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4.胭脂缘 三

    寒意悄然潜入黑夜，运幄着整个夜晚的温度。月亮在云卷云舒中姗姗穿行，为在黑暗中的人们尽微薄之力点亮一盏明灯，也为情人们约会创设浪漫意境。竹子把绰绰疏影投到窗前，眼神诡异。
    我坐在床上，掏出那块玉石，欣赏。池骏进门，深深地打了个哈欠，一脸倦容。问：“怎么还不睡啊，小涵？”然后就在我身边坐下。他像一股突然袭来的风，吹皱我内心的一池春水，让我的心跳速度蹭地上升。我说：“我在看这块石头。”池骏一看，蛮不讲理地迅速地夺了过去，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血……泪水……胭脂……”池骏呢喃着，魂不守舍的样子。
    “池骏你在说什么？”
    “没，没。”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数绵羊吧，不，数池骏。一只池骏，两只池骏，三只池骏……一千七百八十只池骏。
    大半夜了，万籁俱寂。只有一个思维在活跃，只有一颗心不眠。这应该是我这一辈子经历最丰富的一天了，小学时写的想象作文中的异想天开都在今天演变为现实。从课堂上莫名其妙地来到池宫，莫名其妙地遇见池骏，然后做他的丫环。总结了一下，就这么四个字：莫名其妙。
    想想以前，也是这样的睡不着，妈妈总会坐在我旁边，为我念好听童话故事，安抚我睡觉。而我在学校突然消失，妈妈一定焦灼万分。此时此刻她大概也在失眠，或许明天家乡的各大媒体会刊登寻人启事，或许妈妈会天天在家不出门守候我的到来……我不忍再去想妈妈的憔悴和眼泪。以前总觉得妈妈挑剔凶悍对我苛刻，但其实妈妈是很疼我的，只是她用了不同的方式而已，却换来了我的不理解和叛逆。
    妈妈，我最亲爱的妈妈。
    突然觉得枕头有点凉，一看，是一滩液体。为什么它的味道是咸的？那是因为，它沉积了太多的酸楚和思念。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让黑暗平复心绪，不让那些仿若隔世的回忆拨乱心弦。或许，池宫是美好的，我的快乐从不允许暂停。
    好了，睡吧。
    风过。静谧中似乎隐藏着骚动，侧耳倾听，是开门沉闷的声响。
    瞬间，浑身的汗毛齐齐竖起。深夜闯闺房法律所不允，道德所不容，太变态了吧。万一是劫色怎么办？那我就坚贞不屈，守身如玉。这池宫戒备森严，怎么连个淫贼都防不住啊？！
    门开了，一个黑影闪进。
    我慌乱的闭上眼。为了壮胆，我用右手紧握住自己颤抖的左手，但我悲哀的发现，右手也在没命地发颤……恐惧迅速膨胀，我清晰地感觉到心脏跳动的节奏。我在心里默默恐吓自己：“小涵，胆子这么小还配不配做人啊？跟他单挑就是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是恐惧让我如此大言不惭，就凭我这副身子骨，不被人家捏的粉碎就可以去烧香拜佛了，反正怎么死都是一个结局。
    我微微睁开眼，借着月光还能看见那贼的好身材，以及他在那张放什物的桌子上搜索着什么。但他好像对搜索的结果不满意，又蹑手蹑脚地向床这边靠近……
    “妈——”我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而且是叫妈。想想也真是丢人，在贼面前显得这么没出息。那贼被我这么一喊，一时半会儿的不傻也得呆。
    一阵爽朗的笑声骤然响起，虽然是贼在笑，却没有任何邪意，驱走了我内心的严寒。我偷偷地大喘了一口气。那贼点燃蜡烛，揭下蒙面的黑巾。
    多么熟悉的脸啊！他居然是池骏！我愣愣地看着他，带着一张泪水恣意涂抹的脸。他还在笑，我已经欲哭不能了，他居然还在笑！一个挺温文尔雅的人原来也能笑得如此豪放，笑得让我很想扁他。
    他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不对劲时，才用手捂住嘴巴说不笑了不笑了。他说：“不介意我考验一下你吧，测一下你的防御能力。”我一听这话，险些没吐血。“靠，这什么破考验啊，我都快吓破胆了。堂堂公子，深夜闯闺房，成何体统？”我直勾勾地盯着池骏，怒发冲冠。迟骏低头默不作声，跟小学生挨批似的诚恳。我还想继续骂下去才想到自己是丫环，眼前的这位是池骏，堂堂池宫二公子啊，这样直言，大有欺上嫌疑。我赶紧下床，作顺服状，说：“呵呵，真是不好意思，我把身份搞混了，我以前都是这么对我保姆颐指气使，指手画脚的，一时不太适应，请多包涵。”池骏不在意我的道歉，却注意到床上的衣服。只见他微微蹙眉，说：“这衣服放在床上容易皱，我帮你放吧。”他手正要伸过去，被我拦住了。“岂敢，岂敢？呵呵。”池骏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哦。” 池骏怏怏地走出房门。
    “砰”
    关门声震耳欲聋，我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吹熄火烛，让房屋内重新融入夜色。
    无法忘记那个转身，带着黑色的忧郁，穿透我的心，让它也随着下沉。我反复问着自己，我做错什么了吗？既然没做错什么那干嘛他要难过，而且我也要跟着难过？
    因为他难过，所以我难过。很奇怪的因果关系。或者这样奇怪的因果关系正是丘比特的暗示：我中箭了。
    我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东方由黑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