再次点头：“我会尽量做到的。”
夷则见主人这样认真的样子，就知道她确实是想要做到, 可仍旧还是不懂自己的意思。
夷则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身为镜灵, 要是一直对主人指手画脚, 就实在太过了。
她再在心底叹一口气：“公子这样说, 妾就放心了。”
“……之前说好也不叫自己妾。”
“是，夷则放心了。”
沈聪认为夷则绝对没有放心。
这些天来, 沈聪还没有能够很好地适应跟这些镜灵之间的关系。
主仆契约太可怕了！
她觉得自己头脑一热屈服于云道朱的行为令文明倒退了整整一百年。
沈聪愧疚万分，所以对夷则、南吕和无射无条件地包容。她认为自己有责任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竭尽全力让他们身体健康并且心情愉快。
可让镜灵们心情愉悦实在太难了。
夷则好像有操心不完的事……
“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夷则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直接告诉我吧。”
“下次公子还是不要住在喜客来那样的地方了。”
“对不起, 那时候我们没有钱。”在清源县攒下的一些银两已经开销光了。……马车钱大部分都是云道朱赞助的。沈聪再次感受到自己的贫穷。
“公子你呀……”银两是有的, 怎么没有呢？下山前云上使递了一包银子来，只是不叫他们告诉公子知道。
“我赚到一些钱了，今晚我们就可以住好一点的地方。”喜客来那样的客栈确实太简陋，以后不能再委屈镜灵们吃这样的苦。其实沈聪心底早就已经对选择喜客来这件事愧疚万分了。
夷则大惊失色：“公子你怎么赚来的钱？”
“先前遇到一个人要买我头上的带子，我就卖给他了。”出价很高呢。
怪不得那条青竹将军虫的遮眼带不见了！
夷则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
“你嘱咐南吕看……嗯，照顾好无射的时候。”
“公子呀……”
“我不会让你们再吃苦了。”
“跟着公子哪能叫吃苦呢？”
夷则轻轻摇头。
主人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也好……总比真的是什么浮浪公子的好。
呸呸呸，什么浮浪公子。
主人何时才能变回女儿身呀。
这样下去真养成个汉子性情，那时候可该怎么办才好！
沈聪并不知道夷则的担忧，知道了也恐怕无法理解。
她揣着赚钱养家的重任，一心三用地关注起远在山那头的事情来。
南吕与无射带着沈聪的金鹏风筝，正在那边等待要去清源镇跟上官霸业汇合的天人“上官孤独”。
几天前，沈聪心怀愧疚，云道朱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地跟镜灵们签订了主仆契约，随后就下山了。
下山前她又去了梧桐观希望能见阿蕊一面。只是阿蕊不肯见她，只告诉她“哥哥没事”。
沈聪收服凤火之后，不仅她可以随时知道桐蕊的安危，桐蕊也能感应到她的一些事情。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了，与此同时，沈聪也觉得自己好像隐约能预测到桐萼的动向。
正像桐蕊说的，桐萼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因此下山后，当一行人遇见巫姑安排巡查的使役，沈聪决定停下来。她之前已经上过论坛，了解过了上官家族的大概情况，明白沈榴衣没有说谎。她还研究了论坛上透露出的家族功能，最终认可了沈榴衣这个天然盟友。
进游戏后，沈聪再联系沈榴衣彻底确定合作关系，然后制定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
沈榴衣告诉沈聪，那个骄纵的上官雪儿已经到了清源县，而根据她平常言行和论坛上的互动表现，她跟还在路上的上官孤独关系很好。
如果沈聪能够给上官孤独惹一些麻烦，清源县的上官霸业肯定不能丢下他不管。
“据说这个上官孤独真人比上官霸业帅，所以上官雪儿迷他迷得不行。上官霸业肯定不想真去救人。但是如果他不去救，上官雪儿一定会大闹。不管他去不去，清源县里肯定都会被搅得一团乱。到时我就有机会救人了。”
两人于是定好了计策。
镜灵们有层出不穷的手段，一行人早早找到了上官孤独的行踪，然后观察了几天。
游戏论坛上说家族总是人与群分，上官孤独的确很有上官的特制。他格外地高傲与天真，有一副全天下都该臣服在我脚下的令人头疼的怪脾气。
沈聪觉得要给这个人找麻烦应该一点都不难。
沈聪最后划掉在路上偷袭的计划，决定在大凤郡城里动手。
大凤郡城中有一个假冒的天人，非常巧合，这个假冒的天人称自己为上官绝。
镜灵们替沈聪打探来许多的消息，令沈聪对这个假冒的上官有了许多了解。
他贪婪，狡诈而且目空一切，绝对不允许有人怀疑他或者反驳他的话。
只要引导这两个上官相遇，他们之间就一定会发生争端。
上官孤独VIP玩家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向一个冒牌NPC低头，上官绝处心积虑得来的地位也不会允许别人破坏。
沈聪只要隔岸观火，就能轻松达到目的。
这里面最大的阻碍就只有沈聪觉得这样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
她在心里斗争了整整两天，最后劝服自己：上官霸业在论坛上泼污水，她已经正式下过战书。
所以这是以牙还牙。
给自己做通思想工作的沈聪带着镜灵们开始计划。
他们走在上官孤独前面，由南吕和无射一路引着上官孤独选择通往郡城的道路。
南吕和无射的幻术配合道具使用，可以精准地选择目标。两人在小燕河上泛舟弹奏，封闭了上官孤独眼中的水道。
上官孤独只能选择陆路。而进城大道上有个岔口，往里正通往那个假冒天人所在的小枫山。
这里面还有个难点。
为了让“天人上官绝”静养清修，小枫山被官兵封锁起来。按照上官孤独的本事一个人恐怕闯不过去。沈聪利用金鹏风筝查看地形之后从边上找到了一条小路……就是先前遇见运送五彩石车队的那条路，然后花力气开了一条通往小枫山的密道。
为了不让普通百姓误闯，南吕还特地对来往的百姓布下幻术，让他们无法发现异样。
到此为止，万事已备，只差东风。
上官孤独已经是网上虫，毂中鳖，再没有可能逃脱了。
按照他走走停停一路享乐的行程来算，他进城的时候就在今天。
早些时候，南吕和无射一路往城外官道上迎过去，以确保万无一失。
沈聪原本也想跟去，不过夷则劝她在后方坐镇。
也对，夷则在梧桐观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刚签契约的时候甚至没办法显形。不应该带着夷则四处奔波让她受累。
沈聪于是留了下来，只叫南吕和无射把金鹏风筝带在了身边。
这几天她在郡城里顺便做了一些好事，并且意外发现这些好事能够让她得到经验。先前为了桐蕊跟云道朱对峙的时候沈聪已经发现，那些用游戏数据显示的经验“天”其实是特殊的能量。这些能量让人升级的原理就是改变玩家的“天人”身体。
她已经学会控制，于是一边引导着“经验”填补身上因为她好几次胡来留下的暗伤，一边将经验通过契约供给镜灵们养护身体，一边还顺便升了几级。
这些能量控制的实践让沈聪对身体里的力量运用更加得心应手。
她尝试把这种经验运用到控制道具上，现在已经不用再借助系统的精力体力消耗公式来使用金翅大鹏风筝。
她可以让风筝飞得更高，让自己看得更远。
在这支小小的队伍中，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联络工具了。
沈聪把更多的注意力用在“大鹏鸟”的视野上。
起伏的山峦。
绒毯般的植被。
偶尔突起的参天老树。
飞鸟。
像蛇一样隐藏在林间的道路。
牵着风筝在林木间穿梭的南吕和无射……
更远一些的地方，是上官孤独的马车。
“夷则，他们来了。”
“已到此处了吗？”
“还没有，大概还要半个时辰。”
“哦……”
夷则好像情绪不高。
沈聪觉得奇怪：“你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不是……”夷则欲言又止，“公子你听对面汉子说话了吗？”
“你叫我不要听，我想不是不要听见声音，是叫我不要去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所以我把注意力都放在金鹏身上，没有注意他们说的是什么。”
“哦……其实……”夷则十分犹豫。
“他们的话我都记在脑子里，可以回放……可以回忆起来理解。他们说了什么重要的事你希望我听见？”
“倒也不是，不是不是，算了吧，公子也不必知道的。”
可夷则的话引起沈聪的好奇。她不由自主听起那些力气人的对话来。
他们正说到一街的风尘女子朝一个公子扔手帕。
什么受得了受不了……手帕会砸死人吗？
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之前他也在禄柳街捡到好多手帕。
原来是故意扔下来要给那个公子捡的啊……还以为是不小心掉下来的，所以一起收起来请南吕放在楼下了。
沈聪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事，她问：“夷则——”
“不行不行！”夷则又突然捂住她的耳朵：“这段不能听！”这镜姬有点气急败坏：“真是的，说那烟花柳巷也就罢了，这些人怎么能光天化日地说那种话！”
捂耳朵没有用，沈聪已经把对面的黄色笑话听全了。
讲得其实还算含蓄。
……不过沈聪觉得这些话还是不要告诉夷则得好。
夷则已经拉她起来：“走吧，公子，是夷则不好，不该叫公子在这地方歇脚。”
沈聪乖乖地跟着她：“没关系……嗯，我是说……我不会学坏的。”
这时对面的人也站起来了。夷则恶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要走为什么不早走，非要叫主人听见那种话！
说是对面，两个茶棚离得其实不算近。
汉子们并没有夷则和沈聪这样非人的听力以及视力，因此全然不知道自己被镜姬记恨。
他们自顾自说话。
“行了，去山下吧，时辰也快到了，要将竹虫将军抬上来。”
“什么竹虫将军？抬什么上来？”
“你们不知道这不逢初一十五的日子怎么开庙会吗？说是神仙生日，那神仙都换了多少个，哪能个个都今日生日。是因为每个神仙都是挑在这个日子里抬上来入庙里的。从今往后，庙里就不拜驴儿仙，改拜竹虫将军了。”
沈聪停了下来。
“夷则，他们之前说的竹虫将军的事迹都是我做的，所以他们说的竹虫将军是我，对吗？”
“嗯……”夷则也莫名所以。
“他们要……抬我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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