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芷螺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死了?”
下方郁苹回道:“是, 卢文栋被一株紫皮藤穿透心肺而死。当时在场只有瑶山侍主一人。且他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在躲避吾门追踪之际, 跳入时空缝隙, 生死不明。”
芷螺脸上露出一种好笑, 痛快, 荒唐, 不可思议掺杂在一起的奇异表情。足是愣了有一会儿,她又道:“他们怎么说?”
“辩霄上报两种说法,一种是畏罪自杀,还有便是殉情。”
芷螺华面凝肃,彤华宫明光灿烂却照不清她的表情。忽而, 她冷笑一声:“若是殉情, 倒也真是合了我的意了。”
她似终于得偿所愿, 从高座之上仪态万千地站起来。被要求禁足在彤华宫的日子, 芷螺甚至不愿梳妆打扮, 那些锻造精细可做法器的珠宝发簪, 消耗昂贵的上等胭脂水粉, 仿佛都没有了意义。她穿着最随意的裙子,用之前自己最不齿的模样在宫殿之中游荡, 如一个幽灵。
现在,似是有一股活气从芷螺的头顶灌了进去。她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挥开上前的侍女, 开始挽发梳妆, 极是开心惬意。
终于, 她又变成了那个气质端华,高高在上的芷螺仙奉。
沧恵拉着昌武直奔八重天,结果走到一半,又猛一个急停。后头昌武没来得及收住脚,鼻子撞到了沧恵的后脑勺上,两个仙奉顿时捂着自己的伤痛处说不出话来。
昌武捂着鼻子,瓮声道:“你停下来之前先打个招呼好不好?”
沧恵没理会这句抱怨,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后知后觉地说:“不行,不能就这样去问芷螺。”
“为何?”昌武反问,“虽说芷螺从不忌讳偏私提拔师门弟子。但与仙君的安危比起来,她当不会分不清轻重才对。”
“如果是之前确实如此,但这中间夹了一个瑶山侍主。我们这么跑过去和她说:瑶山侍主和殿下失踪了,他们最后出现的场合是在苍庐山,此事和你们玄门宗有关系吗。你猜芷螺会怎么样?她不仅不会帮我们找,还会叱吾等污蔑。”
可如果他们要去苍庐山找人,不与芷螺打过招呼,结怨拉仇避无可避。一瞬之间,在场之人都觉得无比糟心。
妙仪与常棣对视一眼,心中愈发觉得不妙。那日在瑶山界,芷螺仙奉的失态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前头芷螺被仙君变相禁足,后头瑶山侍主就出事了。说这不是报复,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难道情爱中的嫉恨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不分公私,肆意戕害他人吗?
“沧恵大人,还是先将殿下之事报于神君,请他出来主持大局,”妙仪上前提议道,“至于仙君殿下与瑶山侍主的下落,还是由吾等去寻。”
沧恵尚来不及说话,就听得西南方鼓声阵阵,昌武面色一凝,惊道:“魔族来犯?!”
“什么?这个时候?!”
昌武仙奉道:“此地交给你们,我先行一步。”
沧恵见昌武急往东南而去,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下令:“我去找神君,你们去找仙君!”
“是!”
昌武仙奉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镇邪宫,询问迎上来的下属:“如何!”
镇邪宫第一武将,也是昌武的仙官鸣金禀曰:“西南天梯后三十里之地,五百魔族突然袭击守卫武将。他们虽然是奇袭,但上次仙君殿下特别嘱咐之后,吾等便已做过部署。此时已经将他们打退,只是魔族尚不死心,有反扑之意。”
昌武命手下打开沙盘图,从沙盘图中可见百里之外烟尘滚滚,邪魔之气冲天而起,仿佛还能听见那些魔族的咆哮之声。
“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你们看清了吗?”
鸣金道:“正是这里最叫人疑惑,没有人看清这些魔族是怎么出现的。”
“凭空……”昌武低声念着。
他想起封仙大典出事之后,仙君将他留下,特别嘱咐,让他看住重天境和人间,九旋还有魔界的交界处,提防魔族的侵扰。他本以为是修仙大典出事之后,惯例的加强防范。但是仙君给出的意思却并不那么简单。
因为他的原话是:“谨防魔族在此时浑水摸鱼。”
听到这话,昌武便觉不对:难道之后还有比魔族来犯更大的事情?
这次仙君的突然失踪让昌武觉得很是不妙。他有一个猜测,挂怀许久。细思一番,昌武决定将这些犯乱的魔族先行逼退,之后去寻沧恵再做打算。
此方战鼓擂响,弥罗殿六仙官下界寻主,沧恵仙奉直奔九重天圣一宫。神君不召的时候,圣一宫外连个侍奉的小童都没有。仿佛这座神殿只是九重天上的一个象征而已。
沧恵急的团团转,在圣一宫外抱礼下跪:“沧恵急事求见神君!请神君允下臣入殿!”
如此三声过后,圣一宫宫门略启,沧恵忙闪身进去。
“神君,仙君殿下已经无有音讯一月有余。应是追着瑶山侍主去了魔界。吾等修为有限,没有办法联系到仙君。还请神君相助,寻得仙君殿下!”
一进殿内,沧恵都来不及行礼,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请求。
天罡殿内神光煌煌,分明无人在此,但依旧能感受那股威压。沧恵话音刚落,长帘御座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沧恵大喜:“神君!”
谁想祝禹神君道:“尔等所求,恕我无能为力。”
“什么?!”
一瞬间,沧恵以为自己五感失调了,否则怎么会听到神君说无能为力?
“若是亓涯仍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任意一个地方,我自可以找到他。但如果他并不在此……”
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亓涯仙君的确失踪了。可是他不是在沧恵他们猜测的力不能及的魔界。而是根本不在此世之间,甚至连神君都不能感知。
沧恵废了好半天劲,才接受这个答案。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抬头道:“方才镇邪宫擂鼓传信,西南方有魔族来犯。这个时候,殿下不在重天坐阵,怕是会引起仙界不安。”
殿上神君略默,下令道:“传令让芷螺出关。在亓涯回来之前,你们三人暂时镇守天庭。”
沧恵苦笑一声,抱礼下拜:“是,神君。”
·
瑶山睁开眼睛,看到窗外阳光洒入屋内,心情立刻好了一些。在魔界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足够让他思念正常的日光了。
“醒了?”亓涯柔声问,“可有不适?”
瑶山坐起来,对上亓涯关切的目光,摇摇头。亓涯又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对你有好处。”
“顺便查看此处可疑不对的地方?”
似是觉得瑶山这般心急很是可爱,亓涯笑了一下,说:“好。”
二人出去的时候,章家母子正在准备炊食。稻米在锅中沸腾翻滚,香气扑鼻。与人来说确实如此,但对植物来说,这股味道并不好受。
章母看到二人出来,特别不好意思地揉着身上的围裙说:“家中无有入口之物,还请两位仙人莫要嫌弃。”
瑶山摇头道:“不必为我们准备吃食,我们无需饮食的。”
话中的我们取悦了亓涯。仙君殿下竟也跟着嗯了一声。章屏轻已经是一副农家郎的打扮,从灶台背后探出头:“娘,早就和你说了,他们不吃人间的东西,别瞎忙活了!”
儿子回来了,章母的心情极好。听到这话,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待客的礼数不能少,你这孩子,总这般不知礼。”
母子二人相处难得,瑶山不欲打扰,眼神示意仙君一起出去。只是路过灶台时,那股味道飘过来,瑶山颇觉有些不适,忍不住屏住呼吸。亓涯见了,立刻加快了脚步。
出了章家破败的小院子,瑶山才放开了自己的呼吸。山风一吹,轻松许多。亓涯问他:“好些了?”
瑶山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我已经是人形,这些是没什么影响的。不过身为植株的习惯一时忘不了,总是有些矫情。父神也说过我娇气。”
听到他提父神,亓涯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说不上是喜还是不舒服,他说:“不娇气,你现在尚未痊愈。”
“或许吧,”瑶山随口道,“等好一点了,大概就不会觉得难闻了。”
等二人彻底走出来才发现章家的房舍离聚集的地方稍微有些远。大约是因为她的男人是强盗,且又是一个寡妇的缘故,并不受村中的村民欢迎。
既然是要查看情况,少不得要去村子里看一看。瑶山和亓涯在村子里随意走着,与村土农家完全不搭的气质与模样引来一阵又一阵的好奇目光。不过一会儿,就有各家的孩子围拢过来,好奇地跟在两人身后了。
瑶山有些后悔没给自己的样子做做隐藏改变。可是看仙君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也就懒得改了,只管和仙君并排而行。
这个时候,大伙儿都在准备早食。炊烟阵阵,与晚间那副四下寂静完全不同,很有烟火之气。各家饭食的气味混在一起飘过来,钻入瑶山的鼻端。他忍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对别人的好奇打量完全不在意的仙君,看到瑶山有一点不对就立刻停下来:“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也不是不舒服,”瑶山捂着鼻子,转头看向一户人家外砌的灶台,“就是味道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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