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3.胭脂缘 二

    我我踩着风的节奏，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地走着。
    青烟绿雾。隐没了人世喧嚣，隐没了可笑的物欲横流，过滤出一片纯净。
    折一枝花，载着春意。
    合拢着的郁金香沉默无言，多情的风信子展露一身鲜活，国色天香的牡丹以稳坐皇后宝座的姿态抒写华丽与雍容，蓝玫瑰流露着蓝色妖姬的鬼魅与挑逗，恰似风尘女子的轻轻一叹。树木们才刚刚绽放生机，柳树早已抖落一身青翠，施展婀娜多姿的身段。我的眼前是一片鲜嫩的绿。
    看着花儿们艳溢香浓，轻颦浅笑，看着柳絮纷飞，郁郁葱葱，我不饮自醉。
    我抬头，闭眼，倾听风过的瞬间融合成大自然的万语千言，倾听花的心声，树的私语，还有那些洒落在风中的低吟浅唱。
    我张开双臂，试图拥抱阳光。我看见阳光流过我的指间，留下一片金华。我看见它亲昵地裹着我小小的躯体。
    我想融化在这安谧宁静中，哪怕我是一粒尘。
    我在一个象征性的门上，看见了“琦罗园”的字样。
    走了好久，不觉已是暮霭苍茫。我的胃早已发出无声抗议，为了给我的胃一些安慰，我只能四处找厨房。可是这座城无边无际的，哪里才能寻觅到厨房的影子？
    我突然听到了几声梨园唱腔，时而铿锵，时而哀婉，还混着一股香味。我立刻在绝境中找到希望，竟然忘记自己还饿着肚子一路狂奔。
    我走进一座别致的阁楼，叫紫香阁。从阁楼后门望去有一个超豪华的大戏台，果然有几个穿戏服，着浓妆的人在那边耍枪。我暂且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填饱肚子是关键。一楼大概是会客用的，几套木桌椅，几幅字画。于是我上二楼，终于不虚此行，找到了戏班子用的饭菜了，香气扑鼻，菜□□人，简直不容许我的理智做出选择。
    于是我最大限度地敞开肚皮。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最后我居然斗胆喝了白酒。真是琼浆玉液啊，口感真好。
    酒精的作用慢慢扩散，我明显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涨红。我倒在一堆戏服中，软绵绵的，好舒服。
    突然，我看见了那位白衣公子踏风而来，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就神秘兮兮地冲我笑。在帅哥与神秘的双重诱惑下，我没有丝毫犹豫就说行，于是就跟他飘飘而去。白衣公子牵着我的手在林间漫步，我们互不言语，空气中多了几分沉默的尴尬。他的手有些潮湿，但是很温暖。他很温柔地对我说，你怎么这么文静啊？我那算什么文静啊，分明就是被吓傻了。我看网络时要是碰到这种闪电爱情的故事情节，我一定会唾骂那个作者胡编乱造，不符事实。可是万事都不是绝对的，或许不绝对的那一部分就在我身上应验了。一切来得太快，我赶不上这样的节奏。
    还没来得及整理头绪，享受爱情时，又碰上了一位相当恐怖的人物：老妈。她踩着凌波微步，带着一股杀气，向我们奔来。毋庸置疑，她就是来“捉奸”的。我甚至不敢去想后果就带着白衣公子撒腿就跑。白衣公子一路叹气，听得我都快哭了，才开始就让我丢尽面子，而且还要面临幸福之路被截断的重大危机。记得我还是个纯洁的小女孩的时候，跟表哥拉拉手就使老妈和蔼的表情发生急剧变化，脸皱得像一团废纸，凶悍的程度不逊色于任何一头母狮子。最后，我还是不幸被老妈拽住了，她猛烈地摇着我不撒手，胳膊很疼。我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公子朝我失望地摇摇头，然后挥一挥衣袖，消失在路的尽头。我终于抑制不住地愤怒了，大喊：“老妈——”
    巨大的声响镇得我耳朵疼，也使我清醒了大半。睁眼。一大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我围住，纷纷向我投来傻B般探究的目光。这眼神在哪见过……对了，就是人们在动物园里隔着防护栏看大熊猫的那种眼神。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价被抬高了好几倍，居然会有那么多人围着我看。一位壮汉拽着我的胳膊不放手，硬是把我拉了起来，我能感觉到胳膊剧烈的疼痛。好啊，搅了我的好梦！他用低哑的声音说，“你是哪个丫环，这么不守规矩，还敢跑到这来撒野。你让我们一个戏班子的人喝西北风去啊？”字字句句落地有声，我们学校教导训人都没这么有艺术。旁边的人有的捂着嘴巴笑，有的带着谴责的语气窃窃私语。面对这样的窘境我挺无所谓的，在校时虽然成绩不错，但是在纪律这一方面没少挨训，到办公室的路都比回家的路还熟。反正我也是个百炼成钢的人物，被骂得麻木了。
    这时，人群外传来了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是谁在闹啊？众人躬下身子纷纷让路，脸上显着敬畏的颜色。一个气度不凡的女人被两个丫环搀扶着，缓缓走来。这是一位被时光精雕细刻的女人，洗尽铅华，更显风韵。她眼角的皱纹已掩藏不住年龄的秘密，但她的内敛不张扬和优雅的举止却使她更像一杯陈酿的酒，很醇。我微微地向她鞠个躬，她对我莞尔一笑。片刻，她说，“你不像是我们池宫里的丫环，我没有见过你，对吗”？这一席话让我无从回答，她仿佛是在怀疑我的身份，私闯民宅……“呃，是的，但……”我惊慌失措。她走到我面前，轻轻托起我的下巴，仔细地打量我一番，点头赞许道：“是个好姑娘”。我的情绪缓和了很多。“识字吗？”点头。“琴棋书画行吗？”“都会一点”“这位姑娘很谦虚啊，我相信你，那么你就做池宫二公子的丫环吧，帮他打理生活，陪他读书。你可要好好服侍。”我很淑女很礼貌地点头。她似乎也很满意，然后唤一个叫王妈的带我去二公子的雨竹庭。我们的背后，一片不解和羡慕的声音。
    让我做丫环？！真是天方夜谭，可我刚才是哪里出了故障鬼使神差地点头？我在家里被四无个保姆围得团团转，在外面却干起了伺候别人的差事。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丫环红颜薄命、饱受□□的也得人这个命。别忘了自己还身处万恶的旧社会，□□得很，容不得你触犯权威。
    “这么多竹子啊！”
    “是啊，不然怎么叫‘雨竹庭’？二公子最喜欢竹子了”
    “二公子应该是个很淡泊的人吧？”
    “我们二公子举世无双，才貌双全，整个池宫的人都宠着他呢。你当他的丫环是你的福气。”我在王妈的脸上看到了自豪、由衷的表情。
    二公子一定非等闲之辈，伺候这样的人会不会太累了？
    几十株潇洒的竹子，一缕悠远的清香。雨竹庭里很安静，只有落叶和风无事生非偶尔作响。一切都静默着，仿佛在酣睡，有仿佛在凝神沉思。
    我和王妈走进正厅，这里的格局和紫香阁差不多，只是古玩置放得更多些。左边是二公子的书房，的再里边便是二公子的寝室。右边是丫环用的寝室。书房与丫环用的寝室各与正厅隔着一扇门。
    以前旅游参观的民居大多都经过修缮，这么原汁原味的古瓷器、家具、摆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然，这房间里散发这一股人文气息，没有骚动的感觉，很安宁。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有内涵，质地很好的人。
    我试图勾画这位二公子的轮廓。一股清风。缟白的银袍，白色的纸扇，不紧不慢的脚步，英俊的脸……这不就是那位白衣公子吗？我怪苍天的善意捉弄，也感谢缘分的安排。这是不是月下老人牵红线的信号？不远万里、迢迢地将我穿越时空，跨越文明的落差牵引到这里。
    眼神交汇。
    我又看见了那双美目里的沉静、温和。我意犹未尽地欣赏着，看着那清澈如水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
    “我在哪里见过这位小姐？”
    “琦罗园。”
    “哦，对”白衣公子笑笑。“我叫池骏，池宫二公子。以后直接叫我姓名，我不喜欢那些繁琐的礼节，这里跟我同辈的都这么称呼我。以后我的生活还烦你费心。”我笑了几声。我知道这声音鬼听了都要皱眉头。但我还是佯装淑女，特矜持地说：“哪里哪里”我暗自想，伺候你再苦再累的也是享受啊。
    池骏扬了扬嘴角。我猜他活了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守规矩的人，应该是头一回遇见我这么另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