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是庭院, 仿古的宫灯挂在树梢上,树叶掩映间似乎还可以窥见湖对岸的灯火。
室内还有微缩的池水,不知道是哪里引来的活水, 敲打在竹节上,哒的一声之后是水滴溅入池面的声音。
循环往复, 静了又静,像是要把气氛一调再调。
戴安安坐在角落里玩着游戏机, 她抱着膝盖, 显然是一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态度。
沈鹊看着薛凌仰头喝茶的姿势, 绝对对方穿上那种菱纱的长袍也不会难看,又一种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人的一生从落地是就不再是白纸, 世间有太多纷杂, 总会悄无声息地进行渗透。
从思想到灵魂,有时候是洗涤,有时候是污染。
但从来没有绝对自由的人存在。
哪怕沈鹊的条件已经跳出了衣食无忧的状态, 在她不知道自己父辈祖辈还有这么个艰巨任务的时候,她依旧不是百分百快乐, 百分百自由的。
和绝对自由泾渭分明的就是绝对快乐。
她依旧会因为旁人的眼光而动摇,会因为自身的不够优秀而沮丧,还会因为在这茫茫世间里找不到一种现在人看来有些作的慰藉而痛苦。
这些情绪虽然是暂时的,但像惊涛拍岸,汹涌而来, 又用力地退去。
她的岸边总是浮满白沫, 这些白沫日复一日地侵蚀她的身心, 企图催她成粉状,融于这种无望的状态。
不过这种任务在一方面也拯救了她。
让她不会显得无事可做,让她从懒散走向忙碌,每个明天都有事可做,不会庸庸碌碌,只靠一张皮抵抗人间。
有时候她分不太清楚到底是浮莱之匣让她这么奔忙,还是她自己企图奔忙。
有些生来潜藏在骨子里因素从小到她都推着她往前走,推着她四处相看,去窥见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和这广阔天地里的悲欢离合。
但薛凌和她以前见过的人太不一样了。
她从前是绝对自由,眼里全是对一切的无畏,因为无畏,所以张扬,所以热烈,所以所向披靡。
但她的时间也有一条清晰可见分割线。
就是她重新开始之后的所有。
自由者有了枷锁,无畏依然无畏,但却不再张扬,不再热烈,变成了一种有些无处安放只能飘荡身侧的颓气。
但依旧迷人。
这种人是最大的迷药。
一举一动全是攻城略地的砝码,一字一句全是镰刀收割的锋利。
沈鹊看着薛凌脖颈曲线,那里被衬衫领和乱发遮挡,还挂着跟狗链似的颈链。但是偶尔露出的肌肤表面,依旧可以看到一个疤痕。
又像掐痕,颜色鲜艳,甚至有点像被故意画上去的。
她就跟图腾一样,让人没办法移开视线。
“你呢?”
沈鹊望着薛凌的眼睛,“你又能让我做你的谁?”
女人一头的极黑的发,略微饱满的唇涂着张扬的红,这种颜色很少人能涂得不老气,还能又艳又侵略。
薛凌对那个十几岁时的沈鹊其实没什么印象了。她人生里的过客太多,来来往往,使得她也变得忙碌起来,但没有一个人能让她稍微地停留下来。
有人挽留过她,也有人推过她,还有人帮过她,也有人踩过她。
可这些痕迹对她来说都没什么作用,只会变成她一路向前的体验感而已。
她能记得沈鹊,也不过是昏暗场合里被猝不及防亲吻的那种温热,还有自己向窗外看去对面那个比同龄人发育得更好的身体。
青涩和妩媚并存的感觉,很特别,连带着那个犯规的亲吻稍微地贮存了一点。
经年后再见,对方忘了太多,所有人都被无形的网兜住,每个挣扎都越窒息。
可就是这样,才有意思起来。
沈鹊的性格和她的外表差太多了,薛凌之前对她的了解只是皮相,后来阴差阳错的交集,都一点一点地填补着她心里的这个沈鹊。
老实说心动有,肉.欲也有,感动也有,探究也有……
太多的情绪混在一起,她分辨不出这种到底是不是那种感情。
她对那种感情一无所知,曾经有过名义上的这种感情,深刻也全部归于那种非科学的又惨烈结果又让人不忿的事件。
之后碰到再多的人,试图去点燃她,但都失败了。
单方面的热忱是没用的,肌肤接触是美好的,薛凌不否认她向往这种感觉。但一方面心里的克制和身体上的蠢蠢欲动互相拉扯,以至于她在饱受失眠困扰的时候还有因为这种事情痛苦。
“随便你挑。”
薛凌放下茶杯,又续了小半杯,往沈鹊那边轻轻推了一下,精准地撞在沈鹊的杯上。
“不过我先说好了啊沈鹊,”薛凌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又收回眼神,手指敲着桌面,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
“我是一个很容易烦躁的人,不是那种烦躁,就是一种事情做到了一个临界点,我所有的热情都会褪去,会变得很冷淡。”
沈鹊也到了半杯茶在自己杯里。
抬眼问她:“那你会后悔吗?”
“那不会,毕竟都过去了。”
有点残忍。
沈鹊想,薛凌微博上昭然的前女友痕迹,她以前上节目无所谓式的话语,都能显示出这个人即无情又深情。
无情是因为她的平淡叙述过去并且毫无留恋的口吻,深情又是她不肯删掉过往痕迹的固执。
虽然她也说是自己经历过的一种记录。
“我不挑,也不说。”
沈鹊把自己杯子推了过去,她露出了一个笑来,“你现在抢占了先机而已,凭什么我要委曲求全。”
她冷笑的是别有风韵,现在狡黠反而更让人失神。
“好啊,”薛凌喝下那半杯茶,眨了眨眼,“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合情理的可以那啥的关系了。”
沈鹊:“……”
你狠。
薛凌笑的灿烂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一脸的顺势而为。
这种你来我往到底还是没个正行,沈鹊无可奈何,又气得冒烟,最后一饮而尽。
“交杯酒也喝了,总承认了吧。”
薛凌突然站起来,一直膝盖顶着桌面,居然半爬了过来,就这么亲了沈鹊一口。
浅尝辄止的那种。
但她的动作实在有些大,角落里的戴安安都看了过来。
她那双狗狗眼此刻被惊讶填满,居然啊了一声。
薛凌松开手坐回去的时候非常严肃地说:“啊什么啊,滚过来吃饭。”
戴安安看懂了,居然真地滚了过来。
薛凌:“……”
沈鹊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小女孩,以一种看禽兽的眼神看着薛凌,“你……”
薛凌:“……怎么?”
“太过分了。”
“晚上对你过分行了吧。”
下一刻,上菜的拉开房门,强行终止了即将更那啥的话题。
菜是沈鹊先预定的,薛凌看着这一桌都摆不下的架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也太败家了。”
沈·白富美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什么,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薛凌这会儿来了兴趣,嗨了一声,“听说你身价上亿,请问是真是假呀?”
沈鹊:“那倒是没算过……反正收收房租也挺开心的。”
合着还是个包租婆。
薛凌咬了一口椒盐虾,突然有种傍大款的感觉,余光里瞄到戴安安安静如鸡实则在偷笑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凑过去一字一句地问:“笑什么呢你。”
“没……”
戴安安挺粘薛凌的,沈鹊已经看得非常通透了,反正五钥之间都相互吸引,薛凌也不是个恋童癖,她还挺放心的。
唯一不太舒服的就是戴安安看自己那跟见鬼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没什么胃口。
“薛凌,”沈鹊叫了她一声。
“怎么?”
薛凌自己吃饭挑挑拣拣,自己都是柴鸡模样了还这么尊贵,还没戴安安吃得多。
“你那一巴掌印……”
“这个啊?”薛凌摸了摸,看了眼沈鹊,突然神神秘秘的说,“你真的想知道?”
沈鹊嗯了一声。
薛凌突然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知道霜承以前叫什么吗?”
沈鹊下意识地摇头。
“妖都。”
“妖都最多的是什么?当然是妖了。”
她指了指自己脸,“实在是很倒霉,碰着小妖了。”
沈鹊差点就信了!
她回过神来一脚踩在薛凌脚板上,有点咬牙切齿地说,“我当然知道了,哪个妖大半天出来打人啊,我看你是被鬼打了吧。”
她本来以为这句话说完薛凌回嬉皮笑脸地回嘴的。
没想到这人居然沉默了。
“不是吧……真的有鬼?”
薛凌幽幽地叹了口气,“按道理前女友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和现任说的。”
她抬头,皱着眉头,说:“你想知道吗?”
表情有点夸张,沈鹊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这种事情不知道心痒,知道就难受,权衡之后呢,还是觉得知道比较好。
省得前任杀个回马枪,倒是把她折腾得人仰马翻。
沈鹊挑了挑眉,“我当然想知道这种八卦了。”
薛凌盯着碗里的菜想了又想,突然问:“你是不是查过了?”
“查过什么?”
“我的八卦啊。”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次一起坐飞机我不是被你抓个正着?
“不是你说直接扒你么?”
“扒的话咱们回去可以慢慢扒,”薛凌这张嘴就吐不出什么好玩意,“总感觉你知道得差不多了啊。”
“那也没有啊,都写得模模糊糊的,”沈鹊回忆了一下,“而且我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
“你们当年为什么会分手?明明之前她也有看过你的演唱会的。”想到这茬,沈鹊还是来了兴趣,“是你出轨还是她另寻新欢?”
“喂喂喂为什么我就是出轨啊?小心我出给你看看。”
“你敢!”沈鹊的脾气其实不小,还敢摔碗,倒是把对面的戴安安看愣了,小姑娘看了看俩人,最后还是选择了默默吃菜。
“是是是不敢,”薛凌看了眼沈鹊,目光落到她拿碗的手上,“别把手弄疼了啊。”
“都不是。”
她叹了口气,“她已经不在了。”
“啊?”
“就是死了。”
“啊?”
沈鹊惊呆了,“她不是前几年还看过你的巡演吗?”
沈鹊拿出手机翻到那张她之前截的图,“是这个吧。”
薛凌看了一眼,很糊的照片,但也足够看出来面容了,但这就是贺星语,并不是贺星依。
“这个是她的妹妹。”
“啊?你还一次搞俩?”
“沈鹊我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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