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散伙后我恋爱了》52.同床共枕(四)

    第五十四章:
    时间一晃, 就到了傅沉这一辈门生下山游历。
    晏明修给傅天行来过几封书信, 信中提到晏清不能下山的事由, 虽没有明说,傅天行多少能猜道些。
    原本该让大弟子带门生云游,眼下只好让傅沉带着步疏他们一行九人下山去。
    百多年不曾下山,傅沉都有些记不起山下是怎么一番模样, 难免同步疏多聊了几句。再听说晏清不一同去时,他跑去找父亲理论。傅天行只说观中总要留一个弟子带门生的。
    下山前一夜,傅沉坐在晏清房里,支着脑袋看向手持银箸拨火的少年,“这茶不像是山上的。”
    “嗯。”晏清喝不惯山上的茶,味道过于浓郁。烛山茶淡, 唇齿留香, 后来就开始自己制茶,照着烛山的法子。
    见晏清全然煮茶品茗,并不提明天的事,傅沉旋着瓷杯, “清哥儿来山上这么久,下过山么?”
    晏清知他要说什么,不甚在意的抿了口茶水, “不喜。”
    傅沉心想,他这性子搁在人群里只会越发的冷, 没人愿意亲近, 也亲近不来, 打从十岁就来山上,只怕连普通城镇都没仔细瞧过。
    不免有些心疼这样的晏清,他道:“庙会还是有趣的,只是百年未下山去,不知还是不是儿时的热闹。”
    “天地运行,自循规律,庙会应该也是如此。”
    傅沉失笑,后同晏清讲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
    那时观中上元节都是在摇光殿过的,由云相主持。傅天行一到那天就避不见客,早起带着傅沉和步疏下山。
    城镇不大灯火流光,早早亮起了长串儿红灯笼,人影交错,喧闹鼎盛。
    他坐在傅天行的肩膀上,手里攥着街边一文钱一串的糖人儿,金灿灿的舍不得吃。
    傅天行手上牵着步疏,步疏捏着糖葫芦舔了又舔,直到糖衣都没了,将红果子递给傅沉。傅沉俯身去咬,迎面马车驶过,步疏被傅天行拽到一旁,手里的糖葫芦滚在地上,沾满灰扑扑的尘土。
    小步疏蹲在路边哭了好久,傅沉跳下来,将手里糖人递给了他。
    傅天行哭笑不得的将步疏顶到肩上,转身想去牵儿子,哪知傅沉跑去拿金瓜子换了一捧糖葫芦,兜在袍子里朝步疏笑。
    “步疏还舍不得,死盯着地上的糖葫芦,我差点捡起来喂给他了。”傅沉爽朗大笑起来,转头看向晏清,“你吃过糖葫芦么?”
    晏清不答反问,“糖人是什么?”
    “糖人啊?”傅沉拿手笔画,这么多年过去他哪还记得那么清楚,“就是用糖捏的小人儿。”
    “什么样的都可以捏?”
    傅沉点头,脑中一亮,从袖中抽了张符,极快的撕了个小人,“你看,和这差不多。”
    傅沉撕的小人过于随意不怎么好看,扭着肥胖的身躯爬到桌上,滚了好几圈才到晏清手边。
    晏清弹开纸人,拿起那半张符,自己也撕了个,“山下的人也会法术?”
    “不会,他们是普通人,什么都不懂的。”
    晏清手中的小人看着格外灵活,和傅沉撕的滚到桌边玩去。
    入夜,两人躺在榻间,同衾同枕。
    傅沉侧着身体,右臂撑着脑袋,垂眼看着平躺而眠的晏清。
    “我明早要下山了。”
    晏清合着眼,“早些休息。”
    “和步疏他们一起,泠月也去。”
    晏清气息平稳,“别在山下闯祸。”
    “我像是会闯祸的?”傅沉低笑,“此行是为除妖,替天行道。”
    晏清轻嗯,长睫覆眼。
    “你怎么都不睁眼看看的?”傅沉趴到他旁边,幽幽叹气,“这一下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晏清呼吸均匀,抬起了眼波,“看什么?”
    “看我啊。”傅沉凑近,翻身压到他身上。
    四目相对,晏清是愕然不悦。傅沉笑了回去,唇间风.流却不露骨,轻佻却不放荡,就跟早春山上初开的桃花一样,沾了露水春意翘首。
    傅沉正儿八经的说,“明早我走了,你就是想看都看不着,现在还不将我瞧仔细了。”
    脸上虽是在说笑,可心头那抹微妙的难受在深夜格外明显,跟刺似的,哽在胸口下不去。
    傅沉知道晏清自幼孤身来三清观求道,从小孤僻才生了冷清性子,好不容易和师兄弟混的熟了些,现在他们都要下山,留他一人在山上,更添了几分寂寥。
    叹了口气,他安分的躺回晏清身旁,手搭在晏清的腰上。
    晏清身体一颤,紧绷着手脚,直接推开那只胳膊,纵然已经被迫习惯和傅沉同榻,但这种亲昵还是不行的。
    傅沉又抱了上去,臂膀间加大力气,“就这一晚。”
    “躺过去。”晏清掀开他。
    傅沉打滚钻回来,双手抱住,蹭到他脖子里,“我爹说要过两百年才能回来,清哥儿都不想我的?”
    “两百年?”
    傅沉随口胡诌,“是啊,听他和上善说的,千真万确。”
    晏清深吸了口气,许久后灭了明火符:“睡吧。”
    翌日。
    傅天行带着晏清同其他尊者一道将傅沉他们九人送到山门前。
    彼时年少,不过百年,这九人就成了日后仙门极其显赫的三清九子,各个都是仙风道骨的俊秀少年。
    傅沉这次是去不远的城镇除魔。
    几人都是第一次出山,兴致盎然,看见寻常人家做事还要问上一句怎么不用法术。一路上有师弟口渴,正巧经过一片乡野农家。
    九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村头那户,一见有井,好奇的围过来瞧,议论起打井的位置不好,坏了风水。
    农妇正拿着粗瓷大碗过来,傅沉来不及阻止,泠月就施法让井中清水自己倒流。
    农妇吓得腿软,连摔了好几个碗。
    泠月不解,秀美的脸上很是诧异,臂弯中拂尘一甩,就将井移到了西南桃树下。
    她说道:“正东凝紫气,石井至阴,冲紫气,家中人容易患病。西南有桃,避阴气,化险为夷。”
    旁人连忙给泠月跪下磕头,朝着素白裙裳湖色广袖云袍的少女大喊神仙娘娘。
    傅沉和旁边师弟们相视一眼,哭笑不得。
    初次处理妖魔,几人按照平日练习的阵法处理的得心应手。之后一路南行,有座城镇被妖气笼罩,一问才知是食梦兽危害百姓,已经死了几十人。
    在镇上寻了几日,并未发现食梦兽的行踪,几人各抒己见,想出法子。泠月向来不拒礼法,想以身作饵,去诱敌然后收网。逢幸却想以城为牢,翻天覆地也能找出来。步疏说等吧。
    傅沉有自己的想法,只等着食梦兽夜里出现就可。
    正巧遇上镇上的灯会,不约而同的负剑夜游,恍若仙人。
    灯会上有各种好玩的,说书唱戏的,杂耍猜灯谜的,远处还能在护城河放河灯许愿的。
    几人玩了转,谈笑疏狂,步疏买了糖葫芦,一一分去,末了想问傅沉要不要尝尝,扭头去见傅沉蹲在一家画糖人的小摊前,满脸笑意。
    当夜,傅沉飞回了小遥峰。
    半个月不见,翠竹紫花依旧,傅沉站在树下灯旁,将掩藏于夜色中的院子打量了番,难怪下山后一直睡不好,果然还是自家院子里舒坦。
    身心愉悦的傅沉上了楼,径直去了东厢,见没了灯火,想来晏清已经睡了。
    他靠在晏清门外,随声和着陪师弟们看的那处戏文唱起来‘我从忆州来,一跃过群山,我喊晏清来开门,晏清不开玄非开,玄非不开清哥儿——’
    开字未落,门就从里面打开。
    晏清披着外袍,长发顺在肩上:“怎么回来?。”
    “哟,非要喊清哥儿才开门。”傅沉笑说,“师兄这是不想我回来?”
    晏清不答,开门将他迎了进来。
    傅沉净手,想去煮茶却被晏清拦下,“我来。”
    傅沉在山下喝过百种茶,见过众人煮茶,没一个能比得上晏清的,优雅淡然,关键是人仙茶香。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小木盒,递了过去。
    晏清接过来,打开来是只用木棒串着的金色舞剑小人,服饰简单,发冠几笔,能看出是照着三清观弟子来做的。
    许是好奇,晏清取出小人,在烛火下看了会儿,薄薄的一层糖浆做成的小人,低头轻嗅有股淡淡的味道,绵长细腻。
    傅沉望着晏清,“糖人。”
    晏清将糖人轻放回盒内。
    “收着作甚,我是买给你吃的。”傅沉不解,他从忆州飞了两个时辰,就为了给晏清一个惊喜。
    晏清答道,“辟谷。”
    “那你不也喝茶么?”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傅沉说了些,又同他说起山下见闻,不管是除魔还是灯会,讲的津津有味。
    丑时过了,换了三次茶水,他煮的茶一向淡,喝多了也不会睡不着。
    傅沉打了个哈欠爬到晏清床上,当是在客栈,大刺刺的躺在中间。余光瞥见晏清站在床边看着自己,傅沉打了个滚到里侧,踢开被子,拿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晏清皱眉看着被他踢开的被子,还是躺在了傅沉身边,扯过被子将两人盖好。
    傅沉在被子里滚了圈,正撞进晏清怀中,他似有话说。但见室内一暗,鼻息间是晏清颈子里的香味。
    晏清道:“睡吧。”
    傅沉欲言又止,说出来矫情,不说又觉得心痒痒,分不清是为何,就是想晏清了。
    天刚蒙蒙亮,晏清就起了,傅沉一翻身发现旁边没了人,只好也起床,好在晏清没丢下他。
    等他洗漱好,一个去了太极广场,一个掠出窗口。
    除去食梦兽,傅沉深夜又回了小遥峰,依旧带来了一只长木盒。趁着晏清不在,他四处翻找,发现上次带来的那只木盒子里空空的,留有细长的香甜。
    “还道你想留着当信物呢?”傅沉望看着空盒笑了许久。
    往后几十年里,傅沉和师弟们一直在山下仗剑除魔,连除夕也不曾回过三清观。
    三清九子斩妖除魔的名号渐渐响彻仙门世家,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修士,莫不说三清观教导有方,门生皆为不世之材,不愧是修仙榜上赫然排名前三的大世家。
    这些年过得也快,傅沉逮着机会就在夜里飞回小遥峰。晏清也不关窗,桌上瓷瓶还留着当年傅沉折的花,给风吹得飘下几片花瓣。
    晏清拨开紫花,挑柴煮茶,“这么晚还回来做什么。”
    “想喝茶。”傅沉答道,也想和你说说话。
    “山下没茶楼吗?”
    “有啊。”傅沉说,“可我就想看清哥儿煮茶。”
    他上挑的眸子,依然和下山时一样笑意清澈。
    晏清便给他煮了几十年的茶。傅沉总是会缠着他睡一宿,天亮再走。
    偶尔他回来时身上有伤,草草的处理过,但晏清还是能嗅到蛛丝马迹。这种时候,傅沉就格外老实,趴在他腿上喊疼。
    晏清不会安慰人,容他放肆的趴在自己腿上就已经难得了。后来傅沉叫唤的厉害,“好疼啊,清哥儿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怕疼,啊!”
    晏清被他吵的却没丝毫心烦,俯身在傅沉的伤口亲了下,淡声问道:“我渡了一口仙力过去,还疼么?”
    傅沉脸上窘红,翻身埋在他腿.间,半天不说话。
    是年七夕。
    早在山下混的熟知人世习俗,泠月给步疏绣了只金丝兰草香囊。
    步疏道谢,然后给每个师弟师妹都买了串糖葫芦。
    傅沉皱眉看着泠月和步疏,接过糖葫芦咬了口,寻思着要不要也给晏清带一根回去?
    逛完灯会,泠月带着众人去了河边,说是城中习俗,七夕会有河神来收花灯。
    每人都买了盏莲灯,题字许愿。周遭来了不少成双成对的男女,结伴而来,笑语透着股甜蜜。
    傅沉见师弟们很是热闹地讨论许什么好,他抱剑在旁看着,嘴角缀着笑意。
    人群里忽然走来两个青年,矮个的抓着高个的手,羞赧的指了指卖河灯的铺子。
    “想许愿?”高个儿问。
    矮个儿眼珠子亮通通的,不住地点头。
    “想许什么?”高个儿满眼的宠溺,“少爷我都帮你实现好了。”
    矮个儿笑着推开他,撇下高个儿朝铺子走去。高个儿连连跟上,抢在他前面买下两只河灯。
    “你写了什么?”高个儿青年凑过去,“要不要我帮你过目,省的河神看不清?”
    说完就抢过矮个手里的浣花笺,看完眉宇尽是欢喜,垂眸扫向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矮个儿脸上一红,高个儿目光比月色还要温柔三分。
    “少爷我教你这么多诗文,怎么就学了这一句?”那高个儿笑说,取过干净的浣花笺,直接握着矮个儿执笔的手落了行字。
    孤身被秀一脸,傅沉凄凉地扭了扭脖子,从这个角度,能将纸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写完,高个儿突然朝傅沉看去,眼中卸下温柔,错开一步挡在矮个儿身前,满是警惕。
    傅沉歉意一笑,便移开了视线。
    他知道这两人是所谓的断袖,世俗不容。傅沉下山不久便知晓了,原来男人还可以和男人在一起,他并没有过于吃惊,也不似常人的厌恶反感,修道之人本就心胸坦荡,包容万象。
    待那一对走后,傅沉也过去买下两只河灯。
    泠月走过来,好奇道:“二师兄怎么买两只?”
    傅沉接过毛笔,“心愿太多,一只河灯装不下。”
    一旁的逢幸和眠归都笑了,“二师兄真有趣。”
    傅沉也笑了,写好心事便将灯放入河中,河边萤火丛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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