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
晏玄非听他说完没有丝毫尴尬情绪。只是封了十五的穴, 让他维持这个放浪撩人的姿势待上一晚, 顺便点了他哑穴, 图个安静懂事。
十五口不能言,动弹不得地撑着胳膊俯身望着晏玄非,拼命地朝他眨眼:我错了,你看我眼神, 我真错了。
十五放低眼眸瞅上去还有几分可怜意味:仙人,先解穴我马上滚下床,滚出房都可以……
晏玄非抬手似无意摸了把青年的脸庞,手落在他眼上,给人拂下眼皮,“睡了。”
而后自己也闭眼而眠。
长候清早进来伺候晏玄非, 余光瞟了眼屏风后, 见十五又在公子床上,而且还摆出个稍显放浪的姿势。
长候抿唇偷笑:“十五公子这是在练什么功?”
晏玄非净手,挑眉看了眼长候,长候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
等晏玄非穿衣洗漱完后, 朝屏风后的人施法解开穴道。
十五啪的下摔回床上,撑了整晚的胳膊苦不堪言,哑着嗓子嚎了声:“晏玄非你此举未免太过小人?”
晏玄非理着领子, 为抬起下颚,“那就劳烦你从小人床上下来, 回你自己房间。”
十五倦的很, 也就哼哼两声表示不满, 扯过薄衾盖头装死。
这一觉睡到下午才肯醒,梦里是赵宅斗法的事,被禅丑追着跑。
十五扭了扭落枕的脖子,眼角余光瞥见晏玄非坐在窗边,桌上袅袅茶香,他面前摊着本书,食指落在页脚翻动。
晏玄非看书不奇怪,奇怪的是——
十五眯眼细瞧,暗自吃惊,风一般地冲过去,劈手夺下那本书卷,定睛一看泛黄书面可不就是卷三么。
他意味深长地瞧着清心寡欲的青年,唇角的笑慢慢得意起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十五声音清朗,“像晏公子这样从烛山来的大仙长还对这些感兴趣?”
晏玄非眉头都懒得蹙,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十五凑到他面前故意将书卷翻得哗啦啦的响,“我给你看的时候你嫌艳俗污.秽脏了眼,怎么,一个人偷偷看就不觉得艳俗了?”
晏玄非平淡作答:“确实艳俗污秽。”
十五啧啧了两声,“那你偷看这么久?”
“我!”
“我什么我?”十五蛮不讲理,双目尽是欢喜,“晏公子脸都红了,还要怎么解释?”
烛山人杰地灵又远陆,山上的人本就生的白,晏玄非之前犯了事被关在地牢数百年就不见天日,比寻常人还要苍白些,他只觉得脸上有些热,不想被十五这般戏弄。
当即冷下俊脸,他拂袖就走。
十五笑的更大声,追问:“所以你最喜欢哪一幕,桥上还是雪竹林?”
他自是闹得畅快,过了一把嘴瘾,下午游湖却吃尽了苦头。
南沽城有河,四时不竭,从东自西从城郊穿过,河面广阔河水清亮。青山远黛如画,河岸小屋错落,满目青色携几朵粉色的花儿掩映其中。
船头站着个雪袍青年,旁边坐着的白衣少年正煮茶烹香。
船尾站着个蓝衣黑袍的青年,手持竹篙撑船,模样生的俊俏极了,单束着马尾在风中肆意飞扬。
晏玄非道:“不管置于何种境地,都不该让剑离身。”昨天长候被殷风揽扇到地上时丢了剑。
“公子所言极是。”长候受教。
“你与尸鬼斗法,理应先下阵,而不是斗法到一半才想起下阵。”
长候脸上窘迫发红,初次下山到底欠了些经验,“我知道该先下阵,只是见到那么多鬼尸有些慌了。”
“恩,”晏玄非吹开茶水尝了口,“不要让自己陷入被动,在星阵里至少能全身而退。”
长候点头,“我记下了,下次定不让公子失望。”
“你剑法还是不错,在这一辈门生里算是翘楚。”
长候紧张秀气的脸庞露出了笑容,谦虚道:“公子谬赞了。”
他剑法是晏玄非教的,虽然教的不多但都是要领,自己苦心练剑得到肯定,心满意足地扬起唇角。
船尾的青年一路憋屈,终于忍不住丢了竹篙,不悦地走过来:“晏玄非!”
从租船到现在,他撑了一路。看着晏玄非和长候喝茶赏景也就罢了,哪知这主仆二人还有说有笑起来,真当他是来撑船的?
十五越想越不痛快,当初单方面和晏玄非说好了,长候负责伺候生活起居,他负责……感情吧,游山玩水陶冶情操怎么说也该和他才是。
长候笑着给十五斟茶,体恤说道:“十五公子累了一路,喝杯茶水吧。”
“还是长候懂事,”十五朝他道,坐下后同晏玄非提议,“该让长候来撑船了。”
“他要伺候我。”晏玄非手端着茶盏,低头抿了口,“你也知我手不方便。”
十五当然知道晏玄非是在故为难自己,语气温和道,“我可以伺候你。”
晏玄非看了他一眼,又扫了眼荡开波浪的河水。
十五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反问:“你该不是觉得我会趁你不便,把你丢河里去吧?”
晏玄非挑眉,看似询问地回望他。
“这不失为一个好提议,”十五笑起来,又同长候道,“你去撑船,我照顾你家公子。”
长候见晏玄非点头,离开时还是有些担心,“你莫要欺负我家公子!”
十五恣意扬眉,语气轻傲:“我要是把他丢河里了,我自个儿再跳下去将他摸上来可以了吧?”
长候这才往船尾走去,觉得十五这话说的怎么有些奇怪,公子又不是鱼,怎么就要把公子摸起来了?这人也是风趣。
二人坐在船头,旁边有渔舟经过,渔夫撒网。
十五心神一动,拈指朝水中使了个法,将鱼虾朝渔夫的小船赶去。
渔夫收网一看,吓了大跳,满网都是肥嫩的大鱼,欣喜万分的喊同伴过来。
见众人七手八脚的忙活,十五也跟着笑了,他道:“你看,他们早出晚归一整天都比不上这一网来得多,我这算不算是日行一善?”
晏玄非望向渔夫,扬声让长候等下,船飘在河道中停留。
渔夫又撒下一网,却只有几只鱼虾。面上的欢快也消了些,又一网撒去,连鱼虾都没了,到最后连撒四五网都空空的,脸上只剩下不甘心的失望。
渔夫扯着嗓子朝河中的船只喊去:“小哥儿别停河中央嘛,往边上让一让,挡着鱼咯。”
晏玄非让长候继续往前。说道:“你给了他错觉,事实上这一片水域并没多少鱼,而这渔夫明天还会来这,就因为你施法的那一网给了他希望。”
“不觉得好玩么?”十五倒没想这么多,本就是无意之举,“怎么突然对我也说教起来?”
晏玄非目光深沉的回望张扬的青年,让他突然想起年少种种。
那时,他同傅良夜在长泽山上,傅良夜总是仗着这份好玩的心态来捉弄自己,一时兴起做的事、说的话……如今看来傅良夜就像是那无意穿堂风。
见晏玄非黑沉的双眼望向自己,全然是陌生的情绪,如静默的黑河没有水流,压抑沉默。
十五不由得心虚,盘腿乖乖坐到他身旁,轻声说道:“要不你继续说教吧,我可喜欢听了。”
晏玄非依旧不理,想着当年旧事。
十五拿手撑着下巴,好一会儿不见他出声。自己佯装恶狠的威胁道,“那我让长候掉头回去,我把他船中的鱼都丢河里去可好?”
被十五吵得烦了,晏玄非不耐地抬起眼帘,清冷的眸子睨了他。
十五连忙摆手,也就说说而已,见晏玄非又不搭理自己,他只好换个话题。
“昨天逃走的那人,他还会回来吗?”
晏玄非终于答话:“不会。”
又道,“南沽城没什么人了,楚家凶宅的冲阴阵已毁,没必要再回来。”
“你认识他?”十五记得晏玄非同那黑衣人僵持过,离得太远听不太清说了什么。
“殷风揽。”晏玄非未想隐瞒。
“殷风揽?”十五揉了揉眉心,似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印象里还是个挺不成器的仙门修士。
他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卷七,翻寻好久拿到晏玄非面前。
晏玄非皱眉,“你还没闹够?”
“翻错了翻错了!”十五暗笑,手指极快地翻道写着小字的那行,“你说的,是和那对断袖一起喜欢小师妹的那个殷风揽?”
晏玄非一目十行扫完这一页,对书上写的不怎么赞同。
“傅良夜与烛山那位不可说公子对小师妹的喜欢是同门之谊,与殷风揽是不同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十五挑眉附和,大有找到知己的畅快,回想起茶楼与老者理论的事不免叹息,要是晏玄非在场就好,当然就算他不在场自己也没落下风。
“至于你说的断袖。”晏玄非冷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当真这么认为?”
“你自己不也偷偷看了卷三卷七么,还来问我?”十五笑得快意,怕他生气立即转了话锋。
“卷七里还说他死了,原来是没死啊,”十五道,“不是说他是洛水殷氏下一任家主么?”
“是这一任。”晏玄非纠正他,“接手洛水仙门后闭关修法,不问世事,不知从哪来的传言说他死了。”
“洛水殷氏曾也是显赫的正道世家,到他手里怎就如此了?”十五听说书人提起过的,虽然近百年来门生稀少,在修仙界也没什么建树,还跌出了仙门前一百之列,可祖上也是出过仙人的大家族。
晏玄非亦觉惋惜。
“那他在南沽城布下冲阴阵养罗刹娑是为了什么?”十五想不通一个理论上的名门正派的家主怎么会走上旁门外道,“禅丑又怎会落到他手中?”
晏玄非手中掂着那枚铜钱,思忖着到底在哪儿见过。
铜钱缓缓在他指尖转动,十五视线随之移动:“这也是他的?”
晏玄非点头,“是他落下的,不确定是不是属于他。”
明显不是洛水殷氏的家纹,难道是殷氏隐秘的信物?交手得知殷风揽身上的功夫早就不是殷氏一脉的了,剑术不同当年的优柔,琴音也夹着浓烈的怨意。
两人都未看透铜钱里的玄机,想来的总是强加的意志,万一只是个配饰罢了呢,便不再做猜测。
十五躺在船头,双手交叠枕在后脑,支着一条腿望向落满夕阳的河面,不由感叹一朝仙门一朝堕落。
“白云苍狗也只瞬间。”
晏玄非不答。
十五只想随他早日到烛山,至于这些不相干的一概不想管,他就问:“眼下恶煞已除,南沽城瘟疫已解,公子有什么打算?”
“回烛山。”晏玄非收起铜钱,回去后问问父亲也许会得到线索,他之前肯定有见过这枚铜钱。
得到满意的答案,十五舒服的眯起眼,眸里漾起笑意,“一起吧。”
翌日
十五与晏玄下半夜相处的还算愉快,商量着再留一日,等城里事情真的了干净了即刻启程回烛山,二人想法一致,长候驾马三人在城里转了一天,将赵宅毁了的阵眼用符咒封死,走尸的尸体一把火给烧了。
又去城里尚开张的酒肆铺子转了圈,停了下午的说书。
傍晚回去,十五悠闲的倒在榻里,同旁边端坐的青年戏说:“明日就要离开了,今晚让掌柜再加几个菜,你我小酌两杯?”
“不喝。”晏玄非答。
“一杯?”
“不用。”
“半杯?”
晏玄非掀开他抓着自己袖摆的手,“你自己喝。”
十五抱着怀中的酒坛,是下午去城南做法时一个酒家给的,“大娘说是三十年的杏花酿专给我俩的,怎么还不领情了?”
晏玄非撩开车帘,见已经到客栈便下了马,十五笑着将酒坛丢给长候,“让陆掌柜加几个菜,你家公子要喝酒。”
“我家公子滴酒不沾,”长候当即反驳,语带不满,“十五,你莫要再带坏我家公子!”
“是你家公子找我饮酒,这哪能说是我带坏他呢?”
十五笑说,然后去追晏玄非。
刚至大堂,发现里面昏暗的很,安静空荡,只有一张桌前点了灯,那儿坐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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