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恵扑上来看。觉得自己眼花,他还用仙力将面前的景象照得再亮一些。
“这……怎么会……”
卢文栋体内脏器已经被魔气腐蚀得没有一块完整的属于人的血肉了。这种腐蚀的程度没有一定时间是不可能到这样地步的。如此情况, 管他是人是仙, 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他胸口被穿的那一个大洞, 可能也不是卢文栋症真正的死因。
被眼前的情形震惊到, 沧恵命令灯草和杜仲:“再查!搞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是!”
一刻钟后, 灯草来报:“并非死于胸口穿刺, 具体不明但与体内魔气有关。”
他停顿了一下,强调:“至少死了有三年了。”
沧恵仙奉深吸一口气,与手下道:“你们务必详实细查,我去禀报殿下。”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广风台。
·
八重天天门处, 落败的芷螺跌坐在这里, 双眼无神, 脸上皆是空茫。刚才在天罡殿内, 还比拼不到十招, 她就被打落了兵器, 被对面指住了要害。
后来,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仙君殿下因为失望而略略皱起的眉头。那一刻, 芷螺知道什么都完了。
她想不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样羞辱?
恍惚之间, 芷螺看到一抹银色。
这抹贝壳状的银色, 芷螺非常熟悉。那是代表着仙奉亲临的银鳞谕令。彤华宫的那一枚在芷螺被剑指着脖子的时候, 就从她身上飞了出去。无需别人多言,谕令的消失就代表着她已经失去了仙奉的资格。
而现在,这枚谕令在一个叫做剑兰的姑娘手中。
芷螺靠在墙根,对着走过来的剑兰磨牙:“你这玩恩负义,以下犯上的贱人……”
剑兰微笑了一下,说:“前辈这说的什么话。我成仙飞升,再晋升至彤华宫,皆是我一人辛苦修行所得,与前辈没有丝毫关系,何来忘恩负义之说。”
芷螺还欲再骂,剑兰一把扯住了芷螺的头发,对身后的仙侍们吩咐:“我与前辈单独说几句话,你们不用跟来。”
已经被剑兰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彤华宫人都弯腰称是,不敢忤逆。
说着,剑兰拖着芷螺到了一重天一个十分僻静的角落。芷螺扭头挣扎,一路都在大喊:“放开我!放开我!你这贱种!杂碎!”
大约是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太难看了,剑兰一把丢开她,拍了拍自己手里不存在的灰。
“前辈虽然已经退位让贤,但你的仙籍还在彤华宫内。我与殿下请示过了,他说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若愿意,我可以替你寻个合适的位置从头来过。”
说到这里,剑兰眼中闪着一抹暗光,看着芷螺道:“不过,前辈是那般心高气傲之人,想来是不愿意的吧?”
意识到了剑兰是什么意思,芷螺趴在地上冷笑:“你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哪里知道我对殿下的忠心!这里没有你耀武扬威的资格!”
听到她还在标榜自己的忠心,剑兰深深一叹:“唉,看来前辈跟随殿下这么多年,还是不了解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了解!难道你知道!?”
“前辈啊,殿下刚才其实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才落得如此下场。连仙君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都听不出来,还敢说自己了解。”
芷螺愣了。
剑兰看她还是不明,摇头继续道:“方才殿下问你若是瑶山侍主殒命,他便不能完成情劫继承神位。你可还坚持为门下弟子讨要公道?你若答是,而不是说些什么会继续为殿下寻找代替之人的假话,殿下或许就让你和沧恵大人一起追查卢文栋被害的真凶,而不是收回你的仙奉之位了。”
她将银鳞谕令挂在手指上,在芷螺面前晃荡着,嘲弄着:“非要给自己的私心上套个忠心的幌子,你说殿下要不要舍弃你?嗯?”
“我是真心……”
“罢了,你听不进去就算了,”剑兰将谕令收回,挥挥手,“前辈只要知道,自己被贬是因为坏了殿下的事,犯了殿下的忌讳就好。你说这九重天内,这么多仙人。哪有一个仙人管到仙君殿下和谁谈情说爱上去?还是你觉得日月宫占卜一个情劫出来,就是要给殿下谈情说爱的?”
剑兰走过去,掐着芷螺的下巴抬起来:“前辈啊,我是真心佩服羡慕你的。女子修行不易,你不知道人间有多少女修士就是因为知道了你,才不肯放弃修行,无论如何都要成仙。我亦是如此,若无前辈你这个榜样在,我也不会拜进玄门宗。”
新任彤华宫仙奉也是玄门宗的门人。在一次玄门宗路过招徒之时,听闻了玄门宗这位师祖的事迹。彼时剑兰身患不可治愈的肺咳之症,基本是在等死。家里的人见治不好,也就不管她。想着时候到了,往山沟里一放。省下的钱给后头的孩子买些好吃的。
但是剑兰不想死,她想活,想长生不老。然后她义无反顾地从家里跑出来,拜入了玄门宗。之后她听着芷螺师祖的故事,咬牙坚持修行,历经万难终于飞升成仙。
成仙之后,剑兰追随着芷螺的脚步从仙人到仙吏,再到仙侍,最后成为了彤华宫的仙官,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榜样芷螺仙奉。
可她在彤华宫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这位师祖似乎也不怎么样。
但剑兰并没有为此觉得多少伤心,而是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念头。确实,芷螺的事迹支撑着剑兰走过了漫长寂寞的修仙岁月,但能将自己的崇敬之人踩在脚底不也是一件让人觉得无比痛快的事吗?
当初剑兰在宗门秘境之中,终于打败了自己的师兄获得魁首的时候,她就爱上了这个感觉。
剑兰标榜实力,并未用自己玄门宗的身份谋取过任何好处。在尽责的同时,她一直在寻找更进一步的机会,一直到今日天罡殿一会。
她也没有想到机会会来得那么快,而且还那么简单。几乎不需要多做什么准备,剑兰就牢牢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好机缘。
现在她如愿以偿,看到曾经崇拜无比的前辈,也并没有生出什么得意忘形,虽然她已经实打实的从崇拜变成了看不起芷螺。虽然芷螺已经被自己打败,可实力犹在。剑兰刚坐上仙奉之位,若不加以巩固,必是不稳。
幸运的是,芷螺的仙籍记在彤华宫下,而现在彤华宫由她剑兰说了算!
“可惜了,前辈你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到头来连自己怎么输的都不知道,”剑兰用手指摩挲着芷螺的下巴,哼笑,“倒叫晚辈觉得之前听到的关于你英明神武的事迹都是假的。”
芷螺咬牙:“轮得到你教训我。”
剑兰已经不想理会这等外强中干的话,她放开芷螺说:“我知道前辈傲气,必不愿意受人折辱。更何况,你是以这般凄惨的方式从仙奉的位置上滚下来的。我也没有其他意思……”
她笑了笑,从手中化出一把匕_首递过去,说:“前辈不妨与人方便,也给自己一个方便,如何?”
芷螺死死盯着那柄匕_首。
剑兰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说:“到时我会和殿下说,前辈深知自身罪过,甘愿放弃自己的仙籍。洗心革面,重入轮回。说不得几百年后,我们还能在此重聚。”
“重聚?哈哈哈!荒唐!”芷螺大笑起来,盯着剑兰,“我追随殿下千余年,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善终?刚坐上仙奉之位就这样不知小心谨慎,只怕到时候下场比我还惨!”
剑兰叹了一声,凑在芷螺耳边说:“不会的,在这个天界,你只要记得成仙时的那八个字,莫要违约。至于其他你要做什么,仙君殿下,哦不,神君是不会管的。”
说着,她带着笑将匕_首送入了芷螺的胸膛。
“大人……”彤华宫新任仙官,也是剑兰的亲信澄桑来报:“殿下有命,速去苍庐山将卢文栋之父母亲友带来问话。”
就是带几个证人而已,用不到仙奉出马。但剑兰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正名宣布的机会,于是欣然应允。
“前彤华宫仙奉芷螺因愧对殿下信任已在此自尽,你叫人回禀吧。”
澄桑抬礼应是。
“郁苹,祀栩这些人如何了?”
“暂被禁足,但他们表示愿意立刻侍奉大人。”
“行了,我知道了,”剑兰挥挥手,并不在意这些前朝老臣的效忠,“殿下的命令要紧,先随我回一趟苍庐山吧。”
澄桑立刻回身一边吩咐人将芷螺的尸身收殓了,一边叫上其他仙官跟随剑兰仙奉往苍庐山而去。
苍庐山主峰上正发生一场激烈的争吵。
对卢母方薇私自隐匿紫皮藤,还将其献出的行为,辩霄掌门和玄门宗其他高层产生了意见上的分歧。辩霄恼恨方薇坏事,本欲杀之后快。但这个打算被方薇和卢栽的师父太季发现,并在掌门手中救下了自己的弟子。
太季道:“既然是天宫派人来查案,你现在杀了他们,不等于不打自招,告诉重天你心中有鬼吗!简直是荒唐!”
辩霄忍着心中的烦躁,说:“若是叫重天查出凶手并非瑶山侍主。师祖之盛怒,你们谁敢担当?你吗,还是你!”
被指到的太季和庆祥一阵恼怒,骂道:“你简直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世上哪有那么黑白是非,不过成王败寇。这二人坏我计划,便是不死,那也是活罪难逃!我现在处置了他们,总比等师祖迁怒再做定夺来得好。”
正说着,外头急急来报:“掌门,长老,重天来人了。”
玄门宗门人忙一块儿迎了出去,辩霄看到来人,面色一阵变换:“是你?”
剑兰微笑打招呼:“是啊,师兄,好久不见。”
辩霄神色不明,问:“仙奉师祖有何吩咐吗?”
“你叫错人了,”剑兰悠悠地提醒他,“芷螺因为冒犯仙君殿下已经被贬,现在彤华宫的仙奉……是我。”
“你?!”
“师兄不必惊讶,当初我飞升之时就与你说过,我会带着更高的成就回来。现在我做到了,师兄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往日恩怨复杂,物是人非,他们从表里如一的不对付变成了笑里藏刀的不对付。
辩霄好容易忍住胸口那一口血,咬牙问道:“大人今日来有何吩咐。”
剑兰一挥手,长吁:“来带卢文栋的父母亲友去重天问话。还望师兄行个方便,把人交给我。”
一瞬之间,辩霄就明白过来局势已变,顾不得心里的憋闷他命人把卢父卢母带出来,又对身后的庆祥说:“你也去,还有卢文栋平时交好的师兄弟,也带上。”
剑兰看到被带出来的卢家夫妇一副憔悴惊吓过度的模样,在对比辩霄积极的态度就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可她现在的眼界格局并不局限于一座苍庐山。也不管,只催促:“那就快一点,重天等着呢。”
等不明所以的其他弟子终于到齐,剑兰完全不理辩霄的欲言又止,带上人就往重天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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