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飞机出乎意料的能正常起飞。
付衡在飞机上睡了一个多小时, 温自之在旁边看报纸。
大部分原因可能怪他昨晚太闹腾, 把付衡闹得硬是三点才睡……
“先把行李箱放回咨询室,我补个觉。”付衡下了飞机, 帮温自之拉着行李说道。
“等等啊, 我给刘老师发个短信,让她帮忙请假。”
“晚上再说吧,我下午什么事都不想干,只想睡觉。”付衡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把温自之的箱子放进后备箱, 跟温自之一起坐进去说道。“回去我抱着你睡会儿。”
温自之用眼神瞪他,跟他示意车上还有司机。
付衡不以为意的笑笑,闭上眼睛靠在温自之的肩膀上小憩, 搞得温自之如坐针毡,一路上没怎么动弹。
这边的城市倒还好, 没那边那么冷。付衡和温自之到了诊疗室, 把东西大致收拾了一下。
“你在这里先睡会儿,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什么事,明天再弄不行么。”付衡打了个哈欠,“你这样我还得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付衡皱眉。
“没事的。”温自之重新穿上棉衣, “我马上就回来了。”
“那好吧,那你快点回来, 下午我们去买点过年的东西。”付衡嘱咐道:“注意安全, 外面路滑, 你别摔到了。”
“知道了。”温自之点点头,出去后将门小心翼翼地关好,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今天外面的空气很好,感觉也不太冷。温自之走到公交车站,看着那里熟悉的灯杆以及路牌,倒是有些感怀。
他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每天都会坐这里的公交车上下班。和付衡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公交车上,如果不是付衡递给他纸巾,两人也不会有一个开端。
温自之微微眯着眼睛,今天的风吹得有些大。他其实是想去一趟医院,就他自己去,检查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病。
他相信付衡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但他也能感觉到付衡已经有了隐隐的察觉,所以趁此之前,他还是自己去一趟,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正往前走着,前面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没事吧?”前方有个骑自行车的男人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
那女人跌坐在地上,手上本来拿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因为被撞到,所以塑料袋里面的蔬菜水果都掉了出来。梨子苹果从里面滚出几尺远。
温自之连忙上前帮忙捡东西,耳边听到那个男人一直在道歉,而那个女人也没怪他,只是说了几句:“没关系。”
温自之把水果都捡起来,有几只梨子摔坏了,但温自之还是将它们都放进了塑料袋里,伸手去扶那个女人——
“您没事吧……”温自之关心道,然而当他搀扶起那个女人时,两人对视的瞬间,眼神中都闪过一丝茫然。
“李……李老师?”温自之凭着感觉,犹豫地叫出这个名字。
他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孤儿院的李老师。
“你是……”李老师的眼神不太好,辨认了一会儿才讶然开口道:“你是温自之?”
“是的,李老师。”温自之把装满东西的塑料袋递给她,摸了摸脖颈不太自然道:“能在这里遇见您也挺巧的。”
“是,是啊。”李老师怔怔看着他,“大概十几年没见了吧。”
“嗯。”
两人沉默了半晌,温自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尤其是遇见孤儿院里的老师。他毕竟十几年没回去过了,说还能记得当时的事那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你去哪里啊?”李老师穿得比较单薄,脖子上系了一条深蓝色的围巾,但似乎用了很久,所以洗的有些发白。
“我去忙点事情,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您……”
“现在怎么样了?”李老师善意问着,又用手抚了抚自己卷起的衣角,“我听说你当语文老师了?”
“啊,是啊,我是在教语文。”温自之点点头,“您也还在……孤儿院吗?”
“早退休了。”李老师摆摆手,却没想到刚好抻到自己被撞伤的筋,一下子“哎呦”叫出声,扶着腰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
“李老师,您没事吧。”温自之赶紧扶住她,说道:“您的家在哪,我把您送回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年轻人现在这么忙,哪来的时间……”
“没事的,你这样回去我也不放心,我送您吧。”温自之轻声说道。
“多麻烦你啊……”
“我帮您拿着吧,您告诉我您家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小区了,不远……”
付衡一直觉得寒风吹来也不过是一两日的事情,但这几天刮得他头疼。等他从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其实沙发睡着不舒服,只是他太累了,所以倒头便睡。
现下醒来,就觉得脊背生疼,他揉着有些麻木的胳膊坐起来,靠着沙发躺了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
房间里昏暗,温自之还没回来。
付衡拿起手机正准备给那人打个电话,刚打开通讯录,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付衡将手机塞回口袋,顺口问了一句。
“付衡,我是白薇,快开门。”
付衡疑惑地皱皱眉头,白薇现在来做什么,她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了?
“来了。”付衡起身,走过去拉开门把,白薇梳着高马尾,穿着深灰色的毛呢大衣,背着个双肩包,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回来的。”付衡抬起眼帘,看着白薇说:“最近精神不错啊,交男朋友了?”
“你给我找一个男朋友?”白薇白了他一眼,径自往办公室走去。
“那你怎么了,来我这有何贵干?”付衡把门关上,转身问白薇道:“你这小丫头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赶紧回去画画去。”
“我最近快被画稿折磨疯了,你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
付衡没说话,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杯热水递给她,“行了,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喝杯水吧。”
“谢了。”白薇接过水杯,看付衡还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禁问道:“你看起来挺累的,你的温先生还没回来啊。”
“他下午出去了一趟,到现在也没回来。”付衡回答道。
“巧了,今天下午我刚好在路上遇见他了,还上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嗯?你遇见他了?”付衡绕到桌前,搬了张椅子坐下。
“是啊,扶着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的年龄比他大很多的样子……”白薇回忆道:“不过他们一路上都在聊天,感觉挺熟的。”
付衡蹙眉,他把手中的纸杯捏了捏。他怎么不记得温自之有认识过比他年龄大很多的女人,难道是学校的同事?
“不过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白薇从包里拿出一沓白色的纸,“你前面不是跟我说你要出去,让我偶尔帮你打扫一下房间吗。”
付衡接过,是一份病人的资料。
“然后这个东西从衣柜里掉出来了,我看封面上写的是严医生的名字,我觉得应该是你和严医生把病人资料搞混了,所以就带来给你。”白薇笑着露出两个酒窝,“不过先说好,我可没看过,我知道心理医生的资料是不能乱翻的。”
“麻烦你了。”付衡听了也笑笑,顺手将资料放进了抽屉,明天拿给严博川就好了。
“不过我还奇怪呢,你怎么会找我帮你打扫房间啊,你跟严医生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不找他?”白薇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子,发出细微的声音。她开玩笑道:“你看你找我还要付我工钱,多不值得。”
付衡听白薇提到严博川,心里蓦地有些空荡荡。他用手撑着脸说道:“严博川……他最近几乎没怎么来找我,我刚刚回来时还去了他的办公室,但是感觉他的办公室已经锁了很久的样子。给他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去哪里了。”
“严医生不在了?”白薇惊讶道。
“反正他已经不跟我联系了。”付衡叹一口气,“上回他回家了一趟,然后出来见我,跟我说他跟他妈又吵架了,我猜他应该是闹脾气,所以把诊疗室锁了出门散心去了。”
“原来是这样。”白薇点点头,“我还以为你跟严医生吵架了。”
“我跟他这些年几乎没怎么生气过,最多就因为感情的事情拌过嘴。”付衡其实也不知道他这个朋友怎么了,简彻出现那天,温自之出现那天,他跟严博川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好像两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一般。每天在办公室几乎都说不了几句话,抬头打一声招呼就过去。
付衡心里拔凉,他一直严博川这个朋友跟他说一辈子,可是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个月,两个人竟然疏远了这么多。
“你也别伤心了啦,严医生看起来不是小气的人,只不过是跟家里人生气而已,很快就会回来了。”白薇安慰道。
“嗯,希望如此吧。”付衡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这几天的确是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个饭吧。”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刚好中午,晚上都没吃饭,可以赚你一笔。”
“你胃口得有多大。”付衡起身笑道。“看你样子也不胖,一顿饭估计吃不了多少。”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白薇挑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那看起来还是温自之好养一点儿,瘦瘦的。”付衡从桌上拿起一只黑色帽子扣到她的上,“谁做了你的男朋友,估计得倒霉了。”
“温自之遇见你才倒霉呢。”白薇吐了吐舌头,毫不客气地回道。
付衡听了这话,微微一怔,拿帽子的手也不由自主地下垂。
白薇正疑惑这是怎么了,只听付衡苦笑一声,毫无头绪地说道:“可能吧,是他倒霉……”
*
“进来坐吧,家里挺小的,你别介意。”李老师用一把很旧的钥匙开防盗门。
“没事没事,我就不进去坐了。”温自之连忙摆摆手拒绝道:“能扶您回来就好,等您有时间再约一起见个面。”
“等等啊,自之。”李老师拉住他的衣袖,措词道:“进来坐坐吧,有些话我还想跟你讲。”
温自之愣了愣,看李老师的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看看手表,时间还早,便轻轻点点头,说道:“好吧。”
门打开那一刹那,温自之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陈旧而洁净的家具,安静且平和的感觉。温自之进门,在门口换了拖鞋,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猫叫。
“……”温自之被吓了一小跳,原来是一只纯黑的小猫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立刻往鞋柜那里躲,李老师看见了笑道:“小白,别吓着人家了,快过来。”
一只黑猫叫小白。挺奇怪的。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小猫小狗……”温自之说着,又赶忙几步跑到了沙发那里。眼神紧紧盯着那只猫不放松。
说是不喜欢,其实是害怕。
他之前一直一个人住,有同事劝他养小动物解解闷,但是温自之却笑着拒绝了。不是怕给小动物喂食之类的麻烦,而是有些动物需要吃肉,他会很不舒服。
李老师把猫咪抱在怀里,那只猫也挺乖的,仰头蹭了蹭李老师的下巴,乖巧的“喵”了一声。
“我把小白关到卧室里去,桌上面有茶水,不过可能有些凉了。你先凑合喝着,我马上给你烧热水。”李老师对温自之说道,抬腿进了卧室。
温自之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鼻尖,将泌出来的一层薄汗擦去。又抬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唇试了试温度,还不算太凉。是暖的。
等喝完这杯茶,温自之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周围,客厅摆设比较陈旧,一个老款的电视机,旁边放着一个鱼缸,不过没养鱼,应该是怕猫吃了。茶几上摆着相框,里面是一个小女孩,笑起来十分可爱,眉目间看起来跟李老师有些相似,温自之猜测这应该是她的女儿。
不过看这家里除了李老师,好像没有其他的人了,女儿应该是去上学了吧。温自之这样想着。
“桌上还有些小点心,你可以尝一尝。”李老师从卧室出来,笑吟吟道:“都是我自己做的,以前丫头在的时候特别爱吃。”
“嗯,这个相框里的照片就是您的女儿吧。”温自之点点头,跟着夸赞道:“您女儿长得很可爱。”
“以前她小时候很多人都这么说。”李老师在他旁边坐下,拿起相框在表面轻轻摩挲,眼神分外温柔,“不过她去外地上大学后,寒暑假才能回家一趟,好久没见了,怪想念的。”
“那……您的丈夫呢?”温自之觉得奇怪,就算女儿出去上大学,家里应该还有丈夫才对。不至于那么孤单。
“我丈夫在好几年前就出车祸去世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温自之连忙安慰道:“对不起。”
“没事的,她爸爸生前对我特别好,我这些年想他,想着想着就习惯了。”李老师明显已经从伤痛中走出来,神色温和道:“现在有猫陪着我,女儿寒暑假也会回来看我,我一个人也挺幸福的。”
“是吗……”温自之听到这也就放心了,“那还挺好的。”
李老师是他在孤儿院的老师,是把他从流浪的街角带回孤儿院的人。
他还依稀记得,李老师对他很好,以前被孤儿院其他小孩欺负时,总有李老师安慰他,然后批评了那些调皮的小孩子。
所以他听到李老师能自己一个人过得幸福,心里也不禁替她高兴。
“对了,自之啊,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李老师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温暖厚实,“今天能偶然碰到你也真的是很高兴,毕竟你很久没回过孤儿院了,也没来过一封信。”
“……”温自之微微有些尴尬。
“我也不是怪你什么,毕竟当时那些事怪我们这些老师疏忽了。”李老师拍了拍他的手,声音温和道:“我都听你的心理医生讲了,你现在在做心理咨询,已经变得逐渐适应了是么。”
“我的心理医生?”温自之听到这几个字,蹙眉道:“您是说……付衡么?”
“是啊,他对你很关心。”李老师继续说道:“他几个月前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要跟我了解你的事情,看得出来他对你的事很上心。”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这个……”李老师看温自之表情有些不对,犹豫着开口:“是院长给我说的,有你的朋友在问你的情况,最后给了我联系方式……”
“他还找到院长了?”温自之略微惊异,他从来没听付衡说过,他去过孤儿院,甚至还找到李老师,来问自己的情况。
“啊……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李老师试探性问道。
“……没有,只是比较奇怪。”温自之摇摇头,却拧起了秀气的眉毛。
付衡找过李老师这件事,他从来没跟自己提到过。这是在刻意瞒他,还是说他觉得没必要说?
“自之,我知道你这孩子什么话都堵到心里,从来不说出口。”李老师叹口气,“以前在孤儿院也是这样,被其他孩子欺负了也不说,一个人半夜里悄悄哭,那时候我真的挺心疼你的。”
“都过去了,李老师,没事的。”温自之再次摇头,“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那你现在……还是不能吃肉吗?”
温自之微微怔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嗯,好多年习惯了。”
“都怪我,是我们当时疏忽了……”
“李老师,不怪你们,是我自己的问题。”温自之给李老师也倒了一杯茶,细碎的茶叶漂在水面上,透出微微的香气,“您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没什么问题的,您也不用自责。”
“当时孤儿院没有太多钱,耽误了治疗。你现在自己去找心理医生,总觉得很对不起你。”
“没事的,我真的挺好的……咳咳……”温自之不知是因为喝了凉茶的缘故,还是本来嗓子就发痒的缘故,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你这孩子,指定又感冒了吧,我给你……”李老师刚要起身给他去掉抽纸,谁知温自之忽然捂住嘴,神色仓皇地要起身,李老师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咳嗽一声比一声大,就连李老师不停地拍着他的背都止不住。温自之觉得肺里好像有一团火,烧得他额头冒汗,手指颤抖。
“我没事……李老师,我先走了……”温自之咳得眼眶发红,断断续续朝着李老师说话,“我真走了……”
“等等,你这孩子……”李老师抓住他,刚想问清楚,谁知温自之脊背剧烈起伏着,呼吸渐渐急促,嗓子眼里连句沙哑的话都说不出。
下一刻,温自之忽然无力跌倒在地上,朝着地面拼命干呕。李老师还没来得及扶起他,温自之就在她震惊的目光里,生生咳出几丝血迹,沾染在洁净的瓷砖面上。
殷红的颜色吓坏了李老师。她抖着手,也跌坐在地上,“自之,这……这是怎么回事。”
温自之咳嗽声渐渐减弱,但他依旧弓着背,强烈喘息着,发白的关节紧紧扣着瓷砖,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东西。
“你……是不是病了?”李老师按着他的肩膀,语气着急,一连串问出好几个月问题:“去医院看过吗?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咳血?是小病吧……”
温自之没有回答,只是扣在地上的手被他捏成了拳头,青筋暴起的模样让李老师十分担心。
他痛苦的摇摇头,揪着自己衣领,声音颤抖,“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李老师看温自之全身发颤,根本不能再问,只是抚着他的后脑说道:“没事的,一定是小问题……”
“李老师,你别告诉别人。”温自之抬起头来,握住李老师的手,几乎是用一种祈求的语气说道:“不能让别人知道……我……”
“……好,我不说。”李老师慌乱地点头。
*
街道像一条没有生机的河流,弯弯曲曲的穿进干枯的树里,风不大,却足够吹得人有些寒意。瘦月钻进了乌黑的云中,几乎没什么光亮,只靠着远处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酒馆,才能勉强看清楚人影。
付衡带着白薇来到了这家他经常吃饭的地方。
“这里老板做的水饺是一绝,特意带你尝尝。”付衡跟白薇推荐道。
“快过年了请我吃饺子?”白薇笑了两声,“是不是你自己不会包饺子,就来这里解馋啊。”
“谁说我不会包,我早就和温自之包完了,就等着过年直接下饺子就好了。”
“你们俩要一起过年啊,真好。”白薇羡慕道。
“小丫头,你如果留校的话还可以跟舍友一起过年。”付衡拍了拍她的头。
“我们一个宿舍的都决定好了,一起出去吃饭唱歌,最后喝酒跨年。”白薇兴奋道。
“那就提前跟你说新年快乐了。”付衡笑道。
“也祝你和你的温先生新年快乐。”
“会把你的祝福带到的。”付衡寻了个座位坐下,顺便给白薇拉开椅子,抬头就看见对面来了个人。
“呦,付医生来啦,今天吃点什么?”胖墩墩的老板拿着菜单走过来,笑眯眯看了白薇一眼,“好久不见,付医生都交女朋友了,那今天这顿饭就我请了……”
“我不是他女朋友,您别误会了。”白薇赶忙解释道。
“对啊,人家才大学生,哪像我女朋友了。”付衡重重锤了一下老板的肩膀,“给我来两份水饺,然后再要两份饺子汤。”
“好好好,那是我搞错了。”老板把菜单收起来,笑着拍了拍付衡的肩膀,“下次记得带严医生来,好久没见他了。”
“博川他最近忙,等年后吧。”付衡把桌上的筷子递给白薇说道。
“这老板跟你认识啊?”老板走后,白薇悄悄问付衡道。
“对,经常他这里吃饭,一来二去就熟了。”
“原来是这样啊,话说都这个点了,你也不担心你的那位温先生吗?”
“我刚刚给他发短信也打电话了,但是他都没有回。”付衡想起这件事便皱起眉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跟我说马上就回来的……”
屋外正刮着风,屋内倒是十分温暖。
两人正说着,付衡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他低头一看,是温自之的电话号码没错,他赶紧起身,对着白薇说了声抱歉,就去外面接电话。
在外面说话时还有哈气,付衡出门也没拿衣服,因为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在外面把电话接起来便说道:“你总算给我打过来电话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啊,是出了点事……”电话那头的温自之声音微弱。
“出什么事了?”付衡心下一紧。
“我的钱包好像丢了,现在没钱打车回去,手机也快没电了……”温自之小心翼翼说道。
付衡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会突然把钱包给丢了?现在在哪呢,我去接你。”
“我在……”
付衡听温自之说完地方,想了想离这好像还挺远,回店里跟白薇说了一声,又把自己的外套拿上,准备打车去接他。
他不太明白温自之到底去干什么了,弄到现在才回来,还把钱包给丢了。万一钱包里面装着证件,他还要去补办就麻烦了。
付衡打了辆出租车去接他。他路上就在想,是不是温自之又在偷偷瞒着自己什么事情,毕竟白薇今天还告诉他,那人好像扶着一个女人。
如果说温自之完全没有人际关系上的来往,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人平日里好像也不怎么跟同事聊天,说是能跟那个女同事走在一起应该是不太可能,何况白薇还说那个女人看起来大他挺多的样子。
付衡到了地方,这里面出租车开不进去了,他便下了车走进去。
这路蜿蜿蜒蜒,付衡挑了一条小路走进去,抬眼间就看见温自之站在那里,冷风吹过,吹得他人有些站不稳,衣服鼓着,似乎是灌进了寒风。
付衡停了脚步,站在墙后面不动了。他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这么看着温自之,看着那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就应该冻着他,让他长点记性的想法。
温自之脸色苍白,唯有眼眶处有点颜色——发红。他身形瘦削,站在还有些细雪的台阶上,被风吹得有些东倒西晃。
付衡依旧不过去,就站在他左后方定定看着他。这个场景忽然让他忆起以前,他在公交车站遇见这人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不认识,每天坐同一辆公交车上下班。付衡几乎快忘了那个时候。他那时喜欢温自之,喜欢得很纯粹,只是想看着他每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如果有能帮到忙的地方一定会尽力去做。
现在他和温自之明明已经有了超过点头之交的情分,却让付衡觉得有些疲惫。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接踵而来的打击让他接受不过来。
思绪交错之间,眼前的人像是被寒风吹得坚持不住了,蓦地腿一软,直直向后仰去。
付衡一惊,赶忙抬腿跑上去,在人倒地之前,把人一把搂抱到怀里。探到额头的瞬间,才知道温自之脸部滚烫。
“怎么会好端端的会再发烧……”付衡看温自之昏迷不醒,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盖上,将人打横抱起朝公路走去。
不放心把他自己留在家,付衡给白薇打电话说了声抱歉,说温自之好像是又发烧了,自己需要照顾他,等有时间了下次再请她吃饭。
白薇倒不是很介意,末了还有些担心温自之的病情。
付衡到家把他先放在沙发上,自己忙前忙后的拿药喂药,煮粥烧热水。但那人好像有些“不知好歹”,一口药喂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才哄着喂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给全部吐了出来。
付衡简直没办法,跟还在迷糊的温自之说道:“我知道药不好吃,可你别老是发烧,不就不用吃药了么?”
温自之可没功夫回答他,窝在沙发内侧正在半梦半醒之间。付衡看他应该是胃里没什么东西,所以药吃了会难受,便把刚刚做好的小米粥端过来,一口口喂他。
这回人倒是很乖,一口都没吐。等半碗粥差不多快喝完,付衡又让他把药吃了。看着温自之微微闭着眼的模样,付衡心底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温暖。
虽然他看着温自之在那里站着吹风不对,但是在这人病后亲手照顾他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又乖又听话,不闹腾人。
剩下的半碗粥没喝完,付衡也没强迫他喝下去,自己把剩余的喝干净之后,伸手把沙发上的人抱回了房间。
正考虑着要不要给这人先洗个澡,温自之却突然难受地解领带,似乎有些热。
付衡低头帮他把外套脱了,想着还是抱他去洗个澡吧,不然第二天早上醒来可能也不太舒服。
刚解开最上面那颗扣子,付衡却忽然瞧见了那人脖颈处嫣红的痕迹。这应该是前几天自己咬的,还没消下去也是难为他了。付衡笑笑,继续给他换衣服,然而笑容还没结束,就凝固在了脸上——温自之领口处接着出现的几滴干涸血迹灼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付衡第一次亲眼看见温自之衣服上染血,他捏着衣领,没有惊动身下还在熟睡的人。只是由心底到舌尖泛上一层苦意。
他把温自之的衬衣脱下来,悄悄给他用洗衣粉洗干净,晾在阳台上,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之后抱他去冲了个澡,又将人裹着毯子放回床上。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用不了多久,只是付衡每帮温自之隐瞒一次,他心里就疼一次。
他不知道今天这人干什么去了,可以明天再问。但是他明明知道这人在隐瞒什么,却还要辛苦地帮他一起瞒着,确实是很让人难受。
温自之洗澡的时候也没怎么清醒过来,靠着付衡让他替自己洗头发,泡沫弄得满脸都是,连付衡的衣服也没有“幸免于难”,等他洗完,付衡也累得不行,卷起袖子以防冷水冰到他,赶紧把人送到有空调的房间里。
“等等啊,我给你拿件睡衣。”付衡把人塞进被子里面,在温自之的衣柜里翻找着,拿出一件他觉得挺厚的睡衣,赶紧给人换上。
“付衡……”温自之回到家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还是迷迷糊糊开口的。
“嗯,我在。”付衡边给他系扣子边给他说道:“你一天到晚也真是不让人省心。”
“谁说的……”温自之听见了这句话,靠在付衡肩头有些不服气地说。
“长本事了,学会顶嘴了。”付衡调笑着,把棉被盖在他身上,“睡吧,刚刚你有点发烧,我给你吃了退烧药,明天就好了。”
温自之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应该是根本没有听清楚付衡的话,只知道伸着手抱他。
付衡没办法,只好自己脱了鞋子上床,把人顺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像在安抚他一样,说道:“这下可以了吧,快睡觉吧。”
温自之往他颈窝那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又睡着了。
付衡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表情渐渐的变成了纠结和矛盾。他到底该不该开口跟温自之说,其实他已经知道他得病的事情。如果两人坦诚相待不会更好一些,就算是很严重的病也没关系,自己肯定会一直陪着他。
但他又不想让温自之害怕,那人已经很敏感了,如果自己再有意无意提到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让温自之觉得自己有离开他的意思,那麻烦可就大了。
思前想后,付衡终是叹了一口。
还是别说了吧。温自之不想让他知道,那自己就装作不知道,等到这人真正愿意说出口的那一天也不迟。
他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
黑暗的房间内,十分静谧,付衡却一晚都没有睡著。
因为他感觉到夜里温自之醒了,但是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把脸贴在他的脖颈处,重重的呼吸声在他的脖颈处发烫,付衡被拂得有些痒。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脖颈处湿润得发凉,耳边传来怀中人低低的哽咽声,夜里太安静了,那一抽一抽的感觉由为明显。
付衡不敢醒过来,连动都不敢动,他怕自己轻轻一动就会惊扰了温自之的情绪。
那人在自己怀里哭了一会儿,总算好了。只是付衡脖子那里发凉,还有湿漉漉的水渍。他感觉到温自之停止抽噎后,伸手从床头抽了些纸巾,给自己轻轻擦拭,好像要把“罪证”消除一般。
付衡心里疼得抽搐起来。
像这样子的日夜,他经历过多少,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现在的每一天,注定都成了煎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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