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争斗
龙王救过李蕊许多次, 李蕊将龙王称为龙王爷爷。
李萼却对龙王并不像妹妹那样尊敬。
他提起湖中龙时曾经说道：半龙。
很显然，李蕊并不真的认识龙王, 那么认识龙王的就是李萼。
结善缘原来说的是李萼。
沈聪不知道这蛇女——蛟蛇——跟李萼是什么关系, 她听到蛟蛇的话, 感受到她突然暴起的恶意，于是沈聪说：“是李萼请你帮忙？他在哪里？叫你带我们到哪里去？”
蛟蛇叫嚣着要吃掉沈聪的一条手臂, 听见李萼的名字，突然和缓下来。
萼。萼儿。没有。不知。抓住你们。她就来。
很显然, 蛟蛇听见李萼的名字时要比听见巫姑更加激动。
但她的话实在颠三倒四。
沈聪问：“他在哪里？”
哪里。我。不知道。等她来。小蕊在, 她回来。
沈聪明白了。并不是李萼叫蛟蛇来的。是蛟蛇自己察觉到李蕊有危险——按照她的说法，是那场火烧掉了“凤血”, 使得巫姑不再惧怕苇沼潜了进来。蛟蛇感应到巫姑出现在了自己的老巢附近, 所以将湖里的“凤血”带过来。之后她巧合地发现了李蕊和沈聪。
沈聪还来不及想“凤血”，蛟蛇额头上的伤这些细节，只是注意到蛟蛇说不能吃——“萼哥跟你说起过我？”
巨大的蛇头在沈聪面前晃动。
蛇似乎在衡量要从那个角度下口。
你叫萼, 儿。萼哥？
蛟蛇好像有点高兴？
她对沈聪的好感度确实突然变动了。
收到获得蛟蛇的喜爱提示后, 妒火中烧（10/20）变成了（8/20）。
看来这类负面的“好感度”是越低越好的。
沈聪回答：“我刚到这里来时, 是萼哥和阿蕊救了我。他们收留我住在家里。”
住在一。起。你们。
又说。
不过你叫。萼哥。
就这样短短两句话期间, 蛟蛇的好感变动了许多次。
沈聪不由想到：李萼也是这种古怪难以捉摸的性格。
她现在知道李萼是为了“沈长歌”跟李蕊过于亲近的事情一直在烦恼。那么眼前的蛟蛇——她还妒火中烧——沈聪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异类喜欢李萼。
她试探说道：“我就要走了。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阿蕊受了伤，萼哥不见了。”
蛟蛇晃动着脑袋。
你要走。
“嗯。”
嘶。好。你要走了。然后她猛然反应过来：那老货。伤。了。小蕊。萼儿。不见了！
沈聪一直觉得蛟蛇叫李萼名字时发音有点古怪, 现在才确定，蛟蛇叫李萼萼儿。
“是。萼哥不见了, 阿蕊受伤也没有出现。我猜是巫姑把萼哥控制起来了。”
巨蛇再次晃动头颅。
她的智商不太高, 因此想事情十分辛苦。
不见。没有出。现。凤血烧起。来。也。不来。绊住了。谁。那老东西。不会。不敢。萼儿。哪里去。了。
“巫姑不敢为难萼哥吗？”
不敢。老货。不敢。蛟蛇声音越来越低, 随后猛地扭头。盘卷的身体也伸张开——她的速度迅猛暴烈，差点把沈聪和李蕊甩下去。沈聪忙背着李蕊跑起来，跳到蛇首上，攀附住那枚断角。
随后她看清了断角和那道横亘巨蛇头顶到眼睛的伤痕。
先前她还以为是浅浅的一道，近看才知道，这伤口深刻狰狞。
沈聪错认了它，是因为伤口里面还糊着什么东西。这东西有一股古怪的味道。还有种草药的苦涩。这是……药？这不是已经愈合的浅淡伤疤，看起来像是新伤。
李萼说过，湖里的半龙和一个道士争斗，然后道士再没回来。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这道没有愈合的伤口是那时候留下的，还是最近有人又伤了她？
蛟蛇这时候却完全不理会有个“蝼蚁”站在她头上。
她只是一边嘶嘶念叨，一边游动起来。
她竟跟来。不敢。怎么敢。那老货。难道真是她。老东西。竟然敢。动。萼儿吗。老东西。我去问。老东西。竟敢。竟敢！
沈聪艰难地带着李蕊攀附住蛟蛇那根一人无法环抱的独角。
雷鸣突然就在极近的地方炸响了。
轰隆声叫沈聪的头脑嗡嗡作响。
随后她察觉到，气温猛地降了下来。
就像当时在苇沼边缘被巫姑追逐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空气冷得几乎要将沈聪的血液都冻上。
直到沈聪翻滚着跌入苇沼，那深入骨髓的寒冷才缓和下来。
她还记得自己回过头去，看见的是弥漫的大雾，还有苇沼边沿一条界垒分明的冰霜雪线。
现在……沈聪呼吸间已经可以看见白色呵气。
而她的视野也已经被白雾遮蔽。
沈聪这才知道，原来巫姑一直在旁窥探。不过蛟蛇处于某种原因没有理会对方。知道沈聪说李萼可能在巫姑手上，蛟蛇才决定跟巫姑撕破脸皮。
现在看来，蛟蛇已经找到巫姑了。
但以沈聪的视力根本无法看见巫姑的所在。
她只觉得从高耸的蛇首看下去，雾气中有无数影影幢幢的白色幻影。
猛然间，电光像燎原的大火照亮了整个苇荡和天际。
雨水像是银色箭枝在空中回旋飞转……隐约地……隆隆的雷声中，仿佛夹杂着谁的哀呼嚎叫。
沈聪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看见一层殷红似血的屏障笼罩在沈聪和李蕊周身，使她们不受侵蚀，不被风雨摧残。
巨蛇高昂蛇首，鳞片张合不断。
她似乎在应和着雷声呼啸，但沈聪完全听不见她的呼声。
巨蛇是在进行一场艰苦的鏖战。
沈聪更加努力地去分辨，发现被电光照亮如同白昼的视野里，无数模糊朦胧的白影消失又聚合。
哀嚎声是这些白影发出的。银色箭簇般的雨水穿透这些白影，令它们的呼号声更加凄厉。
不知过了多久，雷电终于止息，雨与雾也消去无影。
云开月现，清朗如银。
清风浮动苇絮，飒飒如同飞雪。
这些飞雪落了许多沾在沈聪的头上衣服上，她拍了拍——血红色的。
跟苇沼里如同血液一样的“水泽”相同，所有芦苇都变成了红色。
凤血。
因为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凤血吗？
沈聪很想问清楚凤血是什么东西，但现在时机不对。
她怀抱李蕊，从巨蛇身上跳下来。
“你还好吗。”
她之前不知道蛟蛇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性格，否则就不会说那些话。但她现在更加在意巫姑怎么样了。蛟蛇看起来受了伤，那么巫姑呢？她们谁更厉害？
蛇烦躁地扭动身躯。
它身上坏了许多鳞片，又疼又痒，难受得很。
它这身鳞片经历雷火淬炼，坚韧无比……也不知那弄鬼的老女人用的是什么阴毒的法术。
你。帮我。拔。
“什么？”
蛟蛇似乎因为身上的伤势而暴躁无比。
鳞片。坏鳞片。拔！
沈聪看向蛇身上那些破损的鳞片：“只要拔下来吗？”
去拔！
“好。但你要照顾阿蕊。”
暴雨刚过，苇沼成为一片泽国。
处处泥泞潮湿无处落足。
沈聪饥寒交迫，体力精力都在飞速流逝。
但她还是使用了“轻身”与“巨力”天赋将李蕊牢牢托离地面。
那些雨水是血红色的。
地上的湿泥，累积的水洼也一样是血红色。
“凤血”。她想起先前那场大火，怕李蕊接触到“凤血”又会有什么不受控制的反应。
她提要求的行为令蛟蛇烦躁与不耐。这妖蛇垂下头颅，用巨大的、可怕的、探出蛇吻的獠牙用力在沈聪腰上顶撞了一下。
沈聪没有料到蛟蛇突然之间居然会发这样大的火。她毫无防备，剧烈的钝痛令沈聪浑身发软。脚下也不由踉跄一步，臂弯中形体大出她许多的李蕊就那样摔了出去。
接着蛟蛇又用尾巴把飞扑出去要接住李蕊的沈聪拍开。
这一下比刚才那一下还猛烈。
沈聪在烂泥里翻滚几圈才停止。
她紧咬牙关，挣扎着站起来，看见李蕊已经好好地被龙王抱在怀中。
龙王那巨大的蛟蛇身躯委顿在地，像先前那样，她离开原身化身成人。
你。伤鳞。去拔！蛟蛇女嘶嘶发声。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酷烈罡风。
这迅猛残暴的风将沈聪卷上半空，又重重落到龙王的蛇躯旁的倒伏的苇丛中。
若非你。废物。何必要。我。同那老东西。对上。
沈聪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
她明白了，这异类是在迁怒。
蛟蛇丝毫不打算控制自己的脾气，也并不想讲道理，只懂得想办法让自己好受一些。
所以恐怕她在跟巫姑的战斗中并没有讨到好处。
这令沈聪产生新的疑惑：那么李萼究竟有多厉害呢？
蛟蛇曾说：那老东西不敢动李萼。
那时沈聪还以为蛟蛇的意思是巫姑不敢对受蛟蛇保护的李萼下手，现在看来，倒像是李萼本身十分让巫姑忌惮了。
沈聪再次强撑着站起来。
“你没有找到萼哥吗。他不在巫姑那里。”
其实她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果然，蛟蛇嘶吼着。
没有。不见了。萼儿。藏到何。处。都是你。萼儿不见。了。
蛟蛇的话语颠三倒四，在沈聪看来全是胡言乱语。
没有必要跟她继续交谈下去了。
沈聪蹒跚着走近蛇躯。
蛇身粗大，即使瘫软在地上，也有数个沈聪的高度。
受到冲击后，沈聪的体力流失得更快了。她受了伤，现在甚至无力攀上蛇身，但她并不想示弱。
这蛟蛇精神不太正常，因此现在不能违逆她、刺激她。
沈聪休息了一会儿，让身体适应疼痛，随后退开几步作俯冲助力，从选定的落脚点攀上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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