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理病[重生]》32.第 32 章

    晚冬寒峭, 万籁寂静。学校里上课时偌大个操场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雪，连半个人都没有, 待下了课间操，便有一些爱闹腾的同学把老师推搡出教室，说要一起打雪仗。
    叶彭看着站在远处的温自之, 最终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
    “温老师, 和同学们玩吗？”叶彭问道。
    温自之微微诧异, 不动声色避开了接近的叶彭，点点头道:“嗯, 也下课了，陪着他们玩一会儿。”
    “昨天……是我冒失了。”叶彭道歉，但还是继续开口道:“不过我确实有想和你在一起的念头。”
    “……叶老师想太多了吧。”温自之正说着，一个雪球蓦地砸到自己背后, 他转头看看, 果然是几个小丫头在搞鬼，无奈地笑笑, “你们再胡闹，就都回去背课文。”
    “温老师这是已经拒绝我了吗。”叶彭看着温自之道。
    温自之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是的。”
    犹豫倒不是因为对叶彭有别的什么感觉，而是温自之第一次这样拒绝人, 稍微感觉有些奇怪。
    叶彭脸上划过无奈, 之后才苦笑道:“温老师有喜欢的人了？”
    “……嗯。”
    “看起来我自作多情了啊。”
    “快上课了, 我先回去了。”温自之其实是多一秒都不想跟叶彭待在一起的, 他不喜欢这样不清不楚的感觉，既然拒绝了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等等，温老师。”叶彭扯住温自之的衣袖，乌黑的眼底带着一丝不确信的神色。
    “我想问一下，你喜欢的人是你的心理医生吗？”
    “这……不方便告诉你。”温自之迅速摆脱这人，低着头绕进教学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避着叶彭有如避着毒蛇猛兽。可能是付衡在他耳边念叨太久，听得他也觉得叶彭对他总有不怀好意的冲动。
    说到付衡，今天清晨那人起床去洗漱时，温自之便醒了，他睫毛微颤，假意闭着眼睛，偷听付衡更衣洗漱的动静。等到房门“吱呀”一声再打开，温自之便知道付衡来叫他起床了。
    其实在有了付衡抱着他睡觉时，温自之睡得总是格外安稳。以前他独自睡觉时，在半夜总会莫名其妙惊醒，那时他感觉自己即便盖了很厚一层的被褥，也身处在穷冬烈风中。刺骨的寒意吹进他的心口，大风刮得脸比刀割还要疼痛几千倍，所以他惊醒时，总是一身冷汗。
    但这几日付衡抱着他睡觉真的很安稳。在他冷得身体发颤，含糊不清吐出字迹时，付衡总是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揉揉他的头发，贴着他的耳朵说几句话。
    那几句话飘进温自之的心坎里，一句一句磨得他心里的棱角都平了。他便缩着身子往付衡怀里钻了钻，偶尔还会试探着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假装是付衡主动来抱他的模样。
    每当这时温自之耳边就会传来一声低笑，然后腰间紧了紧，几乎被付衡搂得要喘不过气来。
    温自之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理。一边千推万阻的不想让付衡知道自己的事情，一边又想让付衡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片刻都不离开。
    大概是真的有心理病。
    但这般的日子过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温自之决定得过且过，总不至于天塌下来吧。
    刚下班不久，温自之看付衡没有打电话过来，便决定自己去吃个饭，下午刚好没课，可以回家稍微睡会儿。
    出了校门去公交车站，远处碧空如洗，温自之把棉衣往身上裹紧了些，想着似乎也差不多该去置办些年货了。
    大概就是买几幅对联，再买些糖果和茶叶什么的，虽然家里不来客人，但这些东西摆着桌子上总比没有好，他这么想着，忽然看见远处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付衡穿着很长的一件棕色风衣，脖颈处系着温自之今早给他的那条围巾，正迈着步伐朝这边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个背着白色双肩包的女生。
    温自之也没想太多，只是站在原地等他，付衡看见他，眼里登时像是落了一颗明亮的星子。他跟白薇说了声下次见，便快步朝温自之走去。
    “冷吗？”付衡呼出白气，想将围巾给他戴上，却被温自之用手挡了。
    “不冷。”温自之摇头，淡漠回了一句。
    “居然这么巧能在这和你碰见。”
    “不巧，就是刚好付医生惹桃花惹到了我面前。”
    付衡微微愣了愣，转而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也成了个醋坛子了。”
    “……”
    “只是刚好碰见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付衡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不过你吃醋我倒是很喜欢。”
    “你少胡扯。”温自之躲开他的手掌。
    “不胡扯，那温老师有没有什么事告诉我？”付衡笑着收了手，“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温自之脑海里一闪而过叶彭向他说那些话的情景，但又想到付衡不怎么喜欢叶彭，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
    “嗯？怎么了。”付衡见温自之没说话，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我今天下午没课，打算回家休息。”温自之解释道。
    “要我陪你吗。”
    “……你想来就来吧，不过我想先去买点过年的东西，就在楼下的超市。”
    “好。”付衡陪着温自之一起走在人行道上，天空中落下点点小雪，温自之看着街道的尽头，仿佛那里大雾弥漫，逼得人不得不睁大眼睛，才能勉强看清。
    就这么安静走了一时半会儿，温自之忽然开口道:“付医生，你看到前面那个路的尽头了吗？”
    “尽头？”付衡向远处眺望，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转头看回温自之，那人垂着眼帘的模样甚是乖巧，温声道:“怎么了？”
    “如果那里站一个人，你可以看清楚吗？”温自之恍惚了那么一下。
    “看不清吧，太远了。”付衡皱皱眉，又往前看了看，“问这个做什么？”
    确实看不清。
    温自之在心里说了一句。
    “付医生，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温自之停下脚步，声音显得稍稍有些犹豫。
    “怎么了？”付衡也停下，看着温自之低下的头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温自之怀着心事，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他确实想把梦中的那件事告诉付衡，只是说了又好像显得他很奇怪，一个梦罢了，何必那么在意。
    “要不回去再说？”付衡善解人意道:“看你今天状态不太好，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
    “……”付衡听到这句话，顷刻间只觉耳边万籁寂静。他没想到温自之会突然跟他开这个话题，连个准备都没有，他刚刚甚至还有安抚那人的话没说出口，结果被措手不及的打压，就好像在秋风中颤抖的树叶，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根，就被一场疾风无情吹下，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直至被埋没在混着泥水的土壤里腐烂。
    “是谁？”
    温自之压抑着自己的心跳，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喘息，梦境中的那人如此逼真，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里，他的衣衫也因为冷汗而湿透了。
    “一个梦你确定要这么在意吗？”付衡低声问道。
    温自之恍惚地抬起头，看见付衡稍稍有些失落的表情，刚想说几句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在意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
    付衡先是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无所感知，更没有什么回应，等到片刻后，才含糊不清讲了句:“可是，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是我。”
    温自之，你到底懂不懂。
    凉风吹过，温自之冻得竟打了个哆嗦，他一瞬间有恍如隔梦的感觉，付衡就站在他面前，他却说着另一个喜欢的人给他听，简直就像是在人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我……”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付衡抬起头，轻飘飘问了句。
    是喜欢的。
    温自之心眼里就快崩出这句话，却突然觉得嗓子里一阵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一般，在喉咙里来回刮擦，剧痛长存。他忍不住捂住嘴咳出声，直咳得脸色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
    付衡见他这副模样连忙伸手轻抚他的后背，低头用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有些慌忙说道:“没事吧，前面有超市，我给你买瓶水。”
    还没来得及等温自之回答，付衡就跑去前面的超市，温自之看着那人匆忙的背影，竟然有些不敢看手心里的东西。
    他刚刚清楚的感觉到，嘴边有温热的液体咳出来的感觉。
    手心的暗红色血迹顺着纹路慢慢淌开，温自之的表情近乎麻木，那鲜红的血滴顺着指尖滚落下来，坠入柔软的雪地，晕开，埋没。
    温自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把手上剩余的血迹匆匆擦了擦，忍住有些颤抖的手指，抬起鞋尖，将刚刚那处晕开的血滴埋在雪里，又不轻不重地踩了几下，才继续向前看着，脸上表情却已经稍稍变化了。
    心口尖锐地被刺痛着，喉咙间的那股血味还未完全散开。温自之抬起脚，再次重重踩了踩刚刚埋有血滴的地方。
    “谢谢惠顾。”收银台的售货员笑着说完，付衡拿着那瓶水迅速跑了出去，午后才散出来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付衡用袖口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边——
    原地那里早已经没有了等他的人。
    付衡微微愣住了，口袋中手机忽然响起，在这寂静的时刻似乎有些不适时宜。他把那瓶水握在另一只手里，再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
    这一刻，付衡明白了。
    他自嘲地笑笑，用手用力扯下系在脖颈处的围巾。
    温自之，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吗。
    付衡伸手将那瓶水和那条围巾一起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一步一步走向最开始来这里的路。
    每一步都不带丝毫犹豫。
    付衡啊付衡，你可真是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