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散伙后我恋爱了》65.神机妙算(九)

    第六十七章:
    傅良夜转身, 发现后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白影, 交错站立显摆着个脑袋, 两眼空洞的盯着他看。
    有过一瞬间的毛骨悚然,怪异的是他丝毫没有觉察到妖邪气息。
    晏玄非拔剑,剑尖斜指地面。
    见状,傅良夜猛地抓住他的右手, 下意识阻止:“不要。”
    迟了。
    青色的剑尖倾泻出幽蓝光点,一寸一寸溢出,刹那间铺满二楼的地板,闪烁的金色光点从地面跳跃亮起,瞬时汇成浩瀚的星河。
    傅良夜头次见这样的星阵,幽蓝与淡金相得益彰, 煞是好看, 可当务之急是要告诉晏玄非。
    “他们不是妖。”
    “不是么?”晏玄非闻声朝在星阵里摇摆挣扎的人影扫了眼,淡声答到:“没注意。”
    “收阵吧。”傅良夜已经探灵确认过,“都是生魄。”
    言下之意,如果晏玄非不收阵, 这上百的生魄极有可能变成死魄。
    修道讲求阴阳之分,死魄为阴物不可返还阳间,而阳间的肉.体少了魄危害繁多, 再者,谁都不知道少的是哪一魄。
    少年时, 云相在早课也提及: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一曰胎光, 二曰爽灵,三曰幽精;所谓七魄,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所谓三魂七魄,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晏玄非扬剑,锋刃直指上空,正要收阵时,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傅公子,晏二公子,好久不见。”话音刚落,地面上的星阵顷刻间被茫茫的寒气覆盖,结了层厚冰。
    傅良夜暗叫不好,这个时候晏玄非再想收阵已经来不及。
    楼上角落突然亮起了红烛,冷测测的白光取代了温暖晕黄的光点,小先生从黑影里徐徐走出来。
    依旧穿着玄色斗篷,双手拢在袖中,持平放于胸口。他脸上面具换了个白色的面具,眉心和下巴点了三抹鲜红,两颊勾着黑色花纹。
    朝来人拱袖施礼,他操着口少年的公子音,“傅公子这次来,难道是要我解卦么?”
    傅良夜似笑,反问他说:“那要看小先生还有什么没说明白,想细说的?”
    他边回答小先生的问题,边打量这人到底是谁,身量来看是个尚未修成青年体魄的少年,同他一辈轻则七八百岁,长者上千岁,都不该是少年身形。
    小先生摇摇头。
    傅良夜挑眉,抬手一指身后:“这些生魄都是你召来的?”
    面具后传来阵轻笑,小先生道,“不错。”
    傅良夜拍手击掌,“小先生好本事,怎么就不肯用再正道上?”
    “正道?”小先生仔细琢磨了这两个字,不由得开怀大笑,可身体站得笔直连肩膀都没抖动一下。
    傅良夜好奇这个少年是何人。
    小先生笑够了,同他说道:“那傅公子觉得什么是正道?”
    傅沉道,“天之道变幻无常,若为修者,当遵天道循伦常,不当背离天理,弑魂夺魄之流该逐出师门。”
    小先生听后静了会儿,声音陷入低沉,“不错,尊者也曾这样教导我的。”
    果真是三清观的熟人么。傅沉眼眸亮起,他方才是故意挑着这段话说的,幼年第一次去上早课时云相留下来的话,山中门生无不知晓。
    一旁没开口的晏玄非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模样却是与对面这少年的身形完全不像,会是他么?
    小先生怒极反笑,重哼了声,“我如今担不起正道二字,那傅公子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傅良夜语气随意,“世人不都说了,三清观上的傅良夜是出了名的离经叛道,大逆不道,小公子善卦难道卜不出这个么?”
    “好,好,好!”小先生连说三个好,语气携着怒火,“看来傅公子是想明白了,那今日便做个了结。”
    说罢,他微微转了个方向,仰头看着晏玄非,“傅公子罪孽深重,二公子自可离去。”
    晏玄非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小先生,“你利用生魄,不也一样有违道义么?”
    小先生冷笑,“违背道义又如何?”
    “小先生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傅良夜乐呵的接上一句,“我罪孽深重,你用妖术召来生魄难道就没错?”
    “他们可不是我强夺的,”小先生语气凌傲,扫了遍生魄的重重叠影,“与我算卦就是交易,生死有命也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傅良夜敛尽笑意,分明是他妖术惑人还说的理直气壮,正色说道:“笑话,旁人生死与你何干。”
    “那傅公子屠三清观时怎么不这样想?”小公子语气里的怒意更盛,“拿傅观主祭剑的时候,你可是眼都没眨一下。”
    傅良夜面色一白,犹如身坠万丈寒冰。
    小公子瞥了一眼傅良夜,又朝旁边身形高挑、气质淡漠的青年看去:“我再问一次,二公子走还是不走?”
    晏玄非抖袖正剑以示态度,“你是宇文一族?”
    “二公子果真聪慧。”小公子笑,见他持剑是不打算走了,好奇问道:“明明是要成仙的人,怎么喜欢往泥潭里钻?”
    “与你无关。”
    “师兄说的不假,当年山上疯了的可不止一个傅公子。”小公子声音轻快,似疑惑又阴冷,“二公子在山上也杀了不少吧。”
    他是算准了晏玄非的星阵落下后才现身,如今星阵不能收回,晏玄非要是敢现在出手的话,被困在星阵里的生魄顷刻间就会魂飞魄散,而那些失了魄的人不出七日没一个活口。
    这便是世人口中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毕竟是一身仙骨的晏二公子,就算这几百年修仙界没有他的动静,等真交手时还是该给予尊重的。
    小先生丝毫不觉自己所作所为卑鄙下流,他抬起置胸口双手,宽大的衣袖滑落,一双分明就是少年的双手合着,缓缓地摇了起来,铜钱声在寂静的二楼响得分外怪异。
    生魄听到声响像是受了刺激,团团将傅良夜与晏玄非二人围住。
    一张张白皙到透明的脸在昏暗的楼道挤过来,他们原本都该是普通人,此时每只生魄齐刷刷的左手叩诀举在胸口,右手低垂夹着一张灰扑扑的符咒,面露狠厉之色。
    傅良夜见怪不怪,心里骂了句小先生阴损害人,招了生魄居然还训练成妖魄,打不得动不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回去。
    眼下送回去是不可能了。傅良夜余光撇见晏玄非手中长剑上青光流转,他眉头一挑,抓起身旁的人就往前跑,已经杀过太多人,不想在再添杀戮。
    芸娘庄里结构简单,一楼大堂,二楼是雅间,眼前有许多房间。
    傅良夜在追小先生消失的方向,身后是数不清的生魄,还时不时地有符咒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但却叫人不痛快。
    就好比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却有一个三岁大的小屁孩想和你比划,你不想欺负人,可小屁孩捡石头就往你身上砸。小屁孩能有多大力气,能捡起什么样的石头,就跟挠痒痒似的,偏生小屁孩不开心还招来一大群小屁孩,这不是聚众挑衅么!
    “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傅良夜觉得有点意思,想起少时在山上躲着逃课场景,脚步飞快的朝小先生的雅间寻去。
    傅良夜之前在雅间待过,当然不会记错方位,等他俩跑过去却发现门关着推不开,门上雕花糊了层纸,透着点点烛光。
    傅良夜正要靠近看看,晏玄非抓住他肩膀将人猛地往后一带。没有防备的傅良夜直接跌进了他怀中。
    晏玄非道,“不是这里。”
    “我记得是这儿。”
    “之前这里挂着生死有命的牌子,还记得么?”
    傅良夜一经提醒脑海中想了起来,抬头去看漆黑的门边果然没了木刻小牌。
    “也没有焚香。”晏玄非继续道,“之前宇文人不在的时候这屋里也是焚香的,你再仔细闻闻。”
    傅良夜说不清自己嗅到的是什么,身体一抖,挣开晏玄非的手直接朝门边走去,拿食指捅破了门缝里的纸。
    晏玄非跟上去,正要一探究竟。傅良夜急忙转身后退,撞在他肩膀上。
    傅良夜捅的洞不大,晏玄非抓住身体颤抖的青年,他顺势从那洞口看去,里面白亮亮,摆满了黑木灵位,灵位上用朱砂写着小字:傅天行,步择世,云相
    晏玄非皱眉,低声喊道,“阿沉?”
    “他到底是谁?”傅良夜喘着粗气,空气里散发着压抑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恶臭。
    涌上来的生魄越发凶狠的攻击起他们来,一张张符咒纷纷扬扬的甩过来,傅良夜心绪大乱,父亲的灵位摆在雅间内就像是个笑话,当初满山的尸骨都没人拾,又哪来的灵位?
    晏玄非念了个法咒挡下了那些浅薄的法术,却见他们招式越来越阴狠。
    铜钱声贴着墙面响起,傅良夜被刺的捂耳,脑中想起第七夜的梦境,他杀人御魂,血洗长泽山。
    晏玄非暗叫不好,带着傅良夜逃窜。
    果然,那些生魄个个听唤召令变得凶狠无畏起来,不知死后地朝着晏玄非冲去,速度之快。
    晏玄非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拔剑,与生魄交手控制着力道,尽量不损其魄击退它们,有了顾虑就容易被束缚拳脚,更何况对面是数百个发狂的生魄。
    因为施展不开,废掉的右臂总是露出破绽,被生魄抓出大片伤口。
    温热的血腥味散开,由浅及深,逐渐遮过傅良夜鼻尖的死人味。
    他抽回绷在顶点的恐惧,方知自己是被晏玄非护在角落,透过这人的肩头,那些生魄皆用一双白瞳盯着他们。
    而晏玄非仿佛不知疼痛,淡然地拈决击退靠近来的生魄,只是不待他拈接下来的诀,后面的生魄突进过来,与他厮打在一起,这人只有一只手。
    傅良夜眼神渐渐清明。
    蓦地想起了当年,晏玄非也是这样护着他,满身的血还将背后交给不能再信任的自己,和他一起将那些修士赶尽杀绝。
    喉间似有刺梗住,傅良夜一口气哽在胸腔,反倒是逼得眼角发涩。
    他又何德何能让晏玄非为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傅良夜想抱住他,然后问他疼不疼,想将这人藏在身体里,任谁都伤不到一根汗毛。
    他真就这么做了,从身后抱住了晏玄非。手指小心翼翼的与晏玄非右手相扣,头埋在青年颈子里,“清哥儿。”
    晏玄非右手没有知觉,颈子里有阵热气袭来,便微微偏头看了眼傅良夜,目光是安抚的温柔。
    然后,他继续对付生魄起来。
    傅良夜在他颈上亲了一口,旋身一转,就将晏玄非带到自己身后,挑眉望向压过来的生魄。
    他从袖中抽出张符,直接抛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张符演变成数张数不尽的符咒,罗列半空,明火符映亮明黄色符咒上朱砂书绘的神秘图案。
    一时间,生魄被控在阵前,上前不得。
    眼下逃出去生魄肯定跟着,二人便先原地探查情况。
    趁着喘息的当口,晏玄非问道,“我离山后,观中可有收宇文一族的人?”
    “不曾。”傅良夜不假思索,“先辈追杀过幻梦师,也就是宇文家族。忘尘圣人刚正严苛,认为宇文一脉亲近阴间是邪道,山中定下规矩,后世万万不得收宇文一族为徒。”
    晏玄非语气肯定,“小先生不仅是宇文一族,而且也是三清观的弟子。”
    “说他是上山弟子没错,宇文一族怎么说?”
    晏玄非道,“构梦,与阴间通灵,是宇文家的天赋。”
    傅良夜思忖片刻,确实无从反驳,“那就是他隐瞒了身份。”
    说完,他才发现掌心湿黏黏的,全是晏玄非右臂上的血,垂眼看去。
    那年用春秋斩了这人的胳膊,也废了他的仙骨,还记得在南沽城偷看过上面狰狞的疤痕,傅良夜此刻心疼的紧。
    “晏玄非。”他沉声喊道。
    晏玄非还在想小先生的来历,“嗯?”
    傅良夜右手从晏玄非右肩一直拂道手掌,灵力拂过的伤口迅速愈合,他向来不屑做这些,因为就算用法术让伤口愈合也只是不流血,但疼痛一直在。
    可他偏见不到晏玄非这样,比自己千疮百孔还要难受。
    晏玄非见他动作,眼底漫上温和:“不疼的。”
    傅良夜不信。
    晏玄非便缓缓地抬手,摸了把傅良夜的脑袋。
    很久之前看着傅良夜揉步疏的头时,他就想这么做了。但他是大师兄,要端行方正,加上那时与傅良夜关系也不好,也就作罢。等后来关系缓和了,人也长大了,觉得这举止轻薄不得体。
    现在真切的感受到指尖穿过发丝的柔软细腻,晏玄非丝毫不觉得轻薄失礼,只有亲近,早该如此。
    “你干嘛?”傅良夜将晏玄非的左手拿下,小声埋怨:“摸了头就长不高了。”
    晏玄非失笑,“这样就好。”
    “你一笑我就想亲你。”傅良夜也不知哪里来的心思,话就说出口,虽然时机不对想收回却也来不及。
    “是么?”晏玄非接了句,弯起眉眼,目若星辰。
    傅良夜向来遵从自己的意愿,仰头就亲了上去,舌尖扫过他唇角,听见晏玄非喉咙里低沉的笑声,心尖儿都颤了。
    正要明目张胆的攻城略地,摇卦的铜钱声大作,叮铃铃的在耳边响个不停。
    傅良夜不悦地松开,又觉得好笑,“这小师弟该不是思慕你,怎么见我亲你就急的摇卦了?”
    晏玄非冷笑,“你知这人是谁?”
    傅良夜道,“不知啊。”
    “那你怎知他思慕的是你不是我?”
    他道,“清哥儿是宝,样样都好。”
    晏玄非笑睨了他一眼,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朝前方看去。
    生魄闻卦激昂,面相痛苦,扭曲着身体靠近,每接近高悬的符咒一步,生魄耳朵就沁出血水,再往前口鼻、双目流血,到最后七窍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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