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请开门，系统送温暖》23.瀚海波澄（三）

    直到现在，沈昭还记得曾看过的一部获得Oscar金像奖的纪录片《海豚湾》，片里讲述了岛国太地町湛蓝的海水每年都会因残杀海豚和鲸而泛起猩红。
    太极町的渔民年年出海捕鲸，他们利用海豚的弱点将它们驱赶到狭窄成口袋状的湾内，然后封锁海面。直到挑选完满意的要送去海洋馆用于表演的海豚后，渔民们就会把剩下的数以千计的海豚全部杀掉。
    国际社会和环保组织的谴责声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岛国坚持说海豚并非需要禁捕限捕的物种，但事实上，他们对一些巨大美丽的海洋精灵犯下的罪行数不胜数。
    借着“科研捕鲸”的幌子，或者干脆拒受禁令限制，某些国家一年能捕杀接近两千头鲸，其中还包括长须鲸、塞鲸、抹香鲸等易危濒危鲸类。
    然而这些数据再怎么清清楚楚的摆出来，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触目惊心。
    那是一个小型鲸群。
    由四头成年白鲸组成，就被困在几块巨大浮冰山围起的狭窄海水里，冰面上站着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扯着绳网，把唯一的出口堵上了。于是白鲸们一次次尝试下潜，撞到的只是水面下的冰山还有绳网，只能徒劳无功的再次浮上水面换气。
    一艘破冰船就停在距离被困鲸群不远处的地方，船体没有任何属地国旗等标志，起吊和装箱设备反倒十分显眼，让人心底发寒。
    沈昭极佳的视力让他清楚看到了船头站着的两三个人影，其中那个举着望远镜，船长模样的男人拿着传呼机似是说了一句什么，破冰船便重新开动了，冰上的那两人听了也扯紧绳子动作起来。
    不能再耽搁了。
    他心跳的很快，借着浮冰的掩护几下摆尾，就灵活迅捷的游到了鲸群旁边。果不其然，绕过了水下的冰川，另一面就是粗粗的绳网，被人拽着往里驱赶惊慌失措的白鲸。
    沈昭试着扯开，然而弄了半天只扯坏了绳子表皮。他着了急，干脆用蛮力拽着绳子就在自己锋利的指甲上划。
    一下一下的，有白鲸注意到了动静，凑到旁边就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往这里看。
    小声……沈昭反射性的就做了个“嘘”的动作，做完了才发现自己太蠢，但他惊奇的发现这些鲸似乎懂得了他的意思。
    那只先注意到他的白鲸换了气潜下来，发出“啾啾”的细小叫声，晃着脑袋就去撞被沈昭撕开小洞的绳网。而其他鲸好似在那叫声里得到了什么消息，直立起下身，就这么直勾勾看着。
    眼神里有好奇，有兴奋，还有激动？
    它们的智力简直出乎意料的高……
    沈昭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去看看眼科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现在算得上半个同类？更容易理解彼此？
    ·
    “这些鲸还真能折腾……”扯着网的男人“哼哧哼哧”喘着气，嘟囔道。
    “史蒂夫！网的桩子呢？”他同伴问道。
    “刚刚被扯下去了。”史蒂夫翻了个白眼，抱怨着，“这次出来东西都没带全，你让他们快点过来捉了，我可没那么大力气……”
    正说着呢，他手下的网又被往水底下狠狠一拉，然后猛地松开了。
    史蒂夫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这网好像出问题了……”他嘟囔着，趴在冰上往下看，只看到白色和绿色一大一小两个模糊影子。
    绿色的，那是鱼么，长得还挺大……史蒂夫心里嘀咕，然后猛地反应过来，那白色的……！！！
    “查尔斯！渔网破了！”他大喊道，“鲸跑出来了——”
    正说着，史蒂夫再去看网里困住的鲸群，原来净爱喷气的鲸鱼已经挺长时间没怎么折腾了，水面上也没多少浪花显得太过平静。
    白鲸们一只也不剩了。
    他试着拉起渔网，只见渔网下半部分已经裂开了一个大洞，裂口平整像是被锐器切割过，但是水底下哪里去找什么锐器？
    想着这里，史蒂夫心里突兀的冒出一股子寒意。
    ·
    他们是一只拿到了F国东北小航线许可的M国船队。
    船长霍曼是F国人，负责接洽业务，史蒂夫，查尔斯和其他三个小学徒负责航行作业，至于副船长贾斯汀，他在队伍里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角色。
    乱糟糟的像是一头玉米须子一样的黑色头发，皮肤发红带着斑斑点点，细长的眼睛和严重下垂的眼袋无一例外让他看上去阴沉沉的。也许是英语带着严重口音甚至难以交流的缘故，他不怎么说话，但是一开口必定把气氛搞得不愉快。
    因为他委实给人感觉时时刻刻都在死气沉沉的嘲讽别人，船上大多数的美国人在他眼里都是未褪毛的上蹿下跳的红毛猩猩，至于他和猩猩们共同的大金主席勒先生，在他看来也是个古板可憎的虚伪的令人胃部不适的弱鸡。
    哦，还说是个德国先生呢，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和太阳永远沉眠了！
    贾斯汀的确获得了船上众人的一致恶感——这也挺不容易的，但是任凭众人再怎么厌恶到想把他从船上扔下去，也不能真对他如何如何。
    他们此行实际上是去北冰洋极高纬度地区寻找铀矿，那里冰川堆积地形复杂，气候也极为恶劣，一个优秀的向导对于队伍来说必不可少。
    不巧的是，拥有一半古亚细亚爱斯基摩人血统的贾斯汀先生对发现铀矿的地区了解颇深，正是他们高薪聘用的随行人员。
    他们便不得不忍受这个总把事情弄的乱糟糟的男人了。
    “贾斯汀！你又在搞什么鬼！”霍曼走出舱外，面色不怎么好看。
    甲板上套着皮袄的男人闻声放下望远镜，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拖长了调子：“一二三……四头白鲸，多好的机会啊，您的水手也早就迫不及待了。”
    霍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冰上站着的两个模糊的人影，心底也冒出点恼火来。
    新人不服管教也就罢了，两个老手也掺和进来，真特么是给钞票当龟孙子了！
    他阴沉的看了几眼贾斯汀，怕被船舱里的席勒先生听到了耽搁事，当即就要把那两人喊上来。
    贾斯汀眯眼看了会儿，却突然脸色一变，举着望远镜惊喜道：“天哪，那儿还有一头小的！快！快——”
    成年白鲸虽说珍贵，但不好运输，价值也有限。幼年白鲸可就不一样了，只要逮到完好的，装手卖掉就是几十万美金！
    他的手颤抖起来，从兜里掏出根烟来，勉强打着了火，吸了没两口又抑制不住激动，把那烟随手扔在了冰水里。
    那烟短暂的“呲”了声，浮在水面上晃了两下上便静谧不动了。
    霍曼这回是难免有些心动了。
    他这船前年刚刚改装过，起吊箱子设备都有，只要小心点别撞上那些动物保护组织的疯子都没什么大问题，而且席勒先生应该也对这种事挺感兴趣的，这么热血沸腾的捕猎活动是个男人都难免激情澎湃——
    然而霍曼的盛情邀请被断然拒绝了。
    男人西装革履的坐在桌后，闻声抬起头来，灰色的眸子冷淡的看着霍曼，“不，我没兴趣。”
    他有双少见的极为纯粹的灰色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是泛蓝的冰层，或者是某种无机质玻璃，生气寂无，让被这双眼睛注视到的人都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眼神里仿佛还有些冰冷的打量意味。霍曼有些尴尬，讪讪道，“先生，我有F国的捕鲸证，是合法的。”
    捕鲸证的确是合法的没错，却只是F国自己承认合法的彻底的商业捕鲸活动。
    哪怕世上再多人呼吁要遵守国际协定，全面禁止商业捕鲸，可F国似乎自始至终置若罔闻。
    他们宣称这是民族传统，可是每年所捕的鲸肉除了极少部分供给游客品尝外，大多数都被他们横跨印度洋卖给了气味相投的R国。
    说到底，还是赤.裸.裸的利益链条。
    路德维希眸底快速闪过一丝嘲讽，他低头不再看霍曼，低头摆弄起自己的相机，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霍曼很自觉，席勒先生身份特殊，他倒也没觉得被怠慢，带上门便出去了。
    既不感兴趣，却也没表露出反对的意思，看来这次能赚个外快了。
    .
    和传统的因纽特人大大不同，贾斯汀在M国本土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十分清楚这些小小的科技手段能给捕鲸活动带来多少方便，他本来就对多种鲸鱼的习性了如指掌，成年后在R国所谓的科考船上待过一段时间，也接受过那些商人的私人邀请，对这种活动可谓经验十足，手到擒来。
    但今天这群白鲸似乎聪明的过了头。
    之前四头白鲸自愿作饵吸引人类注意力，掩护幼崽逃跑不说，现在面对他们的追捕，反应竟然也出乎意料的镇定。撞到韧性强大的渔网，不但不惊慌失措的散开，反而保护性的把那头小白鲸牢牢护住。
    特么它们到底是怎么挣脱绳网的？！
    贾斯汀烦躁极了，再不捉住小鲸，等它们游出这片冰封住的狭小海域，功夫就全白费了。
    “把捕鲸枪拿来。”又拉出来一条被挣脱的绳网时候，贾斯汀已经不想再用这么温柔的手段了，他冷声道。
    史蒂夫一愣，迟疑道：“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他又看了眼破掉的渔网，心底有点慌，总觉得有点不安心，然而贾斯汀坚持，他想到马上就要到手的大把的钱，咬牙跑走去拖设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