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陈怀风
蓬莱仙府, 小天机阁。
月镜里的红里血出了一身冷汗。
鲤画里的云道朱只是个小水人，才巴掌那么大, 挥剑就像挥个小牙签, 看起来不能更萌。
但当她一剑点破牡丹鲤的幻身, 冲霄的剑气竟然透过鲤画传了过来绞碎了水池。
不在现场的红里血都感觉到了那种迫人的压力。
陈怀风在鲤画碎裂时就跳出水榭，他把牡丹鲤王抱在怀里, 又抽了一卷宣纸在水面铺开，裹走所有鲤鱼。
这时剑气已经破空而来, 绞碎池水, 在逃回水榭的陈怀风额头一点……
他吐出一口血，额头上多了一道竖起的血痕。
过了好久, 陈怀风才挣扎站起来, 把宣纸重新敷上水面，随后又瘫坐回地上。
水池被法术还原，不过鲤鱼们仍旧疯狂逃窜许久才彻底安静下来。
红里血毕竟不像陈怀风那样直面云道朱的这次攻击, 他恢复地更快一些, 在镜子里幸灾乐祸：“怎么样, 被BOSS干得腿软了？”
陈怀风擦了擦从额头上流到眼睛里的血迹。
他抬头瞪了红里血一眼。
红里血看见他的手还在颤抖。
就算看全息恐怖片也该缓过来了。
他终于觉得陈怀风的状态不太对劲：“喂你不是有心脏病吧？你健康实时监测失效吗？要不要帮你报警？”
“我没事！”陈怀风显得有点烦躁, “我体验度调太高。你来给云道朱劈一剑试试！”
这么狼狈，红里血能理解他脾气变大点, 于是体贴地安静不说话。
又想到体验度调最高的猛人沈长歌……陈怀风怎么说的，体验度调到最的玩家人物十级后基础值会翻倍。
陈怀风会知道不会也是因为体验度调最高吧？
百分之百全真实地面对BOSS戳到额头上的一剑会有多恐怖？
没有切身体会红里血想象不出来。
——应该是很糟糕, 毕竟只看到影像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为了基础值翻倍, 要不要一样试试最高体验度啊？
是恐怖一点, 但又不会真的死。
红里血面无表情地在内心跑马时，陈怀风已经站了起来。
他跃出水榭时打翻了珍珠钵，珍珠滚了满地，现在这些价值连城的珍珠被他踢得骨碌碌乱滚，又咯吱咯吱踩在脚下。
红里血几乎是被这些“一万两”“一万两”“一万两”的声音唤回神智：“没事了？”
陈怀风阴沉地嗯了一声：“要我给你形容感受吗？反正你要对付沈长歌，就肯定要跟云道朱对上。”
是谁叫我对付沈长歌啊！
红里血觉得刚才就不应该体贴，陈怀风任何状态都很可恶。
“刚才是怎么回事？她要是能随便这样，真没得玩。你还是直接拉黑我算了。”
陈怀风鄙夷地说：“你以为牡丹鲤是怎么传消息回来的？那里有一条信道，云道朱正是看穿了牡丹鲤的信道，顺着信道绞碎灵机。最后那点剑气其实是信道被绞碎的余波。她要是真人在这里，我早被爆头。”
“所以你追女友的方法是把我送去给岳母爆头吗。——我是无辜的。”
“免费听了那么多自主模式信息，还免费看了这么久沈长歌，一点启发都没有吗？”
这句话里免费两个字绝对是重点，被陈怀风毫不留情地砸到红里血的脚趾上。
“……所以你是叫我一边死一边偷学云道朱剑招？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大学体舞课，我一直跳到学期末还记不住动作一直踩女生脚，你是觉得我死一死会爆智商吗？”
陈怀风一脸的：这么蠢选什么自主模式。
好吧，一学期记不住动作确实是夸张。
红里血作为一只死宅男，跟女生舞伴一握手紧张得脑子全飞掉了，能记住动作才怪。
但剑术也不是广播体操，他连云道朱动作都看不清楚，这怎么学？
总不能真通过多死几次让身体积累经验……死多直接就删号了好吗。
“你可能不知道，先前沈长歌中了一个全属性下降50%的负面状态。在别的游戏里不用说，每一类负面状态有自己的应对方法，不管找人消除嗑药还是硬抗全是游戏安排好的，你不可能凭空造个办法出来。”
《倾天》就自由一点，比如你被割一刀，持续降血，那发挥想象力就好了。包扎，吃药，缝伤口，道理说得通的办法都行。再牛逼一点，你探索自己的身体，控制血小板堵伤口，刺激细胞分裂长新肉都没问题。”
不过包扎吃药跟控制身体的难度就完全不同了。可以说前面一种方法跟后面一种方法比起来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正常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究竟怎么样控制自己的细胞甚至控制自己的基因，但在游戏中，你要是选择了自主模式那就完全有可能。”
普通玩家接入游戏后，因为‘等级’升高，计算能力，敏捷度种种方面都会提升，这其实是游戏对玩家开放了一部分计算能力。而自主模式获得的‘计算力’跟辅助模式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这就是真正的全辅助模式和自主模式的差距。”
在现实沈长歌也没办法光看格斗视频就变成武术冠军，在游戏里可以。她中了全属性下降的负面状态，在现实她只能去看医生，但在游戏里，她直接自己发力打通任督二脉——虽然用力过头走火入魔还要云道朱接手，不过她显然已经摸透《倾天》的规则了。”
陈怀风意味深长地看着红里血：“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所以自主模式就是脑后插孔接了超级处理器？”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你的大脑开发程度对你形成阻碍时，《倾天》会自动帮你补足短板。等级提升就是不断进化，自主模式玩家能够得到的进化资源你敢想象吗？”
不知道是陈怀风这个怪脾气太让红里血忌惮，还是欠了一大笔钱实在沮丧，总之陈怀风描述的东西并没有让红里血热血沸腾，他反倒觉得……
“我听得有点后背发凉啊。”
升级就像进化，说起来是没错，但这个思考角度总觉得好恐怖！
陈怀风嫣然一笑。
“我最近在写科幻题材，要来客串个重要配角吗？”
红里血倒是听过陈怀风给没颜色招惹他的倒霉蛋写过定制文，什么渣攻贱受小百花，触|手木马大玉米……真是恐怖得一言难尽啊。
“我太没有人格魅力了，配角还是让给别人做……那这样我去消化一下这些消息，就先走了。”
陈怀风撑着下巴：“血爷记得再来照顾我生意啊。”
“一定来一定来。”一定打听清楚你正常了再来。
红里血落荒而逃。
等月镜整个黯淡，陈怀风吐出忍了半天的一口血。
云道朱这个世界BOSS真不是盖的啊……
他抽出一张宣纸，轻轻一抹，身上的血污就全部都转移到了宣纸上。再取出画笔颜料往脸上勾勒几笔，额头上的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又飞快摘下头上、耳朵上的宝石配饰，装到盒子里藏好。
正像换下身上的衣服，远远地，传来一声黄莺般清丽的笑声：“说好穿一天的，怎么着急脱呢？这可不行，愿赌不服输，可是要挨罚的。”
陈怀风满脸的无可奈何。他站起来敛袖抱掌：“青鸾姑娘。”
“你穿着这身，可不能这样。”
陈怀风只好把手叉在腰间，学着女子的礼仪蹲身下福：“青鸾姑娘。”
青鸾笑盈盈地围着他转了一圈，才满意点头：“这才对嘛。”她又把陈怀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哎呀，虽然平了些，可是小怀风你的腰，”她伸手比了比：“真细呀。”
陈怀风苦笑：“多谢夸奖。”
“咦？我就走开一会儿，你这里怎么一地狼藉？”
“一点小事。”
“哦……”青鸾不再追究，又问，“刚才那个小家伙怎么惹恼你了？那样作弄人家。你这小珠一粒也才一两银，你骗他。”
陈怀风叹口气：“我穿成这个样子给他看见，还不值十万两吗？”
青鸾捂着嘴轻笑：“那应当是值的。”
“青鸾姑娘就放过我吧，我再做些口脂给你赔罪好不好？稍后要是师父找我来，看见我这样……”
“那就叫他看嘛。”
“青鸾姑娘，青鸾姐姐。”
“哎呀，好吧，不止要口脂，还要你上回说的面霜与那个好用的胰子，要给碧游姐姐也备上一大份！”
“是，是，青鸾姐姐说什么我都照做。”
青鸾又偷偷往陈怀风的腿上瞄了一眼，心想：陈怀风说天人女子都做这样的打扮，天人女子可真是大胆呀，不过凡世间也有夷人，那些男男女女也不爱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其实也怪好看的。
陈怀风抚平裙子边，假装没有看见青鸾的视线：“青鸾姐姐要是没有事我就去……”
“等会儿等会儿，你转一圈，我用刻影石记下来，一会儿给碧游姐姐看去。”
“……”陈怀风只好老实地转了一圈，然后握住先前跟红里血通讯用的配饰，用手拉长拉宽，变成一扇浮云游月的屏风把自己围了一圈。
青鸾转身趴到栏杆上去喂鲤鱼，问：“我刚才远远地瞧见你好像又叫出鲤画啦，是在看你那个小心上人吧？”
陈怀风敷衍地应了一声：“也不算心上人。”
“不是说一见钟情吗？你该告诉她知道才好。”
“不能说。”
“为什么？你什么都会，还能做胭脂粉儿，能做手钏花钗，能裁衣裳讨人喜欢。你对她说，她一定也会心悦你的。”
陈怀风笑：“青鸾姐姐是要嫁个手艺匠人？”
“你又不是只会这些！”
“她是女神，想要什么，都有人会把最好的给她。我能给的这些算什么呢？”
“我就喜欢得很！”
陈怀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衣服了。
他穿着天人的天|衣。
天|衣会自动调节尺寸样式，等级越高，天|衣就越精致华丽。
他的衣摆襟口上全是银线绣的银月浮云纹，成团连片，缀着星粒一样的小明珠。
陈怀风弯腰一手撑在栏杆上，就正好将趴在水边逗鱼的青鸾半圈在了怀里。他用指头点了点青鸾手边那条银背锦鲤，偏头笑问：“青鸾姐姐喜欢得很，那我们就凑成一对吧。”
他说话的气流正好扑进青鸾耳朵眼儿，又麻又痒，吓得青鸾几乎跳起来。
这小女子粉面飞霞，嗔道：“你就只知道戏弄我。”
“没有戏弄。”
“你的心上人呢？”
陈怀风轻轻吹气：“她有命中注定的一个，轮不到我。”
青鸾心里认定他是在说玩笑话，可心底又忍不住砰砰打鼓。
陈怀风被天机阁的老阁主捡到放到蓬莱仙府上来时，还才是个不到人半身高的小孩子。因为他乖巧又听话，长得也惹人爱，青鸾就喜欢带着他。青鸾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看着他长大，心里对他格外没有防备。
一来二去，这孩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青鸾咬牙拧他耳朵。
“你都大了，好好说话。”
陈怀风软软地撒娇求饶：“不敢了，青鸾姐姐放过我吧。”
青鸾从他怀里钻出去：“看我以后还理你不理呢。”
说完转身就走。
陈怀风去拦她：“好姐姐。”
一不小心磕上石头墩子，疼得眼泪汪汪。
青鸾到底心疼他，又转回来：“你自小就怕疼，怎么这么莽撞？”
“不生气了？”
青鸾从袖囊里取一枚小小的竹筒扔给他：“你想找的天地胎有消息了，想你着急，我亲给你送来，你拿去罢！”
陈怀风眼底含泪，眨了眨憋回去，委屈又讨好地问：“真的不生气了？”
青鸾瞪了他一眼：“你真的要去找天地胎？那个地方十分凶险，你这样娇气，自己怎么应付得来？”
陈怀风趴在青鸾肩头。
“她想要的东西，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给她取来。”
“她又没有向你讨要。”
“她身边有一只白凤，她这样有情有义，一定是想要这个东西的。”
青鸾听得直皱眉：“你出身流火陈宗，这样的身世，天人中有谁家的姑娘娶不得？你何必这样……”
“她不同的。”
“我听你叫她‘神女’，可你也入了天府门下，是正经的弟子了。凭她是什么‘神女’，难道你还配不上吗？”
陈怀风没有纠正她，只是说：“她是不同的。”
她是不同的。
她是女神。
她是Asynj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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