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南乔》106.4-18

    虽然洛阳城里修了气派的王府, 可吉玉回到洛阳还是先进陆府休息, 董平和薛奕把家料理的清楚,在这儿见江湖上的朋友也更方便些。人还没等坐稳先打听元初小舅子那糊涂账料理的如何, 可薛奕回报事情被冯大人压下命地方上详细调查,卷宗都已经封上了, 凭是谁也插不进手。命人去打听元初的下落, 人还偏偏不在洛阳,急的吉玉冒汗也没有用。
    吉玉心里盘算玳昴是经历过皇子夺嫡的应该心里有点数儿,安稳了进宫走一圈儿, 好歹给他提个醒,别父子之间为小人所利用真生了嫌隙就苦了元初这孩子了。
    总算有个好消息,予南奉旨入京吉玉得到信儿连忙去寻妻子说,南乔一脸惊喜“可是几年没见予南了。”
    “这几年我身体不好,你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也没去云南看看,我要是走了让琅玕领着你们去逛逛吧。”吉玉心说方家的女婿总要去见见祖宗的, 让予南好好教育教育他, 省的过几年腻烦了再犯了那寻花问柳的毛病。
    “夫君不许胡说, 冬天都过去了大哥也说你今年没事的。”南乔就不许他说走, 吉玉嘿嘿傻笑下“当然没事了,不过我可把琅玕交给你了, 他这一辈子为了我熬成了这个样子, 头发都有些白肯定是没人要了, 你别丢弃他就好。”
    “夫君怎么竟说这不吉利的话?”
    “答应我, 南乔。”吉玉非让南乔答应, 南乔点头“夫君放心,南乔会好好照顾大哥的。”
    吉玉本打算入宫之前见元初一面,可打听了这孩子回来送信也说没在府里,等了几日没找到元初这天门口那就一阵热闹。
    “姐,姐夫。”方予南连喊带叫的往里冲。门上人认得他自然不会阻拦,进来通传的没他跑的快,跟着舅爷后面喘粗气。
    “多大个人了还是这般?也不怕孩子们笑话,快见过舅舅。”南乔看着弟弟依旧那么爱闹有些嗔怪。
    “舅舅。”四个孩子过来磕头予南笑的眼角也有了皱纹一把抓起来两个“快把礼物抬上来,真好咱们家人丁兴旺!”
    “还抬箱子?予南你要干什么?”南乔一脸诧异,这弟弟怎么就长不大?
    “你好意思说我?你还知道不知道你有娘家啊?你还知道不知道你还有弟弟?”予南来劲冲姐姐嚷,孩子这么大了都没给外祖父磕头去也实在不像话。
    “你姐夫这几年身体不好,就没顾得上回去。”南乔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小声和弟弟解释。
    “还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当初一张纸条就打发了我们家,如今连娘家都不让回了,这事儿不行,你高低得给我个说法!”予南咋咋呼呼要找吉玉算账,南乔紧着拉着他叫他消停些“你姐夫病着呢。”
    吉玉听见叫嚷比孩子们走的慢些,进来被予南抓住就抱怨“姐夫我得找你算账,我可是连聘礼都没见着你就把我姐拐跑了,这么多年不带她回娘家,你又是几个意思?”
    “这话我可不依,我们家下聘的时候你还在你奶妈子怀里打滚儿呢,我娶媳妇聘一次就得了,你还想我聘几次?”吉玉这嘴也不饶人,予南显然没词了。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要紧吧,你可得好好活着。”瞧姐夫瘦成骨架,这小子也看出不好。
    “你姐夫病着,走我带你玩去。”南乔见弟弟说话也没个忌讳就打算带他歇歇去。
    “南乔,好久不见我们哥俩说几句话,你先安顿他带来的这些人,然后准备饭菜。”吉玉正好有事找他,直接让媳妇回避一下,南乔没想其他,予南带了几百人确实得安顿,这小子一见姐姐立刻就是甩手掌柜。
    “你回王府住,还是住这儿?”南乔问一下弟弟,予南毫无疑问回答“我肯定住这,你在这儿呢。”
    “好了,我去安排,侍从打发王府住去,陆府住不下。”
    “你们不是还有个王府吗?怎么不住?”予南奇怪。
    “这宅子你姐夫设计的,住着有感情。”南乔也习惯陆府了。
    “还这般恩爱呢”予南笑的一副了然的表情。
    “你陪你姐夫说一会儿话,我去去就来。”南乔出去,予南仔细打量姐夫“你这体格可得练练,瘦成这样还能抱的动我姐不了?”
    “予南,我日子不多了。”吉玉抓紧时间安顿后事。
    “你别介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姐不得疼死?”方予南看他气色确实不好。
    “天命难违。”
    “你放心,我能保护姐姐照顾外甥们的。”姐夫说的是实情,予南拍胸脯保证让他放心。
    “你姐不能这样守着,这辈子跟我受不少委屈,且不说多少人惦记她手里的兵权和背后的势力,她终究是个女人,得有人疼爱。”
    “他们惦记也白惦记,我姐心里只有你。”予南等着吉玉的下文,又品品姐夫的话。
    “还记得昔年那下作手段吧?”吉玉这一提醒,予南啐一口“我看谁敢”
    “早点改嫁,他们也就死心!”
    “不是我吹牛,就我姐不是谁都配得上的。姐夫您就别胡思乱想了。”予南一脸不信姐姐会改嫁。
    “让她嫁给琅玕,琅玕不会亏待她的。”
    “你别闹了,你是不是听着什么怀疑他俩不清楚?我跟你说你这样就不对了。”予南关于姐姐的传言也是听进不少,他不信姐姐同人有私情。
    “他俩现在没有不清楚,但是以后必须得不清楚,你姐那性子琅玕只有吃亏的份儿,你必要的时候用点手段,想办法把她困到琅玕房里,琅玕不是什么柳下惠,别扭过了也就好了。”
    “姐夫,你这叫什么事儿”予南气的抄起鸡毛掸子要揍他,琢磨一下这不是开玩笑。
    “我是为了你姐好,不然她真逼琅玕答应什么城下之盟,俩人兄妹不兄妹,夫妻不夫妻的互相折磨一辈子是何苦?”
    “我还是得听我姐的,我不信她和琅玕有故事。”予南心里狐疑,吉玉摇头“我没怀疑她的忠诚,真的只希望她余生过得好。”这小舅子明显是个坑货,吉玉只得再琢磨选几个有利的队友帮琅玕早点抱得美人归。
    饭菜好了,予南是连吃都堵不上嘴“我姐嫁给你变化太大,我都快认不出了,我姐当年那是英姿飒爽,现在我们云南一提起南乔郡主那还是人人称赞呢。”看着姐姐温柔的给姐夫夹菜,把硬的地方都小心的去掉,还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不是吧,我娘不一直这样吗她上阵杀敌什么样啊?”诺然有些好奇。
    “你义父画了一幅你娘战场的画像栩栩如生。正巧挂在我书房,南乔去拿来给他们看看。”
    “好,我去拿。”南乔十分喜欢那画,立刻应了去拿。
    “来,来,来,我看看。”予南一把抢过来展开给大伙看,“像,真像,姬大哥你这画工可以,这才是我姐姐。”
    诺然凑过来仔细看,画上的母亲立马横枪姿容不凡,目光飞扬,脸庞骄傲,一身的铠甲带着浑身的威风,高束的发丝,显得格外的年轻,斜插着的一枚玉簪更显得雅静。
    玉簪,怎么这么眼熟?诺然一愣,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琅玕,刹那间明白了。
    “哎,你画的真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诺然拉起琅玕就往外走,“来,好好教教我,你是怎么画的?”
    “你个小兔崽子,画画哪是一天就学会的,得慢慢的练,你干什么你,别闹。”到了院外僻静地儿,琅玕没防备一下觉得脖子冰凉。
    “谁跟你闹了?”诺然的匕首横在琅玕的脖子上。
    “说说吧。”一副审犯人的神情。
    “小兔崽子,你干什么你?”琅玕看看左右没人,心说你别作了,仔细挨揍。
    “现在是小爷审你。”这孩子气的满脸通红。
    “你要造反啊你?审我,信不信我告诉你娘……”
    “你不许提我娘。”诺然大怒。
    琅玕一愣,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这回明白了。
    “哎,”琅玕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说,老实交代,不然我杀了你。”诺然气的呼呼喘气。
    “这事和你无关。”
    “那是我母亲,里面那人是我父亲,和我无关,那和谁有关系?”
    “诺然…”琅玕不知怎么解释。
    “你别叫我,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当长辈,当亲人,你却处心积虑的要挖我爹墙角?”然然气的声音有些尖锐。
    “你先把刀放下。”
    “你想的美,你给我老实交代,多久了?你都干过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敢干什么?”琅玕打死都不能承认当初轻薄过南乔。
    “你少扯没用的,赶快交代。”然然四下看看,恐怕被别人听去给父亲丢人。
    “袁诺然,你干什么呢?”吉玉站在廊下冷冷地问。
    琅玕连忙把诺然护在身后,“我们爷俩闹着玩呢,没事然然你快玩儿去吧。”
    “你少来这套,不用你装好人。”
    “袁诺然…”袁吉玉尽力压抑着怒火,“怎么和你义父说话呢?”
    “爹,你这个朋友,好兄弟他…他,他对不住你!”
    “然然闭嘴。”琅玕知道再闹下去诺然没好果子吃。
    “姬琅玕!我豁出去了,父亲,”诺然手里指着琅玕,“他,他惦记我母亲。”
    “那你就用刀指着他?他是你的长辈,是你的亲人。你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吗?就动刀?你小子长出息了,跟我到书房来。”吉玉头一回冲孩子吼,琅玕连忙劝“昭然,孩子小不懂事,我们爷俩闹着玩呢。”
    “谁跟你是爷俩啊,你怎么那么不要脸。”然然还冲琅玕来劲,一下子被他爹扇了一个嘴巴。
    “陈昭然,你干什么打孩子?”琅玕也动怒了。
    “你就惯着他吧,你要惯着他也得等我死以后,现在我还打的了他,跟我来书房。”
    袁诺然瞪了琅玕一眼,灰溜溜的跟着父亲走了。
    袁吉玉端坐冲着诺然说道:“你给我跪下!”
    “父亲!”诺然一脸委屈。
    “跪下!”
    诺然没办法,只得跪在父亲脚下。
    袁吉玉手拿戒尺,“非礼勿言,非礼勿为。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狠狠的打了他六下,“你可知错?”
    “诺然知错。”
    “错在何处?”
    “不应该用匕首指着他。”
    “他是谁?”
    “他,他是义父。可是他……”诺然有些说不出口。
    “诺然,你相信你母亲吗?”
    “诺然相信。”
    “你相信你义父吗?”
    “诺然不知道。”
    “为何不知?”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
    “既然你知道了,那为父问你,你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吗?你知道这么些年我们风雨一路经历过什么了吗?你知道他与你母亲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你亲眼见过他们之间有越礼之行吗?”
    “孩儿并没有亲眼所见,只是……”诺然冷静下,觉得母亲和义父确实不对劲。她俩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只是凭着你心中的猜测你就对你的亲人动刀吗?”
    “我没想真的杀他,我只是生气。”
    “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与你娘之间的事,他们会处理好的。”
    “爹原来早就知道,怪不得……”
    “诺然,当初你娘误会他轻薄无情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你今儿还跟他动刀,你信不信你娘也饶不了你,他怀里那簪子揣了十年都没送出去,他若是想干什么根本就没你这个小混蛋出生的机会!”
    然然被爹一番话弄蒙了,说好的爹娘是青梅竹马,那义父又是怎么回事爹怕媳妇经常被义父调侃,可义父怕妹妹这事儿全谷里没人不知道。然然盯着父亲半天冒出一句“没事爹,赶紧让他结婚,我去找魏叔叔帮他找媳妇。”
    吉玉被儿子气的鼻子差点歪了,“他等的人是你娘,只有你娘才是他媳妇。”
    “他敢”然然又要冲动。
    “爹日子不多了,你娘为了咱们袁家牺牲太多,袁家有长子可以顶门立户,不能再让女人承担风雨,我相信我儿子可以撑起北亲王府的门楣,让你娘跟着他过几天女人该过的日子。”
    “我相信我娘不会对不起你。”然然根本不听,吉玉气的脸都白了“那你帮帮你义父,他那怂样一见你娘只有乖乖被欺负的份儿。”
    “我觉着别扭 ,爹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然然以为父亲发烧烧糊涂了,吉玉气乐了“我清醒的很,我像你这般大就和你爷爷上过战场了,你不会是害怕自己无法应付今后的事情非得拉着你娘给你撑着局面?”
    “怎么可能?总觉着便宜我义父了。”然然被老爹拿住了开始妥协。
    “是便宜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了,好好孝顺他和你娘。爹不在了催促他们快点成婚,一家子和和气气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然然心里有些嘀咕,吉玉命他起来去给义父道歉。
    连儿长大了不再尿床,晚上有时同卿儿同住,有时候撒娇还睡在琅玕房里,今日舅舅来带了不少稀罕玩意,俩孩子一处玩累了就一块儿歇着。
    琅玕房里灯烛亮着,远远就听见琴音传来,想来是他心绪烦乱,独自抚琴解闷,一曲长相思诉不尽的委屈,道不尽的缠绵,这多年的相思情,仰慕意点点滴滴的融在了琴里……
    听见有脚步声,琴声戛然而止,见然然进屋规规矩矩往那一跪,琅玕抬手示意他起来。
    “孩儿知错了,请义父责罚。”
    “你爹都责罚过了,你还是起来吧。”琅玕瞧瞧这个素来骄傲的孩子。
    “求您原谅我,我不该跟您动刀。”
    “咱们爷俩闹着玩也不是一次两次,快起来,地上凉明儿嚷腿疼又骗我给你揉。”
    “您还是责罚我吧,不然我心里难受。”真冷静下来这孩子也后悔不已。
    “你知足吧,你犯错你父亲收拾你一顿心里这坎儿也就过去了,我犯错儿我父亲用他的死责罚我一辈子,这坎儿总是过不去。”琅玕想起自己父亲被自己气的那样儿,一口血上来硬是压不住,顺着嘴角滴滴答答落到琴弦上,发出几声脆响。
    南乔见赏画儿的人越来越少,打发予南早点歇着回房看看丈夫做什么呢,吉玉见她回来一脸无奈“你儿子长出息了,一副画儿瞧出了琅玕心里那点儿意思,还敢用刀指着他脖子。”
    南乔低头无语,吉玉等了半天不见她去有点郁闷“当初你冤枉他轻薄无情,而今你儿子又冤枉他,好歹去哄哄他去,你们俩的事儿就算你再躲十年也是躲不掉的,你说你自责了这么多年,他也自苦了这么多年,而今都这个岁数了都好好的不行吗?他年轻那会儿都没把你怎么样,而今你们好好说会话儿不行吗?亏了人家豁出性命救下你个没良心的。”
    南乔去寻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去,吉玉往床上一躺用被子把头蒙上。她在房檐上站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跳下去面对琅玕,房里然然正帮他处理嘴边的血而,翻箱倒柜去找对症的药。
    “房顶上风大,你站半天不累吗?”琅玕听见她来了,心里有点激动。
    然然好奇往外看,他知道娘武艺高强可没见过她上房。
    南乔进屋把自己那止血药给琅玕递过去“这个好用,吃上个。”
    “我爹那秘方我至今没找到,留着你吃吧。”琅玕没要,南乔直接把药放到他手上“痛快点儿,别让我动粗。”
    “斯文些我自己来。”琅玕举手示意投降,把药咽了接过然然递来的水顺顺又有了精神“这么多年不肯主动理我,为了你儿子大晚上屈尊来我屋里还是头一遭,孩子今晚跟着我睡,你回去歇着吧。他爹已经收拾过了,你就省省别再重来一回了行不?”
    “我是来瞧你的,抓他做什么?”南乔往椅子上一坐瞧瞧他。鬓角头发已经白了,俩黑眼圈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心里清楚他是为丈夫熬的。
    “瞧我?我有什么好瞧的,赶紧走,我要睡了!”琅玕怕然然挨揍一个劲儿撵她,然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你们聊,我去念书!”就要溜走被琅玕拽住“滚你的蛋,平时不见你这么勤奋,桶里有热水赶紧洗干净了睡觉,明早再念书。”
    “我就不送你了,我们爷俩晚上也没有夜宵招待你,你要是吃点啥喝点啥让厨房做了端屋去啊!”琅玕比量个请的手势,南乔只得告退,她蹭地蹿出去然然一边洗脚一边赞叹“我娘轻功你教的吗?以前没发现。”
    “她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义父就算想轻薄也打不过她,你放心吧。”琅玕把然然洗剩下水泼了自己又倒些洗干净往床上一躺,那然然这会儿睡不着用手指头一个劲儿捅他“聊聊呗。”
    “找打。”琅玕自然知道他想聊什么。
    “我出生之前的故事。”
    “月黑风高的晚上,天上一个焦雷炸出了你个兔崽子。”琅玕闭着眼睛胡扯然然继续捅他“你骗人,我二月二十的生日那会儿哪有雷?”
    “春雷……”琅玕继续编。
    “你不会不在吧?”然然忽然反应过来。
    “我又不是接生婆,凭什么生你的时候得在?”
    “那说说我姐出生之前的故事……”然然现在就是好奇到底怎么回事,可这老家伙满嘴没一句真的。
    “你姐出生之前,你爹娘进宫请安。”
    “然后呢?”
    “然后走的时候是俩个,回来多抱了一个回来。”
    “然后呢?”
    “然后长这么大了,你看看你姐多乖,从来不缠着我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琅玕用被子把头蒙上然然就给他扒下来“你第一次见我娘什么时候?”
    “好多年了,那年我在兴部卧底,钦天监你知道不?我在那儿任职。他们怕你娘,让我远远瞧过命我做法让她早死早托生。那会儿你娘大概二十出头吧。”
    “你做法了?”然然听着还觉得不像真的。
    “胡乱烧几张纸,弄个乌龟壳子摔一下而已。我是装神弄鬼的神棍,没有真本事的。”琅玕回忆起那会儿骗那群孙子露出得意的笑。
    “近距离第一次见才算,说说呗。”然然继续逼问,琅玕只得继续编“先帝你知道吧,老百姓讲话是你亲舅爷爷。”
    “知道。”然然自然清楚自家的事儿。
    “那会儿你爹是逆犯,都以为他死了,你娘二十多了嫁不出,先帝急了弄了个比武招亲,谁打赢了你娘归谁。”
    “谁打赢了?”然然来了精神。
    “我呗!”琅玕叹气,然然坐起来恍惚是听见有人叫他状元,他曾经得过武状元这不奇怪,原来是娘那次招亲的武状元。
    “那得了状元没成婚,我娘不嫁啊?”然然忽然有些同情。
    “哎,这群小子一见你娘就后悔自己手贱报名,你爹怕真有高手你娘弄不过来让我去帮忙,可人都被你娘吓跑了谁也不想要她都装打不过,我没人家心眼儿多就成了状元了。”琅玕没等说完然然直接怼他“要不是你睡觉还抓着那簪子我就信了。”
    “你爱信不信,要不是嫁不出去怎么能比武招亲硬往外塞?”
    “我娘悔婚?”然然根本不信。
    “她怎么可能?可算有人沾包她就讹上我了,因为我耍赖悔婚到处抓我,还把我捆马棚里折磨一宿。不信你问你舅舅去。”琅玕说的跟真的一样,然然彻底懵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正经人,现在看我想多了,你敢说一句实话不?”
    “我说真的你又不信,我睡觉了你别烦我。”琅玕想睡然然就是不让,非得让他说出他年轻那会儿和娘到底怎么回事。琅玕气急了起来“走,咱们俩找你娘说去。她是不是抓我回家过?”
    予南换地儿睡不着,听这院热闹凑了进来,见爷俩一个被里睡知道他们素日亲近,也凑到近前逗然然“舅舅好不容易来一回,你不陪舅舅半路跑了是不是找打”
    “你来的正好,当初你姐比武招亲我装输给她跑了是不是被她抓你家去了,马棚里关一夜,还要把我喂野兽。”
    “是啊,大哥大人有大量过去多少年了还气呢?”予南这一承认然然彻底蒙圈“我义父这有安神香,舅舅你睡不着点上点儿一会儿就着。”然然下地拿了安神香给予南,予南接过道谢回屋试试,躺被里琢磨不对,小兔崽子这就把我打发了他和我姐到底怎么回事?
    一觉醒来再问琅玕他就一句,躲你娘远点儿仔细挨揍。然然心里想舅舅一口认了想来是真的,娘以为爹死了这比武招亲的夫婿等于皇上赐婚,肯定是俩人好过后来知道爹活着又把义父给踹了,义父真可怜,这么多年不肯娶媳妇就守着那过期的婚约。
    他看琅玕多了些同情,琅玕本是随口糊弄他也把这事儿忘了,谁知道这小子心里觉得娘对不起义父,已经打定主意要帮他了。
    从吉玉偷瞧见琅玕在厨房放血做那药丸就没再吃过,这两日再怎么难熬咬牙硬挺。薛奕准备好了祭品,他准备带儿子再祭奠一次自己的父兄,而今长子已经懂事,自己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了。病到这份上他到盼着快些给他个痛快的,这些年拖累的都是他最亲近的人。
    然然又一次随父亲进入了袁氏宗祠,他感觉的到父亲的脚步格外沉重,后背依稀有些佝偻,单薄的身躯好似风中残叶,唯有一双眸子依然透着坚定。一副病弱书生的躯体支撑着一个叱咤风云的将领,瘦弱的身体依旧束缚不了他宽广的心胸。
    诺然已经嗅到了父亲生命之路即将走尽的味道。他也记住了袁家男人要承担的大义和责任。
    母亲这几天格外的安静更是难见笑容。他从小就知道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而今父亲即将离去,母亲不知道如何归从?诺然有些害怕父亲的安排胆大又决绝,母亲到底会不会依从?
    义父这几天也听不见他的笑声了,突然间发现这个在自己心目中天神一般的男人衰老了。鬓角竟然有了几丝白发,眼角也有了明显的纹路。
    父亲恭谨地跪在那里迟迟不肯起身。母亲硬是连劝带拽把他拉起来让他坐下休息,他半天从怀里摸索出一本册子“袁诺然跪下。”
    诺然乖乖的跪在脚下,吉玉拿出袁氏族谱郑重地交给诺然,“袁诺然身为嫡长子理应承担家族的一切,今日起列祖列宗为证,袁家正式交给诺然,求祖宗庇佑他能本分为人,踏实做事,心系天下,肩担社稷。”
    “是,父亲。”诺然磕头后接过南乔有些纳闷,孩子并没有成年道理上应该自己代接等成年之后再传给他,或许丈夫心里还是愿意认为他已经完成了教导长子成年的重任了。
    琅玕和予南虽然陪祭可终究是客,一家人还礼致谢。这连儿虽然是家人,可族谱上并没有连儿的名字,他跟着还礼也不是,等着受礼也不妥,吉玉拽孩子过来,这个时候自然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琅玕搀扶着吉玉起来“意思意思就得了,抓紧回府歇着,你脉象不好要不要来个药?”
    “没觉得痛痒,吃多了胃不舒服。”吉玉已经知道那药的来历,只得推说吃了不舒服。
    琅玕半信半疑晚上不放心又把南乔撵走他陪吉玉睡,可这吉玉一动不动的倒也不像疼的难熬,琅玕怀疑是祖宗显灵了。心说明儿我再多烧些香去。
    一早上吉玉要入宫,门上人去安顿车马南乔服侍他更衣。这朝服明明是过了年新做的,可又显得又宽又大。
    进宫去这金冠是要戴的,固定好之后怎么看怎么觉得人还没有冠上的王珠精神。
    琅玕这回真的纠结了,他一直不肯进宫去这回心说你要是让我同去我就充作小厮跟着,可吉玉正在摆弄南乔的螺黛,见人家俩口子画上了眉,琅玕扭头出去不乐意看这场景。吉玉帮妻子挑选了首饰,又亲自给润好了胭脂,俩人挽着手出门带上孩子们入宫请安,边走边商议出宫回来收拾车马回谷里住着去。
    宫门这里听说他来连忙撒腿进去送信,吉玉走的慢,那玳昴都快迎到宫门这儿了才见他们一家缓缓步行,气的他踹了一脚身边的内监“蠢材,不会去传轿撵抬进去吗?”
    “宫禁之内坐轿撵不合规矩。”吉玉摆手玳昴把他按上去,怕他坐的不安心自己也同坐算是陪伴。
    “这几天总是梦见先太子殿下在世的时候罚我背书,那会儿顽劣没少挨罚。”吉玉同玳昴闲话,玳昴也回忆起长兄“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好,那会儿大哥带着我们读书习武,而今想想如果我父皇没有登基做皇帝,我们是不是这些年都会平安喜乐。”
    “应该就没有这么多是非,如果有来世,但愿我们都能生在寻常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吉玉边说边咳嗽,琅玕本来是打算抬到长乐宫见太后,见他不精神命人就近抬进御书房歇息下,传骆太医觐见。
    骆太医就是琅玕的亲师叔,一诊脉也冒汗了,手忙脚乱要扎针吉玉又不肯配合,太后听说他们家到了正命宫女又准备点心水果又拿软垫子,听说吉玉一进宫就病了,顾不得这些坐上轿子命太监们快些跑。
    她顾不得体统直接坐到吉玉身边,翻翻吉玉的眼皮,握紧了他的手“有话和姑姑说。”
    “臣从元初六岁开始教他读书,臣斗胆请太后恩准元初送灵沧澜谷,为臣守孝三月。”玳昴一听这个要求气的快哭了“这是什么话,他身为侄儿王叔有恙理应探望,皇长子人呢?”玳昴一嚷,身边內侍连忙奏报“回陛下,前儿换防刚进洛阳,回宫里交旨的时候皇后娘娘命他陪着吴嬷嬷去给六公主祈福,六公主大前日出喜,这大殿下身为皇长子身份贵重……”內监没等说完就被玳昴打断。
    “传传传,他王叔病成这样还有空给出喜的祈福呢?不知道轻重!”
    “元初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吉玉莫担忧。”太后命顺喜多带妥当人去把大殿下好生带回来,又白了玳昴一眼,心说你看不出吉玉这是替元初担心吗?
    “谢……太,后。”吉玉越发说话艰难,太后还不肯放弃“传琅玕入宫,赏他骑马进来。”
    南乔意识到丈夫不好抓着那只手不肯松,太后抓这这只手连连帮他摩挲前胸让他出气顺畅些,孩子们吓得跪了一地努力憋着不敢哭出声。
    吉玉拉着太后的手“姑姑,我对不住你,求你那事儿……”
    “我的儿你放心就是,姑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玳昴看着着急,命人把全体太医都传来,可骆齐折腾个满头汗也不见强,那群太医更是斟酌几句话小心翼翼回药石枉然。
    琅玕心惊肉跳,一听赏他骑马进内宫这心都到了嗓子眼,饶是蛋蛋跑的再快,等他到了吉玉出气多进气儿少,他不管那套上来就扒衣服要扎针,吉玉挣扎着不许“走时给我留点体面,别又扎成刺猬可好?”
    “胡说什么,往哪儿走?”琅玕自然比他力气大,几下把衣服扯去扎上针让他精神点儿,再诊脉也知道到时候了,就着这会儿还有力气,他拉过妻子和琅玕的手放在了一处“你们吵了半辈子,我走以后没人劝架了好好过日子行不?算我求你们了。”
    玳昴直接看傻了,御书房里都是长乐宫跟来的宫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南乔直接懵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吉玉拼尽最后一口气拉着他俩的手“看不到孩子们成家了,替我受了这高堂之礼,教导他们成人,你们要孝顺继父。”他这一撒手,孩子们嚎啕大哭扑到父亲身上,太后哭叫着“不孝的侄儿,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玳昴不信这是真的,楞了半天扑到吉玉身上“你又骗我是不是?你骗我两回你死了我都信了,这回我不信了咱们不闹你起来好不好?来我扶你起来……”
    “诺然别哭了,去找个软床带你父亲回家。”南乔抹抹眼泪,再难过也得把身后事办妥当。太后命常公公去找软床过来,外男没有停灵内院的道理,琅玕把吉玉抱到软床上打算爷俩抬回去,玳昴借口诺然身量未足,他在前,琅玕在后抬着吉玉出了御书房,內监侍卫跪倒两旁。真哭的,装哭的,跟着凑数儿的,一时间哭声震天。
    太后非要亲自送,南乔跪求太后坐上轿撵,她身为长辈贵为天子之母,跟着哭哭啼啼恐怕折了吉玉的福。
    事发突然这伙人都快到了内宫门,皇后得了信儿领着儿女过来,一双儿女跪地送行,依依然然连忙带着弟弟们还礼致谢被玳昴止住,“一家人不用还礼,这头他们磕得。”
    玳昴扭头嘱咐皇后“命所有皇子公主依制守孝,换上孝衫去北亲王府守灵。”
    圣旨一下内廷不许见一分大红的装饰,太监宫女都换上了素服,皇后开始张罗内命妇祭奠事宜,南乔而今顾不上其他,先把丈夫带回了亲王府,命薛奕立刻去买上好棺木成殓起来。通知忠勇侯府的堂嫂和侄儿,以及亲眷和青梧帮里亲近的弟兄。
    宋兰亭在洛阳养病,得着信儿一路哭着爬进正殿,几个人拽不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灵前磕响头。孝子们连连叩头他也不起来,还是琅玕气急了一针扎晕过去丢给迟姐“看住你家男人,这够乱的了。”
    朝廷大员过来凭吊倒也还算清楚,元齐陪着然然足够应对,这灵堂这会儿还算安稳,南乔跪在那里任凭眼泪流只呆呆望着棺木,四个孩子最大的不足十周岁,她虽然万念俱灰可也不能随丈夫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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