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消息
【任务更新。】
【接受任务：苦命人身死犹命苦, 行善事何时得善行。青年李萼带着妹妹李蕊和天人沈长歌逃亡。逃亡路上一行三人遇到水头村巫姑追杀。巫姑驱使三年前淹死的村人攻击兄妹与天人。面对熟悉的面孔，李萼与李蕊都十分痛苦, 只好恳请天人沈长歌帮助。】
……
天光乍破时, 巫姑又追来了。
她突然这样穷追不舍一定有什么原因, 但李萼说得语焉不详。
李萼只在再次逃亡时说了一句“狗急跳墙”，沈聪突然觉得先前巫姑来找她和阿蕊麻烦, 也许是李萼做了什么。
不过真是李萼做了什么吗？
如果他真的去找巫姑麻烦，为什么不事先安排好李蕊。
这应该是个错误猜测。那么令巫姑采取行动的那份压力又来自于谁？
这一次仍旧是李萼一前一后带着妹妹和沈聪。
他的速度比夜晚时更快了。
山林无法给他造成任何阻碍。
钻进密林的李萼就像入海的游鱼一样, 更加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他根本不用分辨树木与树木的缝隙, 那些杂草灌木连枝巨树仿佛会给他自动让路。
不，或许不是仿佛, 是真的让路了。
沈聪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道路, 在一瞬的交错间，她无比确认李萼确实是带着他们向着一颗大树冲了过去，中间没有改变方向, 但他们什么都没撞到。
她抬起头朝后方寻找那颗躲开他们的树木, 树木还在原地安静矗立, 连枝叶都没有抖动。
李萼究竟掩藏着多少实力。
沈聪不觉得自己能够在什么方面帮助他。
昨夜, 李萼最终没有说要沈聪帮什么忙。他在犹豫。
沈聪有种感觉，李萼并不情愿要她帮忙, 可是又不得不。
糟糕的体验。
任务更新的提示是在他们再次停下的时候到来的。
这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密林，李萼在一个向阳的缓坡上把两人放下来。坡上长着十几株野山桃, 枝干繁茂、穿插纠缠, 只是因为到了秋日, 也显得有些枯败萧索。
也许春季这地方会有很好的景致。
李萼在野山桃林里转了一圈，将妹妹倚靠着一株粗壮的老桃树放下。方向正好向阳，秋日金光遍布少女身上。
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对一旁的沈聪说：“我昨日说有件事请你帮忙……”
他仍旧在犹豫。沈聪在一旁安静不说话。
停顿了好一会儿，李萼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想请你将阿蕊送到一个地方去。”
沈聪没有料到他说的是这样的事：“你呢？”
李萼看着妹妹，神情动作都满漾着怜惜：“桃木辟邪，这里还能稍作抵挡，你们先留在这里不要乱跑。我稍后去会会巫姑。她这样疯起来，我要还她点颜色看。”
“你能回来吗？我要怎么跟阿蕊说。”
李萼哈了一声：“你倒是……明白得很。阿蕊……”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阿蕊从没离过我身边，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将她托付给你。她那日又见过妖龙真身了，也知道又是妖龙救了她。你就跟她说，妖龙惹恼了巫姑有了点麻烦，我去帮忙。”
“我该跟她说你要去多久？”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李萼说：“多久……她要是好了，想要来找我，你就叫她来找我吧。”
“去哪里找你。”
“还能去哪里，那时她自己总晓得的。”
沈聪觉得这一刻的气氛实在太古怪。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萼，李萼则低着头，将妹妹的刘海拨到左边，又拨到右边。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抬头看着沈聪直勾勾的眼神，这次笑了：“行了，我对上巫姑是讨不了什么好，只怪凤火不知怎么地到了你身上，若不是如此，又何必这么狼狈呢。不过巫姑对上我，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去。此去虽然有些凶险，但也实在不是什么有来无回，我只是要找个地方养伤，一时间再见不到。不过同你们天人假身入世，并不会在凡间死了一般。我也是。我在这大凤郡里守着阿蕊已经有千年时光了。”
沈聪本来想再试着问问凤火的事。
现在李萼好像有点软弱，说不定会倾吐给她知道。
然后她被李萼的话“吓”了一跳。
不会死。一千年。
李萼当然不会是普通人，但这也太匪夷所——这游戏的设定也太超出普通范畴了。她对整个游戏的力量体系又做出了新的评估。
天人愣住了。
这反应将李萼逗笑。
“你们天人活得不是更久？”
那是在设定里活得更久，要是这么算，十岁的天人真是弱小得不能更弱小。
一千年的差距，这个阶段的玩家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NPC？就连实力最末的李萼都这么厉害，屠龙真是天方夜谭。
那夜在苇沼中蛟蛇曾经跟她说一切其实都是巫姑的阴谋。现在沈聪她相信了。叫玩家对上蛟蛇，巫姑绝对没安好心。
李萼见天人似乎还没转过弯来，自顾自说：“相传天民与天地同寿，享一切福泽。小家伙，你们下来究竟是要做什么？什么得功勋找人，你们在这地方能得什么功勋，又有什么人好找。那湖中的妖物在这大凤郡得天独厚也算一霸，放眼天下又算得了什么？你们一群小人过家家般一股脑地来——”他突然又有点咬牙切齿：“你们总不会是来玩的吧。”
李萼真是敏锐。
就是闲得发慌，开发游戏，在虚拟世界找乐子。
她默认的行为惹得李萼不快。
青年原本因为将要到来的一场苦战打开了话匣子，估计是想疏散一下情绪，但显然热情突然被天人的诚实熄灭。
这些天人就是来玩过家家了。
李萼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定，舌根泛起苦涩味道。
她当然没有全都说实话——其实是隐瞒了一部分没有说。
她叫天人帮的忙可不是什么将李蕊护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说的其实是将妹妹托付给你。
两人互赠了信物，妹妹春心萌动，随后凤火又跑去了沈长歌身上。这是天意，在李萼眼中，就是天定的姻缘。
她也一样没有跟天人说——凤火是拿不回来的，除非沈长歌死。
但沈长歌若是死了，妹妹小蕊这辈子也活不长了。
无论如何都得把沈长歌留下来。
她叫沈长歌将妹妹送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有将沈长歌留下的法子。
无论如何都得把沈长歌留下——他就算是来过家家的又怎样呢？过几年家家，也就把这里当真了。
李萼假装生了一小会儿闷气，再去看天人。
天人默默不语望着他看。
这小东西总是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总没什么神情，让人难以分辨他的喜怒哀乐。
不过相处这么多天，李萼还是大概摸清楚了他的脾气。
他最是直来直往，这样看着人又不说话，就说明是在犹豫忐忑了。
李萼就做出一副没什么好脾气的样子，装作自己迫不得已又无贤人托付，只好妥协：“也罢，我不管你们天人怎么想，为什么来，但有一件事，你须得将阿蕊安全送去我说的地方，否则我腾出手来决不饶你。”
李萼这要挟显得十分色厉内荏，不过她明白天人心善，就是吃这一套。
果真她见天人睁着大眼睛，冷着一张小脸承诺：“我会做到。”
李萼在心里笑，嘴上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总该让你知道清楚。”
“凤火究竟是什么？”
凤火。
这小东西。
倒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脑袋里空空。
这就是天人……
凤火。
白凤之火。
李萼道：“你如今晓得那大湖中有件宝物了吧？”
“嗯。”
“那宝物是什么我不能说给你听，这其中有些缘故，我就算想说也说不出口，你明白吗？”
天人绷着小脸点头。
李萼不知道对面的玩家是想到了最初系统禁止她报真名出来这件事，只以为这天人明白：这世上无法说出口的宝物都是些有来头又有主的东西。
她本意是想唬住天人，好让他不要乱打主意。
可天人其实没有听懂。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同样也不知道，眼前这天人与别的许许多多天人绝不相同，对世俗凡尘的宝物毫无一点兴趣。
李萼继续道：“那件宝物是我族中之物，因为一些缘故落在湖中却又取不出来。我同阿蕊便是族中派来的守宝人，要等机缘成熟再将宝物带回湖里。谁知此地有宝的消息不知怎么泄露出去，被那巫姑知晓了。那巫姑寻了一条异种寻宝蛟龙来想要将宝物盗走，谁知湖里盘踞着一条大蛇，虽然还没有开窍，却机缘巧合将巫姑那条小蛟吞了。随后它便多了寻宝异蛟的本性，找到了那件宝物，盘踞在旁蜕化妖身。这就是那蛟蛇。”
“我同阿蕊要守宝，等待时机带回族内。巫姑想要盗宝。那蛟蛇在这件事上其实还懵懂，它也知道宝物它万万是拿不了的，也并不敢碰，但是又不肯让别人碰。就这样纠缠了数百年。”
“你问凤火，就是我们这样纠缠了几百年相安无事，结果现下突然争斗起来的原因。凤火是取宝的关键所在。阿蕊……她是凤火化身。”
“凤火化身？”
李萼对天人这什么懂的状态倒有些满意：“你只要知道，离了凤火太远她就要死。”
天人果然被她唬住，木着小脸站起来：“多远？”
李萼没料到天人会这样问：“这是说不准的，你尽量陪在她身边。”又道：“我知道你要去找人——”
话说一半被天人打断。
“请放心，我会等阿蕊康复。”
李萼便又念头一动：“你知不知道为何许多年我们都相安无事，最近却这样彼此争斗起来？是因为阿蕊身上的凤火原本就像人睡着一般，是不动的。但这些年不知怎地就开始醒了。这是取宝的时机快到了。”
“凤火勾动异宝，巫姑有所察觉。她同我与阿蕊不一样，凤火是她的克星。所以三年前她引来了一个了不得的道人，准备孤注一掷先将那宝贝抢出来。”
“至于湖中半龙，实际最是两面三刀。她知晓自己根底不足，离了大湖便没有支撑，于是左右经营。阿蕊同你说她数次被那妖蛟所救，实则是那妖蛟寻宝的天性起来，每每阿蕊进到水里，就要被她察觉追逐罢了。”
“再同你说三年前那个了不得的道人——这件事我骗了你。当初你问我知不知道一气宗的事情，我跟你说没有听过，实则当年那了不得的道士就是一气宗里来的。”
说完这个，果然见那一直冷着面的天人也有些动容了。
“他是一气宗的人？”
天人要找的人就是一气宗的人。
一气宗的人又跟大凤郡里的这些事情牵扯上了关系。
他要找人，就得留下来在这大凤郡里寻那道人的蛛丝马迹。
李萼趁热打铁：“一气宗乃是道门魁首，又十分护短。那个道士一去三年不回，他门中人一定会来寻他。要是要找人，不妨就等在这里。”
李萼是想让他知道，就算陪在阿蕊身边，也不妨碍他找人的事情，谁知天人却问。
“你说那个道士是巫姑请来的。一气宗……跟巫姑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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