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冬月廿二, 殷氏娶亲。千家相迎, 百兽朝瑞。
三清观和洛水殷氏在修仙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仙门, 三清观更是名列百家仙门前五,殷氏虽不及三清观道法绝伦但也是能跻身前三十的上仙门。
百家仙门分为上仙门和下仙门。上仙门三十家,分别是门中有修道成仙者的;下仙门七十家,分别是自成一派的上万年资历的大门派, 比余下千户修家根基深厚千百倍。
也是因此,观中一个弟子成亲的事都跟投石水中般引来无数人。傅天行也考虑到这,只发出一千份请柬,来者却有近万,就算不能入山也在山下观礼。
傅沉没再穿往日的道袍,换上了下任观主的制袍, 与傅天行所穿极其相似的蓝衣黑袍, 较寻常弟子的制式格外精致了些,绣家纹白鹤凌空,鹤头为丹顶太极阴阳眸,腰间本应悬太极坠却挂着不合时宜的玉扇挂坠。
“二师兄!”
傅沉刚从他爹那边抽身出来, 听见有人喊他便停下,如今还会喊他二师兄的大都是当初一齐入门的门生。
眠归甩着袖子跑来,面露焦虑, “可有见到逢幸师兄?”
“没,怎么了?”傅沉问。
逢幸刚去找泠月, 两人似乎吵了一架。他过去云相院中还听见有人劝泠月莫要哭, 新娘子大喜之日落泪破了喜。
眠归皱眉纠结, 挠头望着傅沉,“二师兄是要去等三师兄和大师兄?”
“是有此意,”傅沉作答,有些担忧:“逢幸是怎么回事?”
“没事,”眠归摆摆手,无奈的苦笑。“师兄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我这就去找他。”
傅沉当然知道逢幸不喜欢殷风揽,这本就不是秘密,如今大喜日子难免使性子,他未放心上直接下山去等步疏和晏清。
这数百年晏清也未曾上过三清观,偶尔从门生口中听到下山遇见过大师兄,讲过关于他的很多事情……倒是每逢自己生辰,烛山总有人送来贺礼,水墨莲花,烛山家袍,手抄的烛山小札,烛山星运…堆满了晏清住过的东厢。
还有豆芽菜,分开四百多年了,也不知道步疏长大成什么模样,等会见面不要哭鼻子才好。
傅沉轻笑,脸上张扬着欢喜,心中情绪难耐,足尖一点便轻快飞到山下,哪管什么礼数和旁人侧目。
山下聚集了不少人,观中道童和弟子纷纷迎客,前来观礼的其他门派来者见道傅沉当即赞叹不绝。
傅沉等了许久,望着人头攒动的地方,每一次人群里的拥挤和惊呼都牵动着他的心绪,终于路旁连连让道,视线齐齐望着一个方向。
六十四驾黑木华盖马车自远方而来,六十四个年轻的少年着雪色白衣轻袍御白马而来,却没惊起一丝尘土,恍惚是从九重天上来的般。
待近了,金色的帘帐低垂,门边挂着一站六角梅花风铃,铃铛之下垂着红色的流苏,铃铛轻响流苏摇摆,悦耳雅致。
傅沉心头一窒,站在前方遥遥望着停下来的马车。这么些年不见,晏清能认出自己么?这样想着,他眸中笑意更深。
帘子被只玉骨折扇撩开,抖出如玉透彻白皙的手,然后便是张矜傲淡漠的脸,繁复的黑衣白袍绣着暗纹,晏清那张脸是越发禁欲清冷。
“阿沉。”
他一眼便看见笑如春风的青年,眼底也浮起温和。
本以为会是自己先喊他,未想晏清先他一步。傅沉心跳的极快,从见到马车到这一声入耳,像是个等了多年的梦。
他走上前,笑着朝车上的人施礼,“三清观傅沉,等候晏二公子多时。”
当自己还能认不出他来?晏清挑眉,看着走近的青年,只朝他伸出手,“上来。”
四目相对,情绪万千。
傅沉差点就将手伸过去了,连忙压下强烈的冲动,眸中笑意如风,“步疏还没来,清哥儿不如先上山?”
晏清眉头轻皱,步疏这些年的情况自己倒是知道不少,也信了步疏对傅沉只是兄长的依赖,却还是有些许介怀。
他撩袍下了马车,让烛山驭者们先驱马上山。
“你不上去?”傅沉望着马车纳闷,这么浩大的阵势上去只怕回引来各家修士的好奇,想到撩开车帘见里面空空,那场景定是有趣至极。
晏清不答反问,“步疏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了。”傅沉站在他身边,两人一比较,自己居然比他矮了大半个脑袋。
他上下打量着身量颀长的青年,多半是晏清这个招蜂引蝶的束发添了些许高度。
晏清瞥他,只一眼就看透这人所想,掀起丹色薄唇,“我也以为你会长得再高一些。”
“……”三百年未见,见面就说这个?傅沉哼了声,“我爹说我还能长。”
晏清不语,直接将傅沉拉到怀中一抱。
“清哥儿?”傅沉双臂微颤,见周遭各家修士都朝他们看过来,别扭的情绪一晃而逝,直接回抱住烛山贵客。
晏清侧脸在那只微微泛红的耳边叹了一声,淡声说道:“这个高度就好。”
傅沉不满地垫脚,正好与晏清齐高,四目平视,“这样才好。”
晏清轻笑,清艳的脸上像是入了水的画,淡淡晕染开温柔,“好久不见,阿沉。”
低沉的嗓音触人心弦,耳尖的通红映满傅沉脸上,他连忙后退两步,方才差点克制不住亲上清哥儿的唇角。
自己对那张掀动喊他名字的唇,竟是思之如狂。
晏清一扫脸色,笑而不语。
旁人见到晏清和傅沉在山下站着,纷纷跑上前问候攀谈,晏清虽然冷淡却还是回了,言语极简。
等了近一个时辰,还未见岐川药谷的人来。
总有人上前打搅晏清,旁的问候便罢,还有甚者居然问晏清怎么修道可有秘诀,仙骨修到什么境界准备何日成仙?
最荒谬的当属夜城的方家,方家主带着一双儿子来赴约,与晏清套了会儿近乎碰了钉子,他只好换了个问题。
“玄非贤侄可有找个道侣一同修仙的想法?届时一对神仙眷侣,莫不惹人艳羡。”
晏清转头看向说话的人,眼神冷冽。
傅沉脸上挂着笑,闻声笑得更开心:“今日小师妹大喜,方家主这就给大师兄张罗上了?晏世伯都赶不上方家主的想的周到。”
方家主见说话的人是傅沉,便笑了笑,“傅少主年纪不小,也该找个道侣了。”
晏清突然眯眼。
方家主不由自主抖了下肩,莫名的寒意让他下意识朝四周望去,直到对上晏清那双冷的出奇的双目。
傅沉听后连笑三声,引来围观者好奇,他笑问姓方的,“方家主这是给烛山当完家,迫不及待的替三清观做主了?”
方家主被噎得面如菜色,不过是与后辈随口的话被傅沉这么一说便格外失礼起来,他忙找了借口带着一双儿子上山去。
傅沉顿时冷下脸,不顾周遭好奇打量的目光,抓过晏清的胳膊便绕了小路去观中,省的再有人缠着晏清问些奇怪的问题。
这条路僻静的很,晏清是头次走。傅沉也有几百年没走了,当初下山游历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偷偷溜回来的,不用绕远路直接通到后山旁的小径。
多年不见的两人有说有笑,大多数是傅沉在说傅沉在笑,偶尔晏清也会聊些这些年的事,平平淡淡的就过了。
冬月正是落雪的时候,长泽山就显得格外的绵长静美,恍若仙境。
“你信上说有话跟我说,是什么?”傅沉问道。
晏清沉默了会,而后高深莫测道:“等会见了师父再说。”
“还和我爹有关?”
“嗯。”
“清哥儿,”傅沉转身,“你是要问什么?”
晏清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傅沉眸子一亮,压抑不住欣喜:“要回三清观了?”
“不是。”
“那是什么?”傅沉略显失望。
两人之间白雪簌簌几乎隔断视线,晏清漆黑的双目里透着莫名的紧张。
傅沉站在上面的台阶与晏清平高,抬眼见飘下一片鹅毛大雪,纯洁无瑕。他下意识凑了过去,那片雪从晏清双眼中坠落,又被傅沉吹了口气。
晏清唇上被雪花覆上些微冷,紧接着便被两片温暖的唇瓣含住,那片雪化作水润湿了晏清的唇,禁不住张开口舔了舔那溢出来的水渍。
傅沉舌尖将晏清的唇舌顶了进去,按住他的后脑深入,将人扯入自己怀里,久违的气息终于弥漫在他鼻息间,畅然欢喜。
两人到了观中,晏清去拜访了傅天行和其他尊者。
傅沉被其他仙门的世家子拦住,再回头时晏清被冷着脸色的傅天行带走。他想跟上去,却被不少人团团围住,只好笑脸相迎。
洛水殷氏的门生皆穿着红色家服,列次走了过来,是要开始了么。
傅沉趁机摆脱了这些世家子,方要去寻晏清时却撞见横冲直撞的逢幸。
“逢幸?”他叫住他,“眠归来寻过你。”
逢幸被叫住一愣,手忙脚乱的抹了把眼点头。
“你这是喜极而泣?”傅沉没忍住损了一句。
逢幸尴尬地扭头,冷眼望着那些穿着红衣的洛水门生,而后朝傅沉身后看了几眼,语带诧异:“步师兄不在这里么?”
“你是说步疏?”傅沉喜出望外,方才还内疚自己被人困住不得脱身亲自去接他。
“师兄不知道?”逢幸傻眼,“听人说是在后山,没弟子跟你说么?”
“后山?”傅沉不解,小月儿大喜的日子他跑去后山做什么,几百年没被罚扫后山怎么还惦记上了?
眼见殷氏门生越来越多,逢幸脸色也越发难看,“我去后山看看。”
傅沉当即跟上。
逢幸看了他一眼,傅沉总觉得这一眼说不出的古怪,似有千言万语的无奈,再一看只是红的厉害。
“师兄不必去的,我去看看就好。”逢幸这样说,“万一不在呢?”
傅沉问了几个弟子都说没见到步疏,那肯定就是在后山没来大殿,想来也是怕见到小月儿尴尬?怕逢幸还对当年步疏拒绝小月儿的事介怀,傅沉怎么也要亲自过去。
两人便朝后山走去,一路上行人渐少,直到后山门前都没看见步疏。
“走了吧?”逢幸耸肩,语带嘲讽:“步师兄肯定觉得愧对师姐的感情。”
“步疏只当小月儿是师妹。”傅沉耐着性子解释,无意识的推开了那扇山门,白雪皑皑照着儿时和豆芽菜守着的空山,几百年没来还是老样子。
他正准备和上门时,猝不及防的被人给推了进去,傅沉打了个寒战,入后山就会化去内力,几百年不来当然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寒风刺骨。
他不解的看向门外的人,“逢幸?”
逢幸从袖中掏出一枚玉制铜钱,红肿的双目尽是怒意:“步疏配不上师姐,殷风揽更不配。”
傅沉正要跨出来,却见铜钱里飘出一个人影——白发银眼银袍,寒兽。
……
山下阻道的车马太多,耽误了些时候,坐在马车里的俊雅青年万分焦急。
明明是冬月天,步疏还觉得烦闷,几次掀开帘子望向外面。他本想持剑飞去又怕失了礼数惹师兄生气,走走停停终于挨到了山门前,递了请柬便直接下马。
小童见岐川药谷的马车上下来一位穿着三清观道袍的青年,直接傻了眼。
还是旁边高阶弟子有眼力,猜出这可能是步尊者的儿子步疏。
步疏听人说洛水的人早上山迎亲了,知道来迟,他直接使了套飘逸的轻功飞了上去,一别多年初次回山竟然还来晚了,只恐惹父亲生气,不过有沉哥哥在,想来父亲不会过多责怪的。
他半喜半忧的冲上山去,入目却是场血淋淋的噩梦——
“傅沉!”晏清跪倒在血泊里,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步择世。
左手提剑,衣衫透血。
傅沉双目充斥着血气,看着周遭被砍翻在地的修士们冷笑,纵然有不怕死的近身,他也挥剑斩个痛快。
“父亲!”步疏双目陡睁放大,痛苦地朝躺在血泊里的人跑去,脑子一片空白,“父亲!”
山上的修者早就被砍的七零八落,傅沉扭头看着地上陌生青年,抬脚走近。
血腥的身体靠近,步疏崩溃的抬头,泪水冲出眼眶,“傅,沉!”
“嗯?”傅沉腔调奇怪的应了一声,如闪电般抬起手中的剑朝步疏斜斩下去。
“咔当”一声,晏清反手用方华剑挡住这一剑。
傅沉歪着脖子,视线落到晏清身上,“找死。”
右手拔出背后的春秋剑,直接与晏清厮打在一起。
步疏发现不止步择世被杀害,旁边还躺着云相和上善一干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傅沉突然变成了杀人魔头,这些人,不,这里上千人都是傅沉杀得?
他痛苦的看着打斗激烈的傅沉与晏清,“父亲……”
“步,咳咳,疏。”
步疏听见动静,抱着步择世惊讶的回头。
傅天行缓缓爬起来,他的剑被傅沉夺了,只好捡起旁边散落的剑支撑着站起来。
“师父!”步疏迎上去。
傅天行满身的血,伤势惨重。
“这个孽障!”傅天行一口血咳出来,当即持剑冲阴阳近身一个大阵下到傅沉脚下。
“师父!”步疏拦住已经来不及,他拔剑跟上去。
三人围攻傅沉一人,而傅沉双手挥剑并没落下风,剑势诡谲凶狠,逼得三人都近不了身。
“逆子,你还要作恶到何时?”傅天行引气化作万剑朝傅沉袭去。
傅沉血红的眸光溢出痛苦的哀痛,爹为什么要骂他逆子,为什么要杀他?
晏清早没了清醒的意识,见傅天行祭出大招,他也双手端平青光长剑,纯粹的蓝光从脚下升起,青光聚起的仙力化作一把巨剑从天而降,从傅沉头顶悬落下来——
傅沉不可置信的看向晏清,为什么连清哥儿都要杀我?就在巨剑落下的顷刻间,他消失不见了。
凝气化出的金色巨剑落在傅沉所站的位置,对面震荡龟裂碎开,罡气怒冲。
傅沉眨眼功夫消失不见,傅天行脸色一变,这是他亲自所教习的踏乾斗,“退开,快——”
话音刚落,三人跳开数丈外。
傅天行警惕的看着四处,刚回头便被一把剑贯穿了眉心钉在了地上,鲜血溢满俊美的脸庞,他望着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儿子的青年,凄然痛苦:“逆……子。”
“师父,不!”步疏惊叫,“傅沉你疯了,那是你爹,你咳啊……”
傅沉一掌拍散了傅天行的天灵盖,反手捏住步疏刺进他胸口的剑,飞快的近身掐住步疏的脖子。
本该拧下这颗脑袋捏爆他,傅沉却一把将人摔到高处的屋檐,震得楼宇坍塌。
步疏被废墟压着抽搐了几下便不省人事。
而晏清早就被他另只手扣住喉咙,傅沉扭头冷笑过去:“如何?”
“你们都要杀我,可你们谁又杀的了我?哈哈哈!”傅沉狂笑,他身上的伤口露出淡淡的金色。
晏清眯眼看着那处伤口,悲凉的望着鲜血满身的青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傅沉长笑,“我是傅沉。”
“你不是。”
晏清尚且想不通为什么傅沉突然就疯了。但是傅沉是没有仙骨的,而现在待在傅沉身上的人将仙骨融在了他身上。
“我确实不是他,哈哈,他居然跟我说不想杀你?求我放过你?”傅沉笑的很诡异。
“他说他疼,他说不想杀这些人,可是你们要杀他,他不得不拔剑,哈哈傅沉你很痛吧,掐着心上人的脖子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信不信我用春秋毁了晏清啊?”
春秋淡金流动着猩红的血光,架在晏清脖颈,吞咽口水时的喉结滑动都能割出道血迹。
晏清面无表情,尽可能平静的看着这张布满血污的脸,“阿沉,我不会伤害你。”
傅沉脸色古怪,“是么?”
晏清闭眼,“是。”
傅沉突然松了手将晏清甩到一边,怔怔的看着晏清。可自己脑中有个人不停地在说话,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去思考。
那人再说:你看,你父亲骂你逆子要杀你,连你喜欢的人也要杀你,你真可怜,当初你娘也是这样被杀的,你记得吗?
你以为晏清不会杀你吗,你想多了!他只是在找机会,你杀了这么多人已经回不了头了,傅沉,你毁了三清观,你杀了同门师兄弟,杀了这几千修士,你看看自己做的事,哈哈
对了,你还杀了道貌岸然的傅天行,杀了步择世和云相这对狗男女,你这是替天行道,你没错,是他们错了,是他们要杀你
……
晏清咳了口血,抹净嘴角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朝傅沉伸出手:“阿沉,你走过来。”
傅沉摇头后退,泪水冲刷不干净脸上的血污,他恐惧地望着晏清手中的剑:“我怕,我杀了爹,我怕,晏玄非我怕!”
“阿沉不怕,”晏清丢了剑,目光温和的朝他走去,“我走过来,你别动。”
傅沉依旧摇头,终于还是被晏清抓住双臂,湿漉的泪水终于将眼珠冲刷干净了片刻。
“我杀了他们?”
“这是在梦里。”晏清轻声说。
“我疼,身上好疼,这不是梦!”傅沉摇头,越发痛苦:“小月儿大喜的日子我怎么会记错,我杀了好多人,我怎么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们,是他们要杀我的!”
“今天才冬月初一,半月前你书信遇到魇症,我是来看你的。”晏清说着假话,目光沉痛悲凉。
他安慰道,“不过是梦,阿沉别想这么多,现在你被梦魇缠住,你要走出来,不要被梦魇困住阿沉。”
傅沉痛苦地摇头,晏清不会骗自己的,这是梦,肯定是梦,他要走出来!
寒兽明显感觉到傅沉的意识在挣扎,想脱离他的控制,当即动用仙骨的力量,提剑朝晏清脖颈砍了下去。
那一剑晏清躲避及时,斜砍在了右臂上,豁大的口子瞬间爆出鲜血。
傅沉痛楚万分的看着晏清和自己手中的春秋,伤口见骨,淡金流转。
不管是不是梦,傅沉都疼的不能自已。
“你走,晏玄非你快走啊!”傅沉捂住自己的右手朝晏清方向绝望哭喊,“他要杀你,回烛山别管我了,走啊!”
他控制不了自己,真的控制不了,意识被切做了两半,整个人都被撕成了两半。
后来,山下各路仙门发现不对,留在山脚的修士闻讯赶上山来,血光冲天的傅沉提剑相迎,早不记得被人捅了多少剑,傅沉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是你们要杀我的。
晏清右臂不能握剑,直接左手持扇击退这些围攻上来的人,右臂的疼带走了他所有正常的思绪。
决不能让傅沉有事,不管如今是何等地步!他催动体内的仙力,顿时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金光大灿!
晏清与傅沉背靠着背,他用烛山星术斥退送死的人,护住身后几乎倒下的身体。
“阿沉,停下。”
傅沉再没有丝毫回应,疯狂的杀人,嗜血如魔。
“你们这些人,给我等着!”傅沉提剑站在断肢残腿的血河,“上巳白家,涪陵江家,洛水殷氏,留山宫家,还有河越韩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傅沉对天发誓,血债血偿,屠你满门!”
杀完最后一个不足百岁的道童,傅沉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转过身,视线冷漠的扫过帮他当下致命一击的青年,扯嘴笑了笑。
傅沉狂笑,“晏清啊晏清,看看你手上的血,你也配清字?”
晏清脸上煞白,手中冰冷,抿唇不答:“从他身上下去。”
“为了他弄脏了仙途,这样也没关系?”傅沉桀桀怪笑,看了晏清许久后,“原来你也是个不想成仙的,哈哈哈!”
“傅沉,”晏清跪在地上,背后插着旁人的剑,“你回来啊。”
“好。”傅沉拖着脚步过来,嘶哑的嗓音说不出的可怖,“晏清啊,这可是你叫我过来的。”
“阿沉——嗯。”身体一疼,晏清垂下了眼,贯穿胸口的白刃。
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晏清重重的倒在地上,看着傅沉渐行渐远,沾湿衣袍的血竟然比落得鹅毛大雪还要冷。
傅沉你要去哪啊,等我站起来,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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