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吓坏了
凝碧看着云道朱：“上使是当真的？”
“我为什么说假话？”
“上使何苦要坏人姻缘？他二人是两情相悦。”
“沈长歌童稚懵懂, 不懂儿女之情，何来两情相悦？”
“上使说笑了。没有两情相悦, 怎么牵得上姻缘线。”
云道朱又笑：“我也奇怪, 没有两情相悦是怎么牵上姻缘线。”
凝碧闭口不答。
云道朱继续问：“那条红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观主想必知晓？”
盘踞在对面山峰的虬龙松又轻轻颤动起来。
这个耿直莽撞、有点笨拙，走路还会平地摔跤的凝碧观主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同上使有什么相干呢？”
“怎么不相干？沈长歌值一块天金, 我还没到手，当然得好好护着她。”
凝碧褪去了那些莽撞的毛糙的懵懂可笑的神情, 他整个人竟然变得凌厉起来。
“我只是想见上沈小公子一面, 无论如何，我今日都要见着他。”
云道朱大剑出鞘：“来。”
她话音未落, 大剑已经舞成一片残影。
凝碧观主也不落下风, 根须枝叶铺天盖地地打来。
虬龙松将这方寸地罩得密不透风，云道朱也不甘落后。
她移转腾挪，一眨眼身边晃出一个虚影。
竟然又是一个她。
这个她也一样将大剑舞成残影, 独挡住一面。
随后又一个、再一个。
漫天里枝蔓狂摇, 百十个云道朱穿梭其中。
凝碧声音隆隆：“没想到上使有这样的手段。”
云道朱声音飘渺：“还有更多, 观主要不要一一试来？”
“上使这样接连激斗, 也不怕损伤身体。”
“不劳费心。”
云道朱入道二十余年，天资纵横, 同辈中少有敌手。一颗道心也磨得圆融通透，十分坚定。手中巨剑更加锋利无匹, 刚锐非常, 从来没有迟疑。
世人有说她暴戾凶悍的, 有说她残酷嗜杀的，有说她刚极易折的……如此种种她都当做过眼烟云，听过就算。
旁人只知道她无心无情，唯独醉心大道。
于道途无益的东西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斩落。
却不知道——什么叫醉心大道呢？
道途有趣，她就踏上道途。
剑术有趣，她就精研剑术。
她观想行云，参悟浮云剑道。
心性与剑法合一。
有清虚艳象，无实体劳形。一人千面，变化万端。
损伤身体？
云道朱只有遇强则强，从没有犹疑退缩。
她知道自己的极限是什么——她没有极限。
“倒是观主，为小小一个梧桐妖做到这样地步，值不值得？”
他们这样激战，灵机鼓动，戾风呼啸，被凝碧好不容易定住的山峦再次崩摧。
飞鸟哀鸣，走兽哭嚎，又是一场浩劫。
凝碧咬着牙：“上使不懂。”
多说无益，做过一场再说。
……
这奇异的梦代表什么？
那身躯像山峦一样的巨大的凤凰，还有提着柴刀踏上未知之途的少女……
沈聪从梦境中离开的时候怅然若失。
她心里有点焦急和恐惧，好像刚才发生了什么，叫她要失去什么东西。
沈聪猛地坐起来，手掌下意识地拢住自己的手腕。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连云阁的床上。
她在哪里？
视野里漆黑一片。
当然是漆黑一片。
但仔细倾听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可不太正常。
风，树叶，鸟……在这样的山巅，甚至流云游动都会有动静。
空气干燥而冰冷。
“云道朱？”
沈聪呼唤的声音带着一点朦胧回音。
她思索自己的处境，觉得就像是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盒子里。
“云道朱？”
她身体虚弱，骨头缝都泛着痛楚。
云道朱给她喝的药一定有什么问题……但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
沈聪厌恶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形。
就像观览模式进入游戏被云道朱杀死，然后困在游戏大厅的那一次。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沈聪还是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暴躁乖戾。
甚至在过去了好久之后，她还无法介怀，少有地穷追不放算计了游戏公司一次。
沈聪其实并不是这种锱铢必较的性格……但那一次她是真的生气。
而这时候，情况还要更加糟糕。
不过十秒钟，她就觉得呼吸急促。
视觉，听觉，触觉……这些一概丧失。
并不是幽闭恐惧症。沈聪清楚自己的毛病，曾经试着蹲进漆黑的衣柜里。可衣柜并不会让她恐惧，因为她明白伸出手就能摆脱困境。
她害怕的是封闭的、毫无线索的、令她无能为力的空间。
光、声、触觉。
十五秒。
如果这是在现实，她一定已经流了一身汗。
对，这不是现实。
沈聪调出游戏系统界面。
她在发抖。
沈聪自己从不承认，她觉得这样的环境令她心浮气躁，她不知道这叫恐惧。
这一次的环境比上一次的还要令她恐惧。
第二十秒。
沈聪浑身发软。她蜷缩着。
不知道自己竟然最终没能选下确定选项。
忽然有一阵清风拂来。
有个人提着她的领子把她拎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
“云道朱？”
沈聪明明看不见。
但她就是觉得这世上的光随着云道朱一起涌了进来。
云道朱提起她，顺手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然后捏着她的手腕查探脉息。
沈聪就像溺水缺氧的人终于上岸，她大口喘息。
云道朱切了半天脉，有点摸不到症结。
怀里这个小东西等于一大块天金。
天金是什么？
天金是好东西。
平常弄上一点的就能叫炼器师尽折腰。
天人承诺要给一块，总不会寒酸地给指甲盖一小块吧。
其实指甲盖一小块也不亏。
云道朱爱剑，爱利剑，爱得简直痴狂。
所以沈长歌这个有趣的小东西就更不能出一点事。
她难得地柔声问：“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柔声也带着冰碴，不过沈聪并不介意。
沈聪老实地回答：“我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下次请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云道朱并不是真的有读心术，只是她善于观察。
而被观察的这位又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根本不用云道朱费工夫。
所以云道朱明白了。
“你是害怕了？”
沈聪强调：“我不喜欢这种环境。”
云道朱乐了——她乐时也满脸冰碴：“真的怕啊？”觉得喜欢有趣就想要欺负一下，云道朱冰山一样的外表下其实掩盖着这种恶劣性格。这个小东西不喜欢别人把她当成小东西，云道朱就偏要揉她的脑袋拍她的背捏她的小脸把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哄着：“不怕不怕，没事了。”
她心里还好好把这件事记了下来，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利用。
但小东西既不反抗也没有生气，认真想了一会儿之后把头埋进云道朱肩窝。她特别诚实：“可能是很害怕。嗯。是很害怕。”
这小东西可真有意思。
很有意思，云道朱心情也不错，就抱着这孩子轻轻地哄起来：“好的，下次不这样做了。”到底这样不这样，还是下次再说。
云道朱把沈长歌关在这里当然有些原因。
她其实并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看起来自由随心，行事却十分保守。她从来不会越过给自己划的线，做事前都将后事安排得滴水不漏。
她跟梧桐观主打得昏天黑地时，沈长歌已经被她好好护了起来。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龙游浅滩被虾戏。
云道朱不远千里从一气宗赶到这里来，无论是九华府、梧桐观都千方百计地将袋子里消息深山藏好，什么都不透露。
她孤身在此，什么都打听不到，什么都探查不出，只好斗智斗勇。
自然先斗智，后斗勇。
纠葛来去的地方就不提了，反正到了今日，她举着大剑一顿昏天黑地，除了暗地里早请出法宝把沈长歌藏起来，还早算计好梧桐观主的心头肉是什么样的状态。果真打到一半，那边发作起来，梧桐观主凝碧投鼠忌器，只得褪去。
云道朱也明白了。
那沈长歌身上的姻缘线果然是假的。
她喂沈长歌喝了几剂迷魂汤，只为了将她迷晕好去砍那条姻缘线。
姻缘线当然并不好断，可这样砍了几回，那梧桐妖被她砍去半条命。
没有这样的姻缘线。
这梧桐观主弄得什么鬼？
三年前九华府为何退避不出。
这大凤郡里的事为何从未传出去。
那湖中的妖兽怎么这么古怪？
是谁将清源县封锁起来。
天人聚在清源县内是要做些什么。
那梧桐妖到底什么来路？
云道朱没有功夫慢慢纠、细细查。
沈长歌可不仅仅是一块天金，还是一柄破局的好剑。
不过现在嘛。
天金和好剑吓坏了。
这小东西看起来是有十岁，又独自闯荡很有主意，不过在天上才刚洗三，在人间也只满月。
真小。
吓坏了。
云道朱将她抱出门，收了先前装她的法宝，将她带回到接天连云阁上干净整洁的二层，在床上放好。
这时天朗气清，万壑松风。
云道朱给沈长歌嘴里塞个糖豆儿：“药先不吃了，陪你玩一会儿。先前你叔父给你的匣子我收起来了，你想玩什么？”
沈聪：“我……”什么都不想玩。她已经缓和过来了，现在只想知道姻缘线、阿蕊还有凤凰……她真不想被蒙在鼓里做个傻瓜。在现实她是年年奖学金的学霸，到游戏里变成彻头彻尾一个笨蛋。这落差叫人太难受。
可云道朱不理会她。
这霸道的女子已经打开那只黑漆嵌珐琅麒麟纹样的盒子，从里面拿出画着玉童抱大红鲤鱼的拨浪鼓。
咚咚咚咚。
“既然看不见，听响吧。”
咚咚咚咚。
“好玩吗？”
沈聪：“……”
……
【博物术（领悟）·中级35/1000）：使用博物术后有60%几率对主观判断得出的信息作出补充，并有60%几率可查看特效属性描述，使用后目标物信息将自动记录在博物簿（待领取）中。消耗精力6点。】
【云鹤先生亲手制作的波浪手鼓<丰年有余>。以鹏骨鲲皮天雷珠作为材料，质感细腻，声音清脆，可以震慑邪祟。普通属性：<镇邪>消耗灵气，削弱精怪类目标所消耗灵力10%战斗力，削弱鬼怪类目标所消耗灵力12%战斗力。专属（舐犊情深·认可），激活特殊属性：<顽童>，每次使用可恢复30%体力，30%精力，冷却时间五分钟。】
……
【博物术（领悟）·中级47/1000）：使用博物术后有60%几率对主观判断得出的信息作出补充，并有60%几率可查看特效属性描述，使用后目标物信息将自动记录在博物簿（待领取）中。消耗精力6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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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物术（领悟）·中级58/1000）：使用博物术后有60%几率对主观判断得出的信息作出补充，并有60%几率可查看特效属性描述，使用后目标物信息将自动记录在博物簿（待领取）中。消耗精力6点。】
【云鹤先生亲手采集材料制作的风筝<金翅大鹏>。以金翅大鹏鸟的毛羽、八风之骨制成。普通<鹏目>，消耗灵力共享<金翅大鹏>的视野，范围与时间依据所消耗灵力决定。专属（舐犊情深·认可），激活特殊属性：<大鹏展翅>，消耗灵力与体力（每消耗1灵力同时消耗10体力）借助金翅大鹏飞翔，飞翔时长依据所消耗灵力与体力决定。】
……
【博物术（领悟）·中级69/1000）：使用博物术后有60%几率对主观判断得出的信息作出补充，并有60%几率可查看特效属性描述，使用后目标物信息将自动记录在博物簿（待领取）中。消耗精力6点。】
【云鹤先生向玲珑阁定制的七巧锁<七巧锁子灯>。以扶桑枝雕琢而成，是休闲益智的好选择。普通<金乌火>，消耗灵力点燃七巧锁子灯，形成一个金乌火罩，在其中队友全状态增幅10%，火罩大小与持续时间以投入灵力多寡为准.专属（舐犊情深·认可），激活特殊属性：<锁阵>，投掷七巧锁子灯组合成为迷阵困住敌人，被暴力拆除后该道具永久失效。】
……
云道朱抱剑坐在一旁。一边调息，一边看护沈长歌。
最先拿出拨浪鼓来给沈长歌玩的时候，小家伙显然还不大乐意，不过并不多久，她就自己津津有味地玩了起来。
云道朱本意只是稍稍安抚她一番，自己也对陪她玩玩具毫无兴趣，见她自得其乐，也就不去管她了。
沈长歌一会儿摇摇小鼓，一会儿摸摸风筝，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真有这么好玩？
果真还是个孩童。
这时，沈长歌似乎玩够了手里的七巧锁，又从匣子里取出一柄小镜来。她摸着镜子把玩了一会儿，突然神情迷茫地仰起脸来唤人：“云道朱，这面镜子好像在发烫……”
云道朱接手过来。
那镜子确实在微微发烫，镜面还蒙着一层柔光。
仔细看去，那镜面里里恍恍惚惚照出来一个影子。
这影子并不是云道朱。
不知它有什么古怪，云道朱将镜子偏开一旁。
此时那镜面仿佛涟漪初定，里头的人影清晰明确起来。
镜中人开口了：“沈长歌？”
沈长歌循着声音转头：“嗯？”
云道朱也随她看去。
原来镜中人是个九、十来岁，乌发垂髫的天人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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