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散伙后我恋爱了》43.不该轻狂(一)

    第四十五章
    晏清到底年纪轻轻, 是个实诚的少年, 他就从子时等到了寅时, 卯时才见傅沉同步疏勾肩搭背的走来。
    傅沉隔着老远朝他挥手,语调轻快的大喊:“大师兄早。”
    晏清点头,“今日倒没迟来,难得。”
    他声音虽然和以前一样淡, 可傅沉听出是在夸自己,得意的挑起下巴,“那是。”
    晏清轻皱眉头,不喜欢傅沉这个动作。他虽年长傅沉两岁,但没修成青年体魄,所以总比对方矮了些, 尤其是在傅沉挑着下巴的时候, 更是明显。
    第二日夜里,晏清又被同样的梦惊醒,披衣离开居所,在太极广场的台阶上站了一夜。
    往后好些天, 他每晚子时都会去太极广场,等了整整一个月从未见过傅沉出现一次。
    其实从第五晚晏清就知道傅沉是不会来的,自己心里也明白傅沉不过是跟他说了个谎, 却还是心甘情愿地等了这人三十天。
    最后那晚,晏清没再做梦, 夜里醒后去了太极广场。
    碾碎锦囊中原本是给傅沉准备的除魇丹, 看着空旷的场地, 晏清想起这次回烛山父亲说过的:世间之情飘忽然,究其根本不过如此。这话放在同门之情上也有道理,惟愿早日成仙。
    隔了几日。
    傅沉诡异的发现晏清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平淡,同他说什么也都是给个眼神解决的事,又恢复了一个月前冷冰冰的态度。
    连步疏都觉得大师兄在某些事上对傅沉太过严苛,旁人早课晚到去扫雪就好,但傅沉晚到就罚他去藏书阁站着抄书。听起来抄书比扫雪好太多,其实不然,被锁足站在张桌前寸步不能移,书要是没抄完夜里别想休息。
    这日早课,因日常被云相尊者找麻烦,云相叫了晏清的名字,问堂上冲撞尊者当如何?
    晏清起身,照本宣科般说了二人处罚,云相甚是满意的夸赞了一番大师兄就是循规蹈矩。
    步疏被罚去扫雪,傅沉则是要去抄书。
    不知是云相口气让傅沉觉得烦,还是晏清莫名其妙的态度,对所谓的处罚自己甚至都懒得反驳,去直接去了后山。
    “傅沉!”晏清喊住他,冷着俊脸,“你莫要太放肆。”
    傅沉闻声驻足,却没有回头,“我陪步疏扫完雪自会去藏书阁领罚,如何就放肆了?”
    晏清微愣,面无表情地回了书堂坐下,看着经文半晌没有翻页。
    而后山扫完雪的傅沉真去了藏书阁,前几日抄书还能遇上晏清过来查阅经书,今日再去十楼静室领罚,过道里没了那抹熟悉的人影。
    傅沉实在想不清楚是哪里得罪了晏清,说翻脸就翻脸,跟姑娘家似的翻脸如翻书的么?他心中想着,手上狠狠地翻了一页经文,提笔继续誊抄。
    少了晏清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傅沉抄的力不从心,顿觉无趣,早知就不来了。他正懊恼着,听见室外传来低语。
    原来是有低阶弟子结伴前来借书,以为四下没人就与同伴说起,“这几日你在太极广场还有遇到掌门大师兄吗?”
    “没。”是婉转的女音,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遗憾。
    先前的女声笑说,“你真的不是在编故事逗我开心吧?”
    “哪有!你知道我喜欢入夜去太极广场打坐的,”婉转女音有了羞怒,“之前二十多天里,每晚子时大师兄都在太极广场去台阶上站着,也不打坐,像是在等人。”
    “不是看错了吧?”
    “师兄仙人天姿,我怎么会认错?”婉转女音稍稍娇羞的笑了声,“难道这二十多天我都看花眼了?”
    “那倒也是,大师兄的模样任谁都不会认错。”
    室内只余下轻微的脚步声与翻阅声,傅沉正听到一半,不知是胡诌的还是怎么,听竟有些像是晏清深夜私会小师妹的桥段,心中暗笑起来。
    隔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渐渐清晰,才隐约听到之前的婉转女音:“应该是在等人吧,如果不是等人那就是睡不着?”
    “谁知道呢?”同伴不甚在意,“常人都有做噩梦的时候,大师兄遇到魇症也说不定?”
    “魇症吗?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很严重…”
    “你不是都有十几天没见他子时去太极广场了么……应该早好了,毕竟以大师兄修为……”
    脚步又渐远,谈话声也消散不可闻。
    傅沉心思百转,抿唇看着不知何时抄满一页的纸,密密麻麻的小字,在他眼里都成了晏清两个字。想着,便撕了这张纸,翻出素净的白纸,落下两个字,末了又加了三个字。
    晏清,晏玄非。而后写满了整页。
    他那日在藏书阁遇晏清在面壁思过,不过是出于逗弄的心思随口胡诌的话,哪里知道晏清会这么较真。
    在后山扫雪听晏清说起回烛山学了除魇的法子,傅沉还暗自笑话过平日将事情看的那般透彻的师兄怎么就犯傻了。
    现亲耳听说傻师兄因为一句笑言就默默的等了自己一个月,子时起后就一直等到卯时,整个月都没过合眼。他还得意自己卯时去打坐,竟不知晏清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应着他。
    傅沉越想越觉得不舒心,似还有些微妙的难受,却又弄不清楚从何而来,也许是出于骗了老实人的愧疚吧。
    不过,总算是想明白晏清为何生气,傍晚走出藏书阁时,傅沉笑得格外畅快。
    打定主意不再去招惹晏清,每日打坐也不迟去,不惹他生气,偶尔管不住嘴说错话了也会立即同晏清解释。步疏差异不解,追问傅沉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傅沉也答不上来,就是看到晏清这人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是真的想和晏清一起玩的,或者让晏清看着他玩,很有趣的想法。
    步疏见他不答,心中担忧:“沉哥哥,大师兄看着就不好惹,你别去挑衅他。”
    傅沉点头说好,只是晏清依旧不拿正眼看自己。最后,他想到书中说的赔礼道歉,上完早课演武后有一段休息的时间。
    傅沉跑去找父亲学习雕玉的手法。傅天行问他缘由,傅沉坦言直说晏清及冠还没送礼。
    傅天行差异,自己儿子总爱找晏清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无端要送人及冠礼,别是又去惹事才好。
    他道,“我以三清观的名义送过了。”
    “那是父亲送的,又不是我送的,能一样吗”傅沉手拿锋利的刀,随便削掌中珍贵的寒山玉。
    傅天行道:“那你自己去挑一个喜欢的,拿去送他就好。”
    “太敷衍了,我要自己亲手做一个。”
    傅天行哼了声,将傅沉看了个遍,“也不是不可,不过有条件。”
    傅沉语气大为惊奇,感叹万分:“父亲和儿子还谈条件的?”
    “师父和徒弟呢?”傅天行问。知子莫若父,傅沉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
    与傅天行五官相似的少年叹了口气,振袖朝对面男人行了标准的恩师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傅天行笑纳了这个礼,俊朗的面容上展开闲适的温和,“每日傍晚过来,不许耽误修气练剑的时间。”
    “没问题。”
    “我还没说完。”傅天行望了他一眼。
    傅沉撇嘴,“请讲。”
    “你只能在我这里雕玉,在雕完之前不许带出这间屋子。”
    傅天行怕他雕出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仅拿出去会惹晏清不快,还损了他‘雕玉郎’的名声。
    傅沉只与父亲对视一望,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按照以往的性格绝对不会答应,但现在不一样,自己本就没有捉弄晏清的意思,当即点头。
    “那父亲可得好好教我,万一给你丢人了我可不管。”
    傅天行冷哼一声当做应下,视线看向傅沉手中削成细竹竿似的寒山玉,忍不住皱眉,“你去请教上善吧,他哪儿有些好看的珠玉,送晏清一根玉簪也合适。”
    “送簪?”傅沉失笑,将那细棍儿往自己发间一插,“父亲是想我要娶他?”
    “放肆!”傅天行呵斥完,见傅沉依旧朝自己若有所思的笑着,一时间从傅沉脸上看见另一个人,神情有些恍惚像是记起什么来,最后挥手示意傅沉出去。
    傅沉方知失言,父亲这又是想起娘亲了,他安静的退出书房,轻合上门。
    当年傅天行是个声名远扬的修士,一双手不但除妖斩魔厉害,雕玉的功夫也了得,世间至今还流传着‘秀骨雕玉郎’的美名。
    傅沉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还会抱着他在里屋的暗室待上整天,对着一张画卷思念娘亲,讲过许多事,便有提过雕簪赠佳人。
    除去雕玉,傅沉晚上也会去太极广场走上一遭,若是能遇到晏清就跟他解释,若是没遇到回去补觉也不错。只是改如何说,自己故意骗了他,还是梦魇不治而愈?
    傅沉犯难,好在夜里一次也没遇上,便等着雕好生辰礼去道歉,不管晏清会不会答应,他都要死皮赖脸缠着晏清看着自己。
    自从傅沉打定主意不惹晏清后,与他的交集越来越少。
    晏清虽然不搭理他,也发现这些天傅沉总在傍晚时分去找师父,隔日打坐也从不晚来,早课除了云相尊者教习的外,其他尊者授课他没再闹事,似乎就突然安分了起来。
    如此也好。晏清看着台下演武的弟子,心情平静。
    一晃就到了冬日,山上飘的雪越来越频繁,淡薄的光线没什么温度。
    每年一到这个时节,卯时最冷,傅沉几乎从不来打坐。
    今年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打坐时易风发现傅沉和步疏不仅来了,而且还比他早到,坐在他身旁的泠月师妹一双眼就搁在了步疏身上,让他万分气闷。
    终于,易风逮着一日在打完坐去书堂的路上,故意来找步疏交流打坐心得。
    傅沉落在后面正逗逢幸和眠归这两师弟,发现走在前面的步疏被易风扯了过去,泠月反应最快,动了法术冲过去,呵斥易风放手。
    易风非但不放,还朝泠月颇为怜悯的讥笑起来,“师妹知道我师父为何不肯收步师兄为徒么?”
    步择世不喜欢步疏这本就不是山门隐秘,步疏听此早就习以为常,眼下是一副抿唇不愿计较的表情。
    泠月见不得性温的步疏被欺负,她视线上抬,仰头看向易风时饱含愠色,“放开步师兄!”
    “我偏不!”易风仰着脖子,手中力道越紧,恨恨的盯着步疏,高声说道,“步疏他娘是个男人,你们不知道吧?”
    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凑热闹的门生错愕的朝步疏和易风二人看去,好奇的目光更多停留在步疏身上打量,似想看看男人生出的孩子到底有何不同,竟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从未见过步疏的娘亲,背地里还以为步疏是云相的孩子,但是步择世因为什么原因没能去云相,所以云相也不喜步疏……毕竟关于步择世的事,他们这些后入山门的弟子没资格打听,最多就是偷偷猜测几句。
    步疏避不开那些目光,他白着脸色挣扎,“你住口。”
    “我偏不!知道你爹是怎么说你的吗?”易风像还嫌事不够大,口不择言起来,“你从小就懦弱爱哭,跟你娘一个德行,不对,那个男人!”
    步疏脸色突变,两指扣住易风的手腕直接给拧断,将人用力地甩了出去,冷下平日里温雅俊秀的脸来,“易师弟就是这样为人弟子,在你师父背后说长道短的?”
    “事实而已。”易风声音洪亮,嘲讽着反问。“难道你敢说你娘亲不是男人?”
    步疏反问,“与你何干?”
    易风被呛了口,暴怒吼问,“你问问在场谁的娘亲会是个男人,步疏你就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或者说,恶心!”
    步疏神色越发难看,倒退两步,抬手拦住傅沉与泠月,他冷然回道,“我只觉得你恶心卑劣,不配做我爹的弟子。”
    易风双颊涨红,拔剑冲过来。
    步疏未想到他被折了右手还不死心,居然左手运剑,来不及反应就空手相接,与易风过了十招后,哪知易风不加收敛,攻势越发杂乱凶狠朝着自己的要害。
    傅沉厉声呵斥,“易风,你住手。”
    易风看了眼面容冰冷的少年,怒火中烧,持剑朝步疏胸口刺去。
    傅沉弹指一个诀弹开了易风,将满手鲜血的步疏扯到自己身后,满目心疼,撕了袖边给他缠上。
    “你是不是傻,用空手接他的剑?”傅沉恼怒。
    步疏将手握紧,咬着唇,冷眼看向易风。
    傅沉掰开他的手,“还嫌伤的不狠,松开!”
    步疏挣不过,将手松开。
    傅沉转身,朝倒在地上的易风走去:“同门相残,就算被逐出师门也不为过。”
    易风本来也只想言语羞辱步疏,让步疏知道自己配不上泠月,怎会想到闹成这样,他正慌羞恼时,眼尖的望见人群最后走来一个人。
    他收回想去抓剑的手,朝着傅邪恶的笑起来,低声说:“你这么喜欢护着步疏,该不是喜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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