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讼师科举日常》37.初会敌手05

    知道陆决明因为什么在隆安县之后, 青黛和陆商枝都是寝食难安, 陆商枝知道, 哥哥一定是被陷害的,黄崇和他们的积怨由来已久, 以前哥哥都是无视过去。而且哥哥这么聪明,想要不着痕迹的让黄崇吃些苦头,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犯不着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
    青黛眼尖,在陆决明出来的瞬间就看到了他,也不顾旁人的眼光,扑过去抱住陆决明喜极而泣道:“相公,你终于没事了。”
    将头埋在陆决明的脖颈间,身体微微颤抖,这几天她差点被吓死了, 要是相公有个三长两短, 她非要拆了隆安县县衙不可。
    陆决明顺势抱住青黛,看着她一脸后怕的样子,陆决明只觉得心疼,这两天怕是吓坏她们俩了吧。陆决明心里想着, 手上动作却不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哭,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经过几个月的修养, 陆决明原本单薄的身体逐渐强壮起来, 身高更是窜的飞快,几乎和青黛一样高,现在俩人抱在一起,非但没有以前的怪异感,反而有一种只属于两人之间的温馨。
    “好了,我们回去吧。”过了一会儿,陆决明说道,现在天色还早,回去还来得及,要是等到天黑,城门关了就进不去了。
    “嗯,枝儿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呢。”青黛从陆决明的怀中退出来,脸上热热的,不好意思的点头,她既然抱着相公哭了。
    陆决明注意到了这一点,可是想到青黛从来没在他面前真的哭过,也就没有打趣她,不然弄得青黛恼羞成怒就不好了,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所以他无视了这一点,将青黛的双手握在手中,“这两天辛苦你了。”
    青黛的手早已不是初见时的那般粗糙,而是变得细腻光滑,肤如凝脂。陆决明见此,每每觉得自豪,这都是他精心养出来的。
    搬出来之后不想还在陆家,有专门的厨娘做饭,只能自己动手,但是陆商枝不会,青黛做不了,就只有他能做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该做的。”青黛摇摇头,任由陆决明将自己的手握在他的手中,没有抽回来。对于陆决明的亲近,青黛早没了初时的羞涩,更是巴不得陆决明多和她亲近亲近,哪里还会拒绝。
    陆决明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青黛来到市场,和车夫谈好价钱后就上了马车。市场上有租借马车的地方,如果需要赶车人,还需要另外付一费用,不过相对于租车的费用,那就是九牛一毛。
    马车的速度比脚程快,而且陆决明还看到了青黛眼底的疲惫,估计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他怎么还舍得青黛受累。
    路上,陆决明还在想着陆老夫人诡异的态度,说是为了陆白英,可陆决明不管看怎看,都不像是为陆白英好,反而更像是要把陆白英推进火炕。
    遇到这种情况,即使在刚正不阿的人,第一反应仍旧是为后辈脱罪,可是陆老夫人不光没有为陆白英辩解,反而是竭力劝着陆白英认罪。尤其是最后,陆白英的反映更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而不得不认,而陆老夫人则像是利用这个把柄,逼迫陆白英不得不认。
    还有陆白英穿的那身一幅也很奇怪,那种款式的衣服陆白英从来不会穿,也从来没有过这种颜色的衣服。陆白英为了维持温文尔雅的书生样子,所穿的衣服都是暖色调的,而陆决明则喜欢偏冷色的衣服。
    现在陆白英不仅穿着冷色系颜色的衣服,款式颜色更是和他一样,还在这种以为不明的时候,要说其中没有猫腻,陆决明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相公,你在想什么?”一路上,陆决明一直是一副有若有所思的样子,青黛忍了忍,是在忍不住好奇,还是开口问道。
    “我在想老夫人的态度神奇怪,还有陆白英,他那身衣服……”陆决明疑惑皱眉,倒是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说出来,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的是陆老夫人究竟说了什么话,能让陆白英那么干脆的承认。
    “我知道他那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听到陆决明的疑惑,青黛说道,陆白英的衣服是她换的,疏导这个她还有些郁闷,她的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差点就没有用,不过看最后的结果,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最起码让那封信和黄崇的指认更有说服力。
    “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做的吧?”陆决明惊疑,捕快去请人,应该不会让陆白英先换衣服吧,青黛怎么会知道。
    他敢肯定,那身衣服绝对不是陆白英自己穿的,还有可能连那封信,还有黄崇看到的都是假的,甚至陆白英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的没有。可是他并没有点破,他和陆白英的关系早已是水火不容,能让陆白英倒霉,他何乐而不为?
    青黛点点头,肯定道:“没错,就是我。”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陆白英对相公不好,可是从陆家下人那里,她知道陆白英对陆决明做过的那些事,在看看来真是其竹难书,所以现在这样对陆白英,她真的是一点愧疚都没有,那都是他活该的,不过她怎么知道这些的,却是没有告诉过陆决明。
    而且就算没有她偷偷知道的这些事,光凭敬茶那天,陆白英对相公的态度就让她讨厌,也能从那种态度中看出平日里是怎么对待相公的,因此她才毫不手软的下手。
    陆决明:“……”
    陆决明沉默了,他不过随口一猜,还真被说中了,不过按照青黛的性格,还是有可能做的出来的。
    “我还知道老夫人最后说的那句悄悄话是什么,不过因为离得太远,只看到了大概。”青黛没有注意到陆决明的沉默,接着上一句话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听到陆老夫人在说什么,可是凭着陆老夫人微动的嘴唇,从动的形状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这是陆决明最好奇的,陆老夫人对陆白英的好,他是看的出来的,可是现在陆老夫人态度暧昧,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他们发生了什么。
    “说什么什么举,什么什么题的。”青黛冥思苦想,其他的看到不是很清楚,唯独这两字她看的真切。
    “什么举,什么题?”陆决明拧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三年前的那场科举舞弊案,难道陆白英也有买题?
    三年前,乡试的前夕爆出科举泄题,因为牵连甚广,导致到了考试日期到了却还是没有处理完,以至于在临考之前取消了考试,将时间推移到三年后,也就是今年。所以今年的乡试殿试会各位残酷,两届的举子一起考,录取名额却还是只有那几个,并不会增加,因此难度成倍增加。
    看到陆决明恍然大悟,青黛问道:“相公,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说的是三年前科举泄题的事。”陆决明说道,三年前科举泄题暴露出来,情节恶劣至极,以至于皇帝震怒非常,惩罚上比同类案件更是严上三分。情节轻的革除公明,永不录用,情节重的连诛三族,充军流放,其子孙后代也禁止在参加考试。
    但是在考试的前几天,陆白英突发恶疾,严重到卧床不起,因此错过了考试。
    每一个买题的考生在卖主那里都会有一份名录,产证上也是根据名录上的名字查证,可是当时名册上根本没有陆白英,现在怎么又从陆老夫人嘴里说出来,还让陆白英如丧考妣?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这些已经过去了,又何他没关系,想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多复习一下,想想怎么打破笼罩在他身上的这场看不到边际的阴谋。
    陆决明已经想过了,既然他身上缠绕着的阴谋和八年前那件事有关,那么幕后黑手肯定不是现在他能接触到的。能算计太子,那么地位即使比不上太子,估计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他还要更努力才行。
    因为这次的耽搁,这次的端午过的极为寡淡,不过也不失乐趣。端午过后,陆决明就几乎足不出户,一直在家中备考,今年形势严峻,他必须的拿起十二万分的努力才行。
    但是陆决明这一闭关读书可急坏了黑影,上一次的计谋被陆老夫人破坏了,现在陆决明有足不出户,他就算是再有法子,可当事人不配合,他也没办法。想到主子的吩咐,他更是觉得头疼。
    不过没多久又阴森森的笑了起来,陆决明似乎已经知道了,陆重名的死和陆重楼有关,这点似乎可以利用一下,说不定用不着他们出手,陆家就会遭到反噬而死。黑影点点头,他要去给主子写封信,看看是否能行。
    回到陆家,陆老夫人刚歇息没多久,陆重楼就怒气冲冲的闯进来,通红的双眼怨毒的看着陆老夫人。
    “母亲,白英他有哪里不对,你要这么害他,要这么害我?”陆重楼现在是恨极了陆老夫人,陆白英是他的嫡长子,更是他的骄傲,要不三年前时运不济,说不定现在白英已经考上秀才,中了进士了。
    想到白英即将要被革除功名,流放千里他就止不住心痛,他这几十年来枉顾孝悌人伦,背弃兄弟手足,费尽心思争这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蒙阴子孙后代,现在儿子没了,他争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陆老夫人淡淡的说道,自顾自的给花儿修剪着叶子,连一点余光都没有施舍给陆重楼。
    现在他们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了,何必再给对方留面子。
    陆重楼听此更是恨得发狂,什么叫实话实说,实话实说就是捏造一份莫须有的罪证来害他的儿子,实话实说就是逼得他儿子走上绝路,实话实说就是想看着他现在痛苦的样子?
    “你有恨冲着我来,白英他还是个孩子,又那么孝顺你,时时刻刻都敬你,你怎么下得去手?”他再狠,可是对自己的孩子却是真的疼爱,更何况白英是他的嫡长子,他在白英身上倾注的心血数之不尽,就这样轻易被人毁了,他怎么不恨?
    “怎么,你心痛?”陆老夫人诧异,放下剪刀,转过身来惊讶的看着陆重楼,“我还以你没有感情,不会心痛,原来你也会心痛?”
    “他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心痛?”陆重楼咆哮着,因为怒气太盛,无法发泄一脚踢到了脚边的椅子。
    “你也会心痛,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陆老夫人笑了笑,无视陆重楼的怒火,慢慢的洗了手,又拿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其实我这么做也是在帮你,你应该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件事吧,白英的名册就在我手中,你说我把它交给官府怎么样?”
    “你,你你你……”陆重楼惊惧,冷汗瞬间冒出来,指着陆老夫人口不能言,白英买试题的时他是知道的,甚至还是他来搭桥牵的线,只为了白英能考的好一点,能光耀门楣,让是人看看,他陆重楼不必陆重名差,他陆重楼的儿子,与陆重名的儿子更是云泥之别。
    后来东窗事发将他吓得肝胆欲裂,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放心下来,一切只是虚惊一场,哪想到当初的名录并不是无翼而飞,而是被陆老夫人拿走了。
    现在陆重楼的眼里不仅有怕,有惧,更多的是狠,前所未有的恨,刻骨铭心的恨。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太厉害了,一直藏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知道了大哥的死和自己有关,恐怕他现在还蒙在鼓里,无法看清母亲的真面目。
    不,或许不是他看清了,而是母亲不愿意再隐藏,所以他才能看到,否则这么多面年他都没发现,现在怎么会轻易地就知道。
    “你、你好得很,我们之间没完。”陆重楼一甩袖子,放出狠话,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陆老夫人心中一动,叫住陆重楼,“站住,你想做什么?”
    陆重楼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当然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不是母亲你教的吗?”
    “你敢!”陆老夫人呼吸一窒,果然如此,果然不愧是她养的狼崽子。
    陆重楼冷笑,“我的儿子都要没了,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又欲往外走去。
    “不,你不敢。因为,那份名册还在我手中。”陆老夫人慢慢走过来,走到陆重楼身边,与他不并排着,顿了一会儿,在陆重楼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缓缓说道:“你该不会那么天真,以为我只用了一次,就已经将名册毁了吧。”
    “什么,还在?”那白英是为什么被流放的?
    陆重楼没有注意到他心里所想被自己吼了出来,他这几天一直在外面,一回来就听到儿子因为母亲被判流放,也没问清楚原因就跑了过来。
    “流放?很好。”陆老夫人呢喃了一下,随后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杀人害命,陷害他人。”
    “我不信,我儿子那么乖,怎么可能会杀人?”他要去查一查,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他绝对不相信,他的儿子会做这种事。
    这次陆老夫人没有再拦着陆重楼,只是目光幽暗的看着陆重楼的背影,任由他离去。
    “小姐,你没事吧。”自从陆重楼来了以后,芸娘就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的帮把手,默默的看着陆老夫人和陆重楼之间的唇枪舌战。
    陆老夫人淡淡的回答,声音平静有力,“我没事。”她还能有什么事,该流的泪已经流进了,该伤的心也伤完了,现在她的心如死水般平静,除了她的孙儿和孙女,还能什么能引得起波动。
    “芸娘,扶我进去吧,我累了。”
    “是,小姐。”芸娘上前,扶着陆老夫人进屋,给陆老夫人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准备退下去。这两天小姐为了孙少爷确实累了,也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怎料还未睡下,守在前院的凌霜就进来说道:“老夫人,云姨娘求见,现在正在宏福居门口跪着,说老夫人不见她,她就不起来。”
    “她怎么还有脸来,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将她赶走,免得污了小姐的眼。”陆老夫人还未说话,芸娘就义愤填膺的说道。
    玉娘和她一样,都是小姐从府邸里带来的陪嫁丫鬟。当年小姐难产伤了身子,她满心都在小姐身上,没有注意玉娘的异常,哪能想到就是这一点疏忽,就造成小姐痛苦一生的源头。
    直到五年之后,小姐在无意间发现,原来她的难产是玉娘搞的鬼,目的只是为了爬上主子的床。可是错误已经造成,当时大少爷已经记事,和小姐不亲,知道真相的小姐只是更后悔,更痛苦。
    “芸娘,你等一下,去将她叫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想跟我说什么?”陆老夫人叫住芸娘,当年她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没有处理玉娘,一晃几十年了,玉娘也还算安分,从来没有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过。现在玉娘想见她,她倒是想看看玉娘又想搞什么鬼。
    “这……是,小姐,我这就去叫她。”芸娘由于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她和玉娘情同姐妹,不忍玉娘受罪。可是站在主仆的角度上,玉娘实实在在是做错了,还是大错特错,小姐就是发卖了玉娘也不为过。
    过了一会儿,玉娘跟着芸娘进来,明明是和陆老夫人相似的年纪,可是外貌却像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看着这些年过的不怎么好。初见时芸娘也是吓了一跳,可是一想到玉娘对小姐做的事,她就同情不起来。
    不为其他,因为当年是玉娘给姑爷下了药,如果是和姑爷两相情愿的话,或许她对玉娘还会有些同情心。而姑爷也因为这样觉得愧对小姐,所以敬着、宠着、让着,就连小姐对大少爷那样不好,给大少爷取那样一个名字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暗地里尽可能的补偿着大少爷,对小姐一直宠着的二少爷不屑一顾。
    玉娘一进来,对着陆老夫人“嘭”的一声跪下,鸡皮鹤发得到脸皱在一起哭道:“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请你不要为难二少爷,求求你,放过二少爷吧。”
    “你说什么,我为难他?”陆老夫人问道。
    玉娘哭道:“是啊,小姐,奴婢犯的错奴婢一人承担,可是二少爷是无辜的,况且小姐你也疼了他这么多年,现在大少爷不在了,您还要指望着二少爷给您养老送终。求求您了小姐,二少爷现在过得苦,你要在为难二少爷了,你有什么事就冲奴婢来吧。”
    “玉娘,你胡说什么呢?”芸娘震惊的看着玉娘,什么小姐为难二少爷,分明就是二少爷一直在为难小姐。
    “小姐,奴婢知道,奴婢一直都知道。您明面上一直宠着二少爷,实际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对他好过。这些奴婢都理解,毕竟是奴婢做错了,奴婢没有资格要求小姐做什么。可是小姐,二少爷是无辜的,白英少爷也是无辜的,你要恨就恨我吧,为什么要因为我的原因去害他们。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就放过他们吧,小姐——”
    “够了!”陆老夫人闭上眼睛,厉声喝到,打断了玉娘的喋喋不休,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问道:“这些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他告诉你的?”
    被陆老夫人一喝,玉娘的哭声霎时停止,噤若寒蝉的看着陆老夫人,抽噎着问道:“小姐,您问这是?”
    “其它的不用你管,你只需要说是还是不是。”
    玉娘擦擦眼泪,哽咽说道:“小姐,是奴婢自己想的,可是二少爷也说过,他过得不好是真的。”
    “好,既然你们母子情深,那我就成全你们。凌霜,去找人备马车。芸娘,扶我出去,我们去族长哪儿。”陆老夫人豁然站起来,直直的看着玉娘说道。
    玉娘心中一突,有了不好的预感,“小姐,您去找族长做什么?”
    陆老夫人看着玉娘,嗤笑一声,轻蔑又缓慢的说道:“你不是心疼你儿子,认为我在给他罪受吗?现在我就将他还给你,让你好好心疼心疼他。芸娘,我们走。”
    玉娘脸色一白,这下彻底慌了,哭喊道:“小姐,你不能啊,小姐,你不能……”要将二少爷还给他,就是要将二少爷的身份改回来,由嫡子变成庶子,这怎么可以?眼看着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她怎么允许?今天她来,不过是想用激将法,让小姐彻底放权,怎么会弄巧成拙,她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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