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以沐摔倒的时候脚脖子扭到, 青肿一块, 使不上劲走路，勉强被扶上了车。
影楼的人把车开回县里边, 找了个药店让里头值班的医师帮君以沐看看。
摄影师就有些抱歉地和她们说：“我这真有事儿，来, 这个钱拿去打车和买药。”
苏凉接过钱, 摄影师这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君以沐脚踝那里已经肿得老高，医师又捏又按看了会，拿了些药：“这个拿回去涂, 这两天尽量不要去动这个脚，少走点路。”
君以沐很是挫败地看了眼苏凉，然后固执地扶着椅子站起来，想试着一只脚瘸回去。
可落地没多会，她就想把受了伤的那只脚放到地止。
苏凉上来就扯了下她的胳膊：“刚刚医师说了，要是用力的话会更严重的, 没有……。”
她把听到两个字咽了回去。
道上余着几座孤灯亮着。
苏凉和君以沐就站在街边, 一个扶着一个。
本来这里就是个小地方, 基本过了九点多开始, 街上就会很萧条。
她们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出租。
这里离家也不是很远。
苏凉在原地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手摸着膝盖把后背向着君以沐说：“我背你回去。”
妹妹背对着她。
君以沐没有听清苏凉的话, 不过她还是领会到了苏凉这个动作里这包含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犹豫着。
总觉得姐姐不应该让妹妹背, 她不禁又有些懊恼自己那么不小心。
“你不上来, 我就先回去了。”苏凉扭过脑袋来很是严肃地看着君以沐。
君以沐这才小心翼翼地趴到了苏凉的背上。
正是春风微拂, 夜露清凌的时候, 车上行人很好，车辆也很少，两旁的树和花叶开得很繁盛在风中沙沙作响。
君以沐的一双手围在苏凉的脖子上，一双眼睛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凉的侧脸看。
看着看着，她的手就伸出来摸了摸苏凉的眉角：“颜、色，没有、弄、干净。”
说完，她又拿手指摸了摸苏凉整条的眉毛。
摸着好舒服。
君以沐越看越觉得妹妹好看，一下子高兴，便有些小小地婉惜：“要、要是、能、能天、天、这样、好了。”
天天崴脚吗？
苏凉往反方向撇了撇脑袋，躲开了君以沐第三次摸向她眉角的手：“往哪边走？”
回往回走之前她看了下地图，现在走了一段时间就有些记不住方向了，不过君以沐再怎么说也是本地居民，这个地方又不大，应该熟悉得很。
更何况，本身也没有很远。
“再、往前一、些。”
君以沐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一梢一梢地风也就是往苏凉耳边撩：“阿阿凉，你累吗？”
“不累。”
这个时候正是一个十字交叉路口，苏凉往左边看了看，好像和地图上功的有些像：“是不是转这边？”
“不、 不是，再往前。”君以沐摇着头。
苏凉只好听君以沐的，再往前走了两三个路口，君以沐第四遍问她：“阿、阿凉，累吗？”
“问都被你问累了。”苏凉有些没好气，她就是力气再大，走这么久也会累。
主要是她没办法一下子把君以沐放下来，她怕君以沐那么笨，受伤的脚就那样沾在地上怎么办。
她就想着一口气把君以沐背到床上。
“转、转这、边。”君以沐终于说了声转弯，接着就开始比较积极地指路了。
这段路……苏凉发现她们拐了个大弯回到了第一个路口，君以沐一副毫不知情地样子指了指左边：“这、里转过、去，再转一、下、就到、了。”
苏凉没力气骂君以沐，吭哧吭哧地把君以沐背上了楼，放到床上：“你故意耍我？”
很好玩吗，苏凉伸手抹了把脖子，抹了一手的汗下来。
君以沐低着头，抬了抬脚，看着有些肿的地方，然后说：“疼、就、就忘、记了路。”
这是她想了一路，想出来的理由。
【妹妹好像有点生气，她现在去洗澡了。】
君以沐换了个姿势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今天要记下好多事情，因为非常非常开心。
【我们拍了好多照片，摄影的哥哥说到时候会把照片传给我们的，虽然都是我穿了裙子，可是妹妹穿的衣服也很好看，酷酷的样子，而且还有好多红着脸的，好可爱。
可惜妹妹专门给我捡的海螺被那个不可爱的小朋友拿走了，还害我弄伤了小脚丫，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妹妹才会背我。
妹妹的力气好大，背着我走了一个大圈圈，要是能经常这样子就好了。
妹妹好像要下来了。】
苏凉还是像平时那样，倒在床上就准备睡觉。
没睡到一会，她就被轰的一声响动惊得坐了起来。
君以沐单脚立地，悬着受伤的脚很抱歉地倚被撞了的门板上看着她：“我要、刷牙洗、脸。”
今天都没有帮妹妹挤牙膏呢，有些难过。
苏凉苦着脸抓了把头发，君以沐就一只脚根本就上不了楼梯，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为自己是超人吗。
她起来，几步把君以沐半扶半推回了床上：“呆着。”
“呐，刷牙。”
苏凉把挤好了牙膏的牙刷放到君以沐手里，还有装着水的水杯，然后拿了一个小桶半弯腰端在君以沐面前。
妹妹、今天好听话。
君以沐一边拿牙刷戳着嘴巴里的泡泡，边鼓着腮，瞪着大眼睛看着近前在她面前弯腰服侍的苏凉。
苏凉手里端着桶，脸离君以沐也就二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左看也不是，右看也不是，最后只好对着君以沐向上看她的眼神：“你该刷一下右边了。”
“洗脸。”苏凉从地上的脸盆里把毛巾拧起来递给君以沐。
君以沐仔细擦了遍脸后，又把毛巾递回给苏凉：“还、还要，一遍、不干、净。”
苏凉再次拧了一次毛巾。
“还、 还要。”
第三次的时候，苏凉没理会，接过毛巾端着盆就走了。
等她下来的时候，君以沐还在床边坐着，盯着没问题的那只脚看着，然后和她说：“这个、这个，脚要洗。”
这个君以沐似乎越来越过份。
苏凉把水端到了君以沐的面前，然后就双手环胸一脸厌弃地站在门口。
床太高，君以沐伸不下去手，咦呀咦呀地在床边挪着身子，要不是苏凉动作快，伸脚勾住了她，估计就脑袋向下裁在洗脚盆里了。
苏凉万分不愿意地蹲下来，伸手捏住了那只白白的，软呼呼，大概是36码鞋的小脚丫。
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触摸别人的脚，苏凉心情很复杂，捏了捏，搓了搓，揉了揉，她拿过干毛巾，把君以沐的脚裹起来擦干：“好了。”
“阿凉 、你、真好。下、次、我我、帮你洗。”君以沐有些愣愣地看着洗好的脚，好像是头一次见似的。
第二天早上同样刷牙洗脸的事情再重复一遍，苏凉帮完君以沐就自个匆匆收拾了下，她得赶去学校。
君以沐这副样子估计是去不了了，苏凉出门买早餐的时候就看到君以沐在床上发短信，应该就是和老师请假。
苏凉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背起书包就准备出门，算是很破天荒地语气，和君以沐说了声：“我走了。”
“要、小心。”君以沐脸上有些黯然，不过还是笑了笑。
她今天不能去站台送妹妹。
难过。
“我听人说，外校有个女生找你做保护人，结果是认识的？”中午在食堂里边吃饭的时候，胖虎突然提起了周五的事情。
看来他不知道那个外校女生其实就是君以沐，苏凉嗯了声，她吃着眼前的饭，想的是君以沐。
平时上学的话，君以沐都是在学校里边吃的。
那她今天吃什么，她一个人在家，她不会用一只脚瘸到街上去买饭吧。
“下午第一节是什么课？”苏凉放下动了没几口的餐盘突然问胖虎 。
胖虎舔着空盘子想了会，然后说：“睡觉课呗。”
睡觉课通常就是指的英语课，就是最好糊弄的老师，苏凉把盘子推到胖虎面前，丢下句：“我第二节课再回来，你想办法帮我搞定。”
苏凉在快餐店门口站了下，看了一下菜色，最后还是觉得不太营养，她绕到小炒店里边看了下菜单。
有点贵了。
最后苏凉从菜市场买了一尾鲫鱼，一些佐料，还买了鸡翅，顺便在小超市里边带了听可乐。
楼下玩具店的老板正在打呼，苏凉不想惊醒他，于是进门到上楼梯都轻手轻脚。
门没有关。
还有说话的声音：“这一家，还是这一家，要打折的啊，我再找找看。”
苏凉拎着个大袋子，凭着近一米七的身高叉在了门口，一声不吭地吸引了床边两个人的动静。
“阿、阿凉？”君以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寸着身子往靠近苏凉的地方挪了许多。
小琴正靠在床头，一只脚在床边晃来晃去，手里拿着个手机，看到苏凉后咦了声：“你不是去上学了嘛，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点外卖。”
“外卖有什么好点的，你还不去上班。”
苏凉走进房间里，从小琴腰后抽出枕头扔到里边：“不要睡在我的位置上。”
“切，摆什么脸色，小气鬼，要不是我今天正好有空过来，小小沐就要饿肚子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
“阿凉买、了菜。”从苏凉进门开始，君以沐就一直注意着她手里边提的东西。
苏凉有种后悔的情绪，早知道君以沐和小琴这么好，她就不应该可怜君以沐的。
想归想，苏凉还是做了个三菜一汤。
房间那么小，端下去吃一点也不方便，小琴倒是落落大方，伸手就要去抱君以沐：“一层楼梯而已，我来把她扛上去。”
苏凉先手一步地拂开小琴：“你怎么还没回家。”
说话的空当，她弯下身子，一手揽起君以沐的腿，一手揽住君以沐的腰。
她的力气可不算小，轻轻松松就把君以沐抱了起来。
君以沐人一晃，手就稳稳地环住了苏凉脖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一直想抱妹妹的。
结果现在却让妹妹抱她，一点也不像个姐姐，她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难过。
“那不行，你不是煮了那么多菜吗，我懒得出去点外卖。”
小琴一点也不见外地先上了楼，帮着大家各打了一碗汤，把桌上的菜都尝了尝，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还可以。”
吃过饭后，苏凉又把君以沐从楼上抱了下来。
她看了一下君以沐的脚踝，已经消肿了一些，估计明天应该就可以落地了吧。
她重新问了一遍小琴：“你还不回家？”
小琴才洗完碗，甩着手止的水迹跟下来：“你不是要去上课嘛，小小沐没人照顾，我在这里陪着她。”
“我请了假。”
苏凉突然觉得，反正就两节课，逃都逃了，还不如接受一下处份，再说胖虎应该会帮着她编个什么理由，明天她再和胖虎商量好了。
小琴这才耸了耸肩膀：“那好吧，反正我正好可以出去约朋友玩了，再见。”
幸好只是轻微的扭伤，第二天再看伤口的时候，明显消肿了不少，只剩下表层还些淤青。
“我回学校了，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发信息。”
苏凉发现君以沐给她发信息就只说些不切实际的事情，真有事的时候反倒就不吱声。
君以沐冲苏凉很肯定地点头，瘸着脚仍是老样子跟在大巴车后边跟出很久，不停地挥着手。
妹妹专门请了假一陪她呢。
“说说吧，什么原因逃课。”班主任倒不会太难说话，笑笑的，人看起来和蔼。
旁边的胖虎见了老师笑得眼缝子都看不到了：“老师，她真的家里有事儿。”
“等一下再找你算账，苏凉你自己说是什么原因逃课。”
苏凉什么也没说，被罚打扫两星期的女厕，不过幸运的是五一学校教学楼准备翻新，所以学校把五一假期延前了。
所以苏凉第二周，只扫到周二就圆满结束，准备进了假期。
“倒，终于服役成功。”胖虎冲男厕作了个飞吻，奔前来就伸手要勾苏凉的肩被一把躲过。
“嘿，你可真见外，五一去干嘛，要跟我混吗？”
“我有事。”
苏凉拒绝了胖虎，她已经打算五一的时候去找阿久了。
幸好今天有提早放学，不然肯定会淋雨，苏凉和胖虎下站台的时候已经开始落大雨点了，各自说了声节后见就往着家的方向奔。
苏凉离家算是近的，进了屋不久身后的雨越泼越大。
玩具店老板看到了她：“正好，你要不要去给小沐送伞，要是去的话，帮我家儿子送一下，他高三的，我和他老师说过了，你帮我放在他们学校门卫处就可以。”
苏凉没想到送伞的事情，不过她看了眼雨势，想必一时半会也不会停下来。
她上了楼，从家里边找到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换了一双拖鞋，出门的时候，拿过老板放在门口的那把就走。
君以沐的学校离这里并不远，两条街过去一路就可以看到各各占标识牌。
门口停了很多私家车应该都是来接孩子的。
苏凉按玩具店老板说的，把一把伞放到的门卫处，然后她站到门口边上可以避雨的地方，拿手机给君以沐发了个信息：【我在你学校门口。】
学生都穿着差不多的校服，苏凉看着一直往外边涌的人，不确定能不能看到君以沐。
最后她打了君以沐的电话。
“阿、 阿凉。”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大：“我、就要来、来了。”
“我就在门口这里，你出来……。”
嘟嘟嘟——
苏凉皱眉看了眼手机，君以沐挂得也太快了些，不过她很快就看到了落汤鸡一样的君以沐，早知道她会淋成这样，还不如不要送伞。
君以沐手里抱着书包钻进了苏凉的伞下面：“阿、凉，你怎、么来、了。”
“放假，走吧。”
走了一段后，苏凉的肩膀就慢慢湿了一些，并不是伞不够大，而是君以沐一直用手抱着很占空间。
苏凉停下，有些凶地看着君以沐：“把书包背起来。”
君以沐抱着书包没用动：“就、就这、样拿。”
“书包是用来背的。”苏凉伸手拎过君以沐手里的书包。
哗啦哗啦……
书本莫名奇妙就掉了一地，苏凉低头看了眼全被水打湿了的书，默然地把书包翻了过来。
上次那个小洞已经不见了，被取代的是更大的划痕，整个书包的底部都穿了个洞。
苏凉直接把书包就塞进了垃圾桶里，从旁边小卖铺要了个塑料袋把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拎在手上，然后一把拉过君以沐的手腕：“去把那个人给我叫出来。”
现在学校里这么多人，那些混蛋肯定没有走远。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君以沐不步走，一直往后退，可她力气哪里有苏凉大，踉踉跄跄就被拖回了校门口。
门卫处的人看到苏凉穿的是外校校服，立马就叫住了她：“不能入内。”
苏凉往边上避了避，伸手把君以沐往里边推。
君以沐往前一步又退了回来，拉着她的衣服；“回、家。”
不行，苏凉咽不下这口气，她最讨厌这种欺负小女生的人：“要是不教训他们，他们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懂吗？”
君以沐连连摇头，还是想拉着苏凉回家。
这时一伙男生往这边看了过来，交头接耳的，其中一个突然叫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喂，君以沐，你家没有伞吧哈哈，看你淋成什么样子了，看你可怜，这把破伞拿去。”
男生飞过来，就把伞半丢半放地塞在了君以沐面前，接着又几步跑开。
那分明是一把很新的伞。
苏凉见男生想要跑远，一下子就把手里的撑的伞扔掉，紧跟在男生后边，最后一把扯住了他的后领把他推到了街边的角落避开门卫室：“是你干的吧。”
男生被推得晕头转向，一脸懵：“你谁呀你。”
苏凉身后也围了几个人上来：“喂，想打架吗？我们这里这么多人。”
“我就问你，君以沐的书包是不是你弄烂的。”苏凉一点也不在意四下围上来的人。
旁边围观的男同学们听到苏凉的话后都帮着说：“那书包真不是他弄的。”
“就是，就他那样，怎么舍得弄坏君以沐的书包。”
“他巴不得给她买新的呢。”
苏凉突然想起来镜子的事情 ：“你就是那个矮……。”
“不、不要打架。”君以沐上前来赶紧拉住苏凉：“不、不是，他。”
苏凉这才放开那个男生，不过还是抬脚就在男生的运动鞋上踩了一脚：“你说，君以沐的书包怎么回事。”
目测了一下男生的身高，苏凉已经可以确定是这个男生扔给君以沐藏了小情书的小镜子的小矮子一六五。
“就以沐天天和班上那些女孩子争，说她有个妹妹，比全班人都好看，比全校人都好看，就争出问题来了呗，好像是那个谁，上次说君以沐她妹妹一定也是个聋子，她就把人家书都塞垃圾桶里了，别人就划她书包呗。”
也就是说，还是君以沐先动的手。
苏凉看了眼君以沐。
君以沐马上就扭开头看着路边哗哗直下的雨。
这是雷雨，听说下完后就到盛夏了。
苏凉命令君以沐：“在这里等我。”
“啊？你、你、去哪、里。”
苏凉把一六五扯到了另一边：“你是不是喜欢她？”
“什、什么啊。”男生一双眼睛只往地上看。
苏凉又是在踩了她一脚：“不许学她。”
“我、我没学，我就被你弄得紧张，诶，不对，你凭什么问我，你谁啊你？”
“我是君以沐的保护人，你要再动不动给她扔些小玩意，小心我打死你。”苏凉又是一脚踩在一六五的鞋背上。
“你凭什么做她的保护人啊。”男生一脸地不服气，挺直了小腰板想推开苏凉，结果苏凉一肘子顶在他肩骨上，痛得他又挨回了墙上。
“记住没有，还有，那几个女生，你搞定，不然我下次还找你麻烦。”
“阿、阿凉、你们在、干嘛。”君以沐还是没能忍住走了过来。
妹妹怎么会和班上的男同学那么好。
“该回、家了。”
君以沐来拉苏凉，同时还和身后那些男同学说：“是、是不、是比那、些女、生漂、亮。”
看她问得这么认真，男同学们只好一起都点了头。
君以沐一时得意起来：“我就、就、说那、些女、生不能、跟我、妹、妹比。”
男生们看了眼凶巴巴的苏凉，都咽了咽口水，冲着君以沐齐齐点头：“嗯嗯嗯嗯嗯。”
苏凉推了一下她：“回家。”
雨还是下得很大，苏凉身上穿着校服短裤，很为自己穿了拖鞋出门的举动感到得意。
不过挤在她身边的君以沐就明显没有这么轻松。
君以沐穿着一双小皮鞋，款式看起来挺时兴的，深棕色带着暗红。
她原本就淋了一梢雨，鞋子里边有点进水，走路的时候总也往前趔趄一下，趔趄一下的。
路上又有好多低洼段，浅点的地方踢踢踏踏就过了，到了深水的地方，走一下，鞋子就掉一下——明显尺码有点大。
“鞋、鞋又、又不见了。”君以沐一脸着急地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这段路的积水严重，直接盖到了膝盖上边，很多行人都挽着裤腿往前边走。
君以沐穿着短裙倒省去了裤腿的麻烦，不过她有些偏大的鞋子直接走在水里边，没几步就会突然跑脱浮到水面上来。
每次君以沐都很固执地要把鞋子套回脚丫子上，于是找鞋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苏凉上半身也湿了个遍，她无奈地把长腿往前边勾去，把鞋子勾到了君以沐的手边：“别穿了，光脚吧。”
“不、不能、会扎、到玻璃、奶、奶、说的。”君以沐把小皮鞋里边的水倒干净，再次套到了光脚丫上，然后拉着苏凉的手继续在积水里，随着人群往前推移。
苏凉看着前边还有近百米长的积水区，再看看后边才走了三十米不到的路段。
她不想继续每走几步就捡次鞋子了。
“伞拿着。”苏凉把伞放到了君以沐的手里边，把装着书的塑料袋也给君以沐提着。
君以沐立马就把伞举得高高的，全偏到了苏凉的头上。
苏凉却往前走了一步，在她身前微蹲着：“上来。”
“啊。”
君以沐意外地叫了声，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趴到了苏凉的背上。
和上次一样，并不怎么重，苏凉淌着脚底边的水，轻松地往前走着。
才走出几步，背上的君以沐就急急地蹬着脚：“鞋、掉、掉了。”
苏凉回身低头就看见了一只在她身前打转的小皮鞋。
她弯腰探了只手把鞋子捡起来，再看着君以沐脚上另一只不断往外流水的鞋子。
最后她把君以沐脚上那只也给拨了下来，打好结，一只手拎着，再把君以沐往上托了托，黑着脸，继续走。
到家后，两个人全身都湿了。
玩具店的老板一脸震惊：“你这伞送了等于没送嘛。”
“要、要送。”
君以沐走在后边刻意走慢了些，在楼上和老板得意洋洋地分享回来的经历：“妹、妹、听话、乖，我、还背、背了、她，过长、的、深、水。”
苏凉上楼梯的脚顿了顿，再回头时，君以沐一脸若然无事的样子，跟着了前来：“都湿、了、去洗洗。”
苏凉洗完澡后，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看见吃饭的桌子上摊着好些湿淋淋的课本。。
湿得都不成样子了，袋子里还装了些水。
两个人都是同年级，所以君以沐的课本大多数和苏凉的都一样，不过她还是看到了几本颜色明显有些不同的书。
出于好奇她走近看了眼。
“你好、好了，我来、帮你吹、”君以沐只是先把湿衣服换掉了，头发擦了下，不过整个这样看上去，还是像个湿哒哒的小可怜。
苏凉从桌子边走开，向楼下走去：“不用。”
君以沐只好跟着下来，再次有些不甘心地冲着苏凉的短发盯着好一会，才悻悻地收拾了下去洗澡了。
确认君以沐进了洗手间苏凉就的三步并两步地跑回楼上吃饭的桌子前，把刚才看到的书拿起来翻开来。
都是有手语有关的书，而且书页也比较旧。
也就是君以沐应该一直都有在看的。
苏凉对着书页上比划了几个手势，觉得也不算太难，还挺有意思的。
所以君以沐应该也早就学会了吧。
可是从来没有见她比划过，听到外边传来门栓的声音，苏凉一下子跳了起来，从楼上飞奔回了房间。
“你、刚刚、为、为什么、跑那、快。”君以沐下来后，表情有些严肃。
苏凉戳着手机屏幕，把声音调大，放着热闹的搞笑视频，没说话。
君以沐仍旧很认真：“以、后不、要跑。会摔。”
尤其家里的楼梯都没有护栏，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君以沐下来的时候，苏凉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正在看手机，她怕吵到苏凉，拿了吹风筒和日记本就轻轻地带上房门，到楼上了。
【妹妹个子虽然有些出乎意料的大，不过好像也很好，她都可以背起我了。】
写到这里，君以沐抬头看了眼墙上几道浅浅的刻线，还要长好久才会超过妹妹吧。
【不过妹妹还知道了我在学校里做了坏事，我把她们的书扔掉了，谁让她们说阿凉。
阿凉那么好，除了有时候不太听话，她又高又好看，力气又大，身上还暖和，睡觉的时候也不打呼。
就是成绩不太好，考虑了好多二十分。
不过我成绩好就可以了，我要好好读书赚钱然后变成一个有钱人养妹妹。】
晚上君以沐睡前又说了句：“准备、睡了。“
苏凉看着她拿掉了右耳的助听器，想像着她的世界重新变得很安静。
想着想着，苏凉没能忍住，从枕头边拿过了君以沐的平板写好字后，拿给君以沐看。
【你是不是会手语？】
借着天花板上装饰出来的幽蓝星空和莹光色，君以沐转过头来看着苏凉。
两人就那么静了会。
君以沐默默在平板上回复【我会。】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见你用过。】
【因为只能和看得懂的人做手语】
妹妹真傻。
君以沐笑了笑，在平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晚安。】
这一觉睡得很沉。
苏凉醒来，腰上轻飘飘的，没有平时被紧紧箍着的暖和感，说明君以沐先一步起床了。
以前的时候君以沐还会早点起床做那些事情，后来会抱着她睡后，每次都是她醒来后，君以沐才会松开手，蹭蹭地去帮她搞定洗漱的事情。
君以沐还得上两天的课才轮到五一假期。
再一看时间，她才意思到是真的很迟了。
苏凉起来后，匆匆换了衣服，在洗手间里慌乱洗漱了一把就拎着书包飞奔出了门。
她得坐大巴去市里赶火车。
在大巴上的时候她给阿久发了个邮件：“记得到点来接我，我现在出发了。”
发了邮件她才和老妈打电话；“我出去玩两天。”
“好，我知道了，我最近也不在家。”
老妈说她最近也会去外地，没具体说干什么，不过苏凉猜到肯定和那个男人有关。
君以沐似乎又要一个人好天。
苏凉扭头，看向了窗外，下了一夜的雨地面上到处都是小滩的积水，微微泛着些许涟漪。
中午的苏凉到了市里的火车站，她到站厅换过票后就进了候车厅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进来一条短信。
是君以沐的。
【你去哪里了？不是放假吗？早餐也没有吃。】、
隔着屏幕 ，苏凉也感受到了君以沐直跺脚的气恼，她有些玩味地勾了勾嘴角：【我回老家，找朋友玩。】
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收到回复【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凉【假期结束后就回来。】
君以沐没有再回复。
这倒有些不像她了，苏凉来来回回好多次地在短信和微信间切换，都没有再收到君以沐的消息。
阿久拍着苏凉肩，凑过来看眼：“喂，你这副样子跟谈恋爱了似的，一直看信息。”
虽然两个人有侧面时间没见面了，可是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还是老样子。
走在曾经熟悉无比的街道上，苏凉一点也没感到留恋，在这里颓败地过去让她对于现在的生活反倒有种满足感。
就每天平静地坐在教室里享受着平淡的生活，感受着母亲还在喜悦，而且——每个周末都有人陪着她。
到站的时候的就是饭点，阿久带着苏凉到她们以前最喜欢去的烧烤摊上点了一堆吃的，然后说：“喝酒吗，这次喝醉了也没事儿，我家只有我一个人。”
苏凉摇了摇头：“不喝。”
阿久古怪地盯着苏凉看了好一会：“怎么突然变得像个良家小娘们似的，真不喝？”
“真不喝，没事喝醉干什么，你也是，别老喝酒，伤身，伤颜。”
在阿久面前，苏凉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大致说了下在学校里边的情况。
“你那身本事，去哪里不是做校霸的料，混成学校的老大没？好想跟过去啊，没你罩，我现在都不敢和人家瞎BB了。”阿久一脸哀嚎。
苏凉无奈地摇头：“和那些人计较什么，过好你自个的日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没说到几句，苏凉又忍不住去看手机。
阿久再次凑了过来：“说吧，你备注的那个我的理想姐姐是谁？”
苏凉愣了下，最后无语地纠正阿久：“那不是备注，是昵称，昵称名叫，我的理想是当姐姐。”
头次看到君以沐微信昵称的时候，她其实也看错了。
“她干嘛用你的照片做头像？”
“真是你姐姐？”阿久看了眼苏凉手机上的照片。
是上次去拍全家福的时候，她和君以沐的合照，成品照片已经拿回家，被老妈收了起来。
老妈大概并不是很想看到少了一个人的全家福，苏凉也是拿照片的时候对着拍了一张，保存在手机里的。
“咦，真羡慕你，凭空就多了个姐姐。”
阿久盯着看了好一会，像所有人那样说了声：“看来还是妹妹发育得快些。”
“你们关系很好吗？不然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手机看。”两个人回到阿久家里边，苏凉也接连看了好几次手机。
就君以沐那个性子，怎么会不给她发信息呢，按说至少也应该半小时问候一句。
除去上课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了，也应该发好几条过来。
苏凉无心理阿久，只说了声：“还好。”
苏凉也说不上来她和君以沐的关系到底算不算好。
似乎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差。
她以前有过很多所谓的朋友，可都是些聚众不是喝酒就是闹，不是黄段子就是大粗口的人。
大家一散开就什么也不是。
阿久是她最好也是曾经唯一的朋友。
可是阿久不会每天帮她挤牙膏，不会每天记得叫她一定要吃早餐，不会每天都想着要怎么样装饰一个让她喜欢的房间，不会抱着她睡觉，不会等她放学的每趟车，也不会追着大巴车冲她笑着说再见。
也不会自己都活得不潇洒的时候想着花钱帮她找保护人。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