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散伙后我恋爱了》37.神机妙算(六)

    章三十九:
    二人回客栈, 花七已经醒来, 苍白虚弱地坐在床上, 见到晏玄非的身影,他面上涌起喜色,连忙起身唤公子。
    晏玄非淡漠,“步疏呢?”
    “步公子去隔壁房了。”花七细声作答, 朝他行礼:“花七就知道公子会来看我的。”
    楚楚身姿款款走近,面若梨花带雨,瞧着都我见犹怜。
    十五不识趣地挡在了晏玄非和花七之间,佯装关切道,“花公子醒了就好,上午突然晕过去可吓着我们了。”
    “花七给公子添麻烦了, 害公子担心是我不好。”花七朝晏玄非痴望着, 眼中沁出泪来。
    十五抖了身鸡皮疙瘩,不禁想到步疏竟是喜欢这种调调的?仔细一想,平日里步疏说话跟针刺似的,配上这种妖里妖气的倒也合适。
    花七有意绕开十五, 十五随着他的方向而动,四目相对他就是不让。
    花七拿帕子掩泪,柔声询问, “这位公子是何意?”
    “花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性子怪癖, 要是离我一步外的距离, 就会觉得呼吸困难, 浑身难受。”十五煞有其事地同他说道,“别看公子现在好端端的,等会发起病来可不得了。”
    花七泪眼模糊,久经风月场的他又怎么会信十五的鬼话,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他见的多了,便开始哭。
    “花七只是想当面同公子道谢,绝无其他的意思,你怎好用这话来咒公子?”
    十五给他这话逗乐了,回头看晏玄非:“我咒你了?”
    晏玄非淡着脸色:“我有疾,离不得你?”
    许是语气过于平淡,明明是反问十五,却像是在陈述事实。
    花七脸色发青,傻傻的站在原地,公子怎么会这样对他?
    好在步疏适时地进来打破房中尴尬,他让花七回床上躺着,然后长候煮了茶水端过来。
    十五不着急同步疏说今日所见,反倒是问了花七是怎么回魂的。
    步疏简而言之,和杜良白日说的情形差不多,要去找那个叫花九的少年。
    “所以,”十五打趣道,“你就放着屋里的去喝花酒了?”
    步疏冷眼不悦:“是去找花九。”
    “找花酒和喝花酒不都一个意思么?”十五混淆视听,“反正都是去独绎楼。”
    十五后半句没说错,步疏嘲了声,懒得搭理他。
    他去独绎楼找老爹要人,老爹说什么也不愿让他见着吊着一口气的少年,但架不住步疏拿针架在脖子,只好让人把花九拖出来。
    花九的情形不是个惨字能形容的,步疏靠着一根针勉强给他保住了命,带回客栈后花九进了花七房里,转身要关上门,说什么也不让步疏进去。
    步疏就站在门外听见一声接一声的哭喊,凄惨哀恸,声音都喊的嘶哑了,花七的魂才回来。
    如果不是知道步疏不是个会说笑的人,十五准以为他是在说笑,小神医都救不醒的人,旁人叫两声就醒了?
    他追问:“那你问花九了么?魂是怎么叫回来的。”
    步疏神情微妙,“人还没醒。”
    他想起花七回魂后,少年缩着身子跪在地上,神志不清的模样,只知道花七花七的叫喊,真跟叫魂似的。
    十五与晏玄非对视一眼,然后撤了隔绝他人偷听的法术,朝床边青年望去。
    “花公子,”他道,“你可知芸娘庄?”
    “你说什么?”花七瞳孔一缩,瞬间变了脸色,坐直身体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么?”十五颇感遗憾,“今日我家公子去了芸娘庄,找小先生算了个卦,小先生交待公子明日再去。”
    花七听闻晏玄非找小先生算卦,刚止住泪的眼眶又滚.出大颗的水珠子,凄声哭诉:“算不得,算不得那卦的公子。”
    果然是有问题,十五扫了眼晏玄非后继续道,“如何算不得?”
    花七哭了好一会儿走到桌边,朝晏玄非施礼后坐下,“那卦算了会死人的。”
    “不是说可知前世今生么?”十五佯装不懂,声音一冷,“好端端的你怎么咒起我家公子了?”
    花七吓得打翻茶具,惊慌失措地说,“花七不敢,但所说并非虚言。”
    再要问什么,花七只默默看着晏玄非流泪,怎么也不肯说下去。
    十五皱眉。
    “小先生说你算过,但第七卦反了悔。”晏玄非淡淡地吹开水面浮着的茶叶,“怎么却说自己没算过?”
    花七半是窘迫半是不安,难捱地低下头,这是进屋后晏玄非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教他如何也答不上来。
    落下茶杯,晏玄非声音渐冷:“还是不肯说实话?”
    花七又是摇头,拿帕子捂着口鼻哀哭,许久后终于同他们说了自己算的七卦。
    那日在独绎楼,自己被酒客欺辱,恰逢竖瞳公子出手相救提剑斩了酒客,自此便对他一见倾心。好景不长,竖瞳公子走了,花七念念不忘、思之如狂,不知与他缘分到底如何,是否还有幸重逢,他就起了算卦的心思。
    找小先生算满七卦的没一个能活过第七夜的,这已经不是白烟城的秘密,花七心想不算到第七卦不就好了么?他便瞒着楼里的人溜出去。
    第一卦,他问小先生自己这一生命运。回去做了个梦,自己从少年到暮年一一浮现,如同走马观花般,梦中自己孤苦伶仃被人收养,后家中遭了火灾被卖去了独绎楼,捡了花九当小厮,最后在一处世外桃源去世。
    花七心想,不是在独绎楼孤独终老总归是好的。
    因此,花七不满足那个梦,他想知道自己能在世外桃源去世是不是因为竖瞳公子的契机,所以又去算了一次。
    第二卦,他问小先生自己与竖瞳公子的缘分。梦中他看见竖瞳公子拥着自己在一处院落,四周全是湖海,有条清溪从山里穿过,溪水里浮着莲花,夜里溪水倒着万千星辰,极其好看。
    因为这个甜蜜的梦与第一卦的梦相互对应,花七想他与公子是真的有缘分,想知道更多,便忍不住去算了一次又一次。
    第六卦是二人筹备成亲的事,花七开心得不得了,却半夜惊醒再也入不了梦。
    花七怕自己没能嫁给公子,担心成亲中出现祸事,只剩下最后一卦!
    他铤而走险留了心眼,让花九无论如何都要叫醒自己,他还不想死。
    那一卦里,他看见那座岛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许多穿着白衣的男女似九天上的仙人一般,从山脚站到山上,他们俊美清傲,遥遥的看见八十一驾而来的大红舆驾,骏马上纷纷是年轻俊俏的佩剑公子。花七心情激动,他看见竖瞳公子跳下马车,然后朝马车后伸出了手,帘帐被只手撩开,红色的盖头绣着金色的星辰图案,罩住了那人全身,遥遥曳地,看不清模样。
    花七知道,那肯定是自己。竖瞳公子穿着大红的喜服抱着自己,一步一步从这些门生中穿过——
    然后他就被花九叫醒了。
    晏玄非从他描述里得知,梦中的岛屿应该是烛山,竖瞳公子是兄长,只是与兄长这般亲密的人肯定不会是花七。
    他下意识朝步疏望了眼。散垂着的青丝遮住步疏小半张脸,唇角微微上扬着,却在不是嘲讽讥笑,泛着显而易见的苦涩。
    步疏仰头将茶水作烈酒豪饮,头发甩到一旁疏狂笑道,“若真能预见将来之事,这也是好的。”至少那人真的还活在世上。
    花七听他这么说当成了祝福,腼腆地望着晏玄非,“公子。”
    晏玄非扫了小倌一眼,花七可能误会了梦中和兄长举止亲密的人是他,不可否认花七和那人长得相似,但七个梦中花七除了第一个梦是感同身受,余下都是旁观者的叙述,显然花七沉迷其中,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在窥人命运的局外人。
    十五倒没想那么多,“这么说来,是花九喊醒你的。”
    花七点头。
    十五又道:“白天你怎么无缘无故的昏睡过去?”
    花七目光凄迷,“我也不知为何,自第七卦后,白天总会莫名其妙的陷入沉睡,花九他总会叫醒我的。”
    十五正色,“那你可还记得你睡着后的事?”
    花九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苦恼道,“记不太清,四周白亮刺眼的很,好像走了好远好远的路。”
    “然后呢?”十五皱眉,这就是走魂么?
    花九费力回忆,并无所获,“不知道,不记得了。”
    夜里
    三人到了晏玄非房中,说起白日在芸娘庄发生的事。十五将诡异的经历娓娓道来,说到面具和香时仍旧心有余悸。
    步疏也觉得蹊跷,给十五仔细把脉,翻了翻他的眼珠子,嘲道:“三魂七魄都在呢,跟我装什么胆小?”
    “谁跟你装了?没了魂我还能站在这跟你说这些?”十五挥开步疏的手,脑子突然一亮,他声音颇显激动的喊道:“不是走魂!花七不是走魂!”
    “怎么?”步疏被他一惊一乍吓了跳,“慢些说。”
    晏玄非诧异的看向十五,正好十五也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是走魄。”十五记起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深植于脑海深处的记忆:“有人跟我讲过,人的魂要是走了,是唤不回来的。花七既然能醒来,那就证明了不会是走魂!”
    步疏打翻了一旁的针灸包,银针簌簌落在地面,发出尖锐的轻声。
    房里突然陷入了沉静,十五不解他们两人怎么不说话,而且还都看着自己。
    十五以为他们不信,偏偏如何也想不起这话是谁说的,他坚定地重复,“丢了魂的,绝对唤不回来。”
    晏玄非欲言又止,目光晦暗,又映着烛火格外明亮,似有波澜壮阔的情绪要翻涌而出。步疏神情古怪,慵懒的眼神渐渐如刀剑锐利。
    两人默契的不说话,室内气氛越发压抑,弥漫着绷直的紧张。
    十五心想这对师兄弟怎么突然就较劲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用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看自己。他敛去疑惑,正色说道,“生魂离体,永不得回,这是规矩。”
    步疏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抓起十五的衣襟,将人拽到身前,红着眼吼过去,“你是谁?你说!”
    没想到他突然发难,十五没有防备被掐住喉口。
    晏玄非左手掠影,扣住步疏的手腕命门,“放开他。”
    “晏清你住口!”步疏这么多年来从未喊过晏玄非的名字,幼时在山上喊大师兄,三清观被灭后便只喊他晏玄非,在他心里晏清早就死了,晏玄非也早配不上清这个字了。
    俊脸盛满痛苦的愤怒,步疏朝十五怒吼道:“你看着我说,你是谁!”
    “焦十五,你不是知道吗?”十五被他掐着莫名其妙,抽着声音吼回去。
    他几乎喘不上气,仔细回忆方才的话,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步疏为什么受刺激的质问他是谁,在芸娘庄他拿这问题问过小先生,一直以来他自己也弄不清这个问题。
    晏玄非面寒如霜,手上用力,只听咔嚓声脆响,步疏手腕折成弯曲的弧度。朝皱着脸的红衣公子道,“出去。”
    “你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吗,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步疏丝毫不在意手上的伤。
    晏玄非冷然,声音凛冽如刀刃,“出去。”
    步疏愤然有恨,运起内力凝成一掌朝十五袭去。晏玄非移步错开,将抽符迎敌的十五拽到身后,不避不躲连内力都懒得用,生生受下这一掌。
    十五听见骨头错位的闷响,他紧张地扶住后退半步的晏玄非,单手拈诀,一张符脱手而出。
    步疏满目愤恨,怒火中烧地抽笛与十五打到一起。
    三清观曾有两个独门绝学,从来只传下任掌门。
    一曰踏乾斗,过星宿,隐行踪,匿其安。
    二曰御魂,养生魂,渡死魂,自在阴阳。
    方才十五所言便是御魂所主张的观点,与世人口中的修道补魂截然相反。修道仙门都奉承生魂可剥可回,是以才有还魂的说法。千万世家中只有早被灭门的三清观主张‘生魂离体,永不得回’。
    是以,步疏在听见十五说这话后以为他要记起来了,他可以留十五一命因为十五是个废物,说他医者仁心也好,一个没有记忆的废物他懒得杀。
    但傅良夜不一样,那是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
    十五与步疏越斗越凶,他从始至终都没拔剑,步疏也没吹笛,尽管如此二人还是伤痕累累。
    晏玄非被步疏那一掌中的银针封了经脉,强行逆转内力冲开了经脉,脚踏星阵,罡风自成,抽剑抛空,青色的锋刃从天而降,插.在十五与步疏的法阵中间,迸发的刺目蓝光碎开他俩的阵,剑身冲出的气流将扭打的二人击飞数尺。
    十五被剑气震的胸口发疼,腿一软就跌落入个冷清的怀抱。
    反观步疏就没这么幸运了,被震的跌到门外,伏在地上吐了口血,目光恨恨的望着屋内。
    见步疏颓然趴在地上的狼狈样,十五挑起长眉与他对视,一直以来自己是不是误解了步疏眼底的恨意,或许从不是对晏玄非,而是对他?
    十五想起初次见到步疏时,到独绎楼他讲了的那个故事,现在思绪一团乱的很。他以外的发现,晏玄非揽着自己腰身时左臂一直在发抖,十五这才移开与步疏相望的视线,扭头看向身后的青年。
    十五白着脸却强行扯开个笑,语气似在打趣:“下次轻点,我这人细皮嫩肉的,一点疼就跟抽筋扒皮似的。”
    只是说这几字,十五都觉得胸腔疼得厉害,他想晏玄非这剑法了得啊,要再不客气点,剑气非得将自己切成两截儿。
    疼的他吸了口气,可那口气噎在胸前没上来,经脉一荡,十五的脑袋朝晏玄非颈窝一扎,整个人昏了过去。
    晏玄非不知,心中暗想阿沉还是这么怕疼么?轻声答应了他:“好。”
    久久未得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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