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朋友要坦率一点
要对朋友坦率、真诚。要想朋友所想, 痛朋友所痛。
嗯……
沈聪上线了。
眼睛还是看不见。
当然还是看不见。
手脚也一样被绑着。
沈聪在铁链上哗啦啦晃动,觉得请求云道朱原谅是件实在艰难的事情。
游戏系统升级, 现在游戏与现实时间比例是12:1, 换算一下, 她离开后游戏内大概过去一天半。
云道朱把她吊了一天半……怒气好像还没有消散。
“云道朱?”
房间里有叮叮咚咚的琴声。
沈聪不太懂得欣赏,只觉得这个声音让她更加难以捕捉云道朱的形迹。
云道朱则正半倚在榻上听南吕弹琴。伤势没好不能饮酒, 心里格外烦躁。
她心想:这小兔崽子还懂得回来。
一天一夜太短,不如再挂上三天三夜才气。
一天前。
天人沉睡不醒。
云道朱左查右看也弄不明白缘由, 最后仗着自己武艺高强, 把人拎去了凝碧的梧桐观中。她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只说一句话:把人给我弄醒, 一切好说。
凝碧曾跟桐萼通信, 知道天人假身的来龙去脉。他怕云道朱这煞星生气起来又对桐蕊不利,于是据实相告:“天人无碍,只是会天上去, 像是睡着一般, 回来了就醒来了。”
云道朱这才明白原来沈长歌说自己假身入世是有这样的依据在。
她想不明白天人的假身入世怎么这么古怪, 也懒得去想。
她只知道, 这小东西……原来并不是老老实实受罚,是根本不害怕、不在乎, 是有恃无恐!
嘿!
就挂着吧。
既然有好本事,那就再脱体回天上去, 参合人间杂事做甚。
南吕弹完一曲又接一曲。
接了一曲再一曲。
天人叫了好几回, 云道朱一概不理会。
直到夕阳西斜, 南吕战战兢兢停了手,待要再换一曲。
南吕踟蹰得很——该不该劝劝上使?
若又惹恼了她怎么办?
上使显然是在跟天人小公子生气。
南吕又往天人处瞧了瞧。
只是小公子也挂了这许久了。他一直睁眼往这边看,只在曲子间隙唤一声云道朱,云道朱不应,他就乖乖巧巧地静等。
小公子究竟是怎么惹上使生气了……小公子日后是他的主人,总不能叫主人一直这样狼狈吧。
南吕两边为难。
这时他听天人道:“你是南吕吗?”
“正是仆,小公子。”
“嘘……”天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不要弹了,不要吵醒云道朱。”
铁链微微晃荡,南吕怔愣当场。
小公子是被云道朱用锁链牢牢捆住的——他是什么时候把手脱出来?
不……上使睡着了?
他扭头去看,云道朱果真睡着了。
这时,锁链又轻轻细细地响了两声,天人已经整个脱身下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手麻……云道朱醒来之前我会挂回来的。”
“……是。”
天人又摇了摇手叫他不要说话也不要动作,自己一步一顿地往这边走了过来。等走到榻边,静静听了一会儿,似乎犹豫着要不要给云道朱盖上薄被。
——还是没有盖。
又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到外面看看……很快回来。”
南吕张着嘴巴瞪着眼睛,不敢说话又不敢动,样子古怪离奇得很,可惜天人看不见。他自顾自往巴宝格子走,从上头取了一只匣子抱好,随后往门边去。到了外面廊上,他打开匣子取出一只金翅大鹏的风筝,趁着徐风放了起来。
风筝飞得轻缓平稳,慢慢便牢牢飘在天上了。天人把风筝线系在栏杆上,又伸手一抹隐去痕迹,随后靠着栏杆闭目坐了下来。
……
<鹏目>消耗灵力共享<金翅大鹏>的视野,范围与时间依据所消耗灵力决定。
沈聪盘腿坐在榻上,却有种自己飞在天上的感觉。
梦里,白凤飞翔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比在地面时更加高远的天空。
铺展着绿色细绒一样的山峦。
有一块显得有点斑秃——上面长了一颗格外高大的树。
沈聪控制着风筝降到大树上方。
那些梧桐观的小道士老道士正在外面整理土地。
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凤火有点古怪的变动。
在那一天涅槃被她和云道朱一只破坏之后,沈聪就彻底掌握了凤火。
她很难具体描述这是一种什么东西,简单来说,它就像是一枚专用的蓄电池。
这枚蓄电池支撑着桐蕊,还能在必要时候通过特定程序吸收外部能量转化成自己的能量,然后启动最独特霸道的功能。
“涅槃”。
像是破坏分子结构随后重组。
将衰老的躯体分解,重新得到充满活力的新肉身。
这个过程中有许多细节是像沈聪这样执着严谨的人无法完全理解的,但目前也只能糊涂放过。
总之,掌握凤火之后沈聪就能掌握桐蕊的状况了。
一切细节纤毫毕现。
当然那并不是视觉效果。
而是一种更加奇特、古怪、异常的东西……沈聪能顾从“沈长歌”的身上感觉到桐蕊。在静下心来,潜入“凤火”锻造的世界时,她会觉得“沈长歌”既是“桐蕊”。
这就是为什么在“涅槃”之后她一直守在云道朱身边,并没有离开去寻找桐蕊的原因。没有必要。
她的专属引导NPC留下的东西也非常好用。
金雕风筝能够将视野分享给她,而且十分易于控制。
她只要在心底升起见面的念头,再将金雕风筝放出去,就可以与桐蕊见面了。
金雕还有带她飞行的能力。其实两个人要面对面交流也并不困难。
可桐蕊并不愿意见她。
涅槃的时候,桐蕊身上出现了让沈聪感觉到陌生的人格。
涅槃被终止后,沈聪觉得这个人格似乎在桐蕊的身上并不那么彻底地苏醒了。
桐蕊一瞬间知道了许多事。
沈聪没有办法从共享中得知她具体的心理活动……只能感受到那些空旷的沉甸甸的孤独。
桐蕊拒绝见面。
沈聪不清楚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沈长歌”维持着桐蕊的生命,而桐蕊没有办法自己切断这种联系。
总之暂时只能这样了。
沈聪需要更进一步地了解凤火,了解“沈长歌”与桐蕊之间奇怪的生态,这样她才能更彻底地解决这件事情。
这其实也是她要向云道朱撒谎的原因。
如果要桐蕊活下来,“沈长歌”就很可能必须死去。
无论如何沈聪不愿意看着自己的第一个朋友永远离开。
——但母亲说的对,她也不能只照顾第一个朋友,而不去考虑另外一个朋友的感受。
做选择真困难啊。
抱着膝盖坐在廊上的天人少年愁苦地叹了一口气。
受她的心绪影响,风筝也颤了颤。
不过它最终还是安全地降落在了虬龙松一支坚实的枝杈上。
下面正在运土石块的小道士正好抬头看见,马上大呼小叫起来:“风筝又来啦!”
一边的老道士则稳重许多。
他朝风筝打个千:“沈公子,久违颜范。”
什么犯……?
沈聪之前跟桐蕊见面都没有弄得这样正式过。
她完全搞不懂老道士在说什么。
但好在对方也知道一只风筝并不会回答,于是继续说下去:“观主同蕊姑娘今日不便见客。沈公子请回吧。”
说完老道士朝小道士一挥手:“把那个风筝打下来。”
咦?
小道士高兴极了,快乐地招呼伙伴。
这个风筝扎得太威武俊俏。要是能打下来自己玩儿,真是羡煞人呀!
沈聪慌忙收线。
这怎么了?
稍早些她刚上线的时候,曾经感应到桐蕊的问候。桐蕊似乎有点忧心,在她安抚之后才缓缓平息。所以她才跑出来跟桐蕊联络,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梧桐观的道士们怎么突然对她这么不友好?
沈聪撑手站起来。
她跟桐蕊之间的心灵感应又没有灵敏到能够“对话”的程度,所以还是得去看——
不……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恐怕她自己处理不了。
万一受了什么伤的话,恐怕云道朱又要再吊她三天三夜。
——太困难了。
沈聪心绪烦杂,注意力就显得没有那么集中。
一站起来,整个人贴到了墙上。
怎么会有墙……嗯?
……
云道朱确实睡着了。
她重伤未愈,经不住这样的心神消耗,何况先前还又去梧桐观里大闹了一场。
不过她又没有睡得那样熟。
这座塔原本就是她炼化的法宝,塔里稍有变动都会叫她知道。
她迷蒙间突然觉得捆着天人的锁链一松……
云道朱刹时惊醒。
她在梦中时只觉得是不是天人出了事。
醒来时却听见天人在跟那镜灵说:手脚酸了,下来透透气。
她怎么还能不明白,自己又是多此一举,白惊心一场。那个天人有的是她不明白的本事。
她平缓呼吸,假装自己还睡着,再挥手警告那镜灵不准给天人通消息,随后便阴沉着脸等着看那天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也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果然还是一心一意地念着梧桐观里的人。
真是嫌人家害她还不够惨。
云道朱实在有心不管沈长歌。
究竟为什么还管着?
她一路冷笑,看着天人唉声叹气,看着天人放风筝,再看着天人站起来——还莽撞地一头扑进她怀里。
云道朱冷笑一声。
沈长歌随即惊慌失措地站定站好。
“云、云道朱。”
“你既然有本事脱身,那就直接走吧。”
“不是……我。云道朱我是想向你道歉。”
她是想气死我也就不用道歉。
云道朱转身既走,一挥手整座塔都动了起来。
门窗墙壁轰隆隆直响,移形换位将沈长歌整个人“扔”去了外面。
“……”
沈聪透过金雕的视野看见自己形单影只可怜巴巴的样子。
彻底傻眼了。
被捆起来好像并不可怕。
云道朱要扔掉她!
被监护人扔掉!
许多年来,沈聪那些被人深埋进骨髓的奇怪条令虽然被母亲沈睿半抹半改消掉不少,但有一条却因为她一直长在沈睿身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削弱也不能削弱。
——听从那个拥有监管权限的人的话。
……就算云道朱身上的监管权限来得奇怪,又只有一丁点儿。
沈聪仍旧觉得。
简直天都要塌了!
“云道朱,请让我进去可以吗?我可以向你解释。”
云道朱斜倚在沈聪刚才站立的地方,将金雕风筝的引线挑掉,对南吕道:“弹个曲听。”
南吕在十二律中是最沉稳可靠的一个,但现在也觉得焦头烂额。
他毕竟是被云道朱要来要与沈长歌签契的。
若是不签主从契,再过几日他消耗完了灵力,也要变回一面普通镜子不知沉寂多少年了……云道朱赶走天人,究竟是认真的还只是吓唬吓唬他?
南吕心烦意乱,竟然连弹的曲子也荒腔走板变了调子。
这位优雅沉稳著称的镜君吓了一跳,正要请罪,却见身旁上使瞪着下头横眉竖目,几乎要把手下的栏杆抓下来。
——根本没有理会他。
南吕再瞧瞧地往下一看。
天人沈小公子缩手缩脚,像个犯错的小媳妇子:“那我自己上来了,可以吗?”
天人知道云道朱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因此并不等她回答,自顾自一推门。
那铜墙铁壁竟然就给轻轻松松地推开,仿佛在给主人让道。天人一路前行,畅通无阻,不多时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云道朱一定阻拦过——可根本没有用处。
这明明是她从师门带出来又亲身祭练过的法宝,可是却一点都不合她的操控。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出去联络沈榴衣,离开了房间。我以为你应该想到的……因为你没有给过我离开房间的口令。”
“确实是我的过错。”
“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气。我是想跟你谈谈。我一定不说谎了。是我忘记告诉你塔的事。你之前告诉我几个取食物的口令,我没事做就计算了一下,弄明白这座塔的编码原理,然后不小心破解了防火……我把口令都破解了。你……你不要生气好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们之间有误会。你不要赶我走可以吗?你不听我解释的话……”天人握着小拳头,又紧张又忐忑:“我还会自己回来的。”
啪。
南吕再回头时,那栏杆已经给云道朱整个抓下来了。
“上使……”息怒啊。
——但沈小公子也太能气人。
南吕设身处地……也觉得云道朱肯定息不了怒。
云道朱返身回屋,拎起大剑。
“上使!”
“挺好,先让我砍你几个胳膊腿儿,也好叫你没办法上窜下跳,再坐下来听你说话。”
“上使手下留情!”
“嗯……那,你想砍几个?”天人一脸认真:“我总共只有四个。”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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