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鹊跟薛凌打完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在潋湖边上了, 这边太热闹了,而且热闹地不让人觉得吵。
她坐在长椅上看着潋湖上的乌篷船,往左边看其实就可以看到揽星, 在一排热闹的商铺里,揽星看上去格外冷清。
哪有人这个时候关门的, 难怪这么穷酸。
她这么想。
又鸽子落在长椅上,沈鹊干脆问一遍卖鸟食的买了一包, 心无旁骛地喂起鸽子来。
空气是湿润的, 南北方的不同有着明显的界限。可惜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这座城市生活过。
哪怕一切资料都显示都是真的, 哪怕她真的就这么天真地被家里人忽悠了那么多年。
这里的鸽子实在是有些明目张胆,估计是看她发呆, 居然飞过来站在她腿上去啄她手心的鸟食。
沈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心里是知道这些小东西狡猾得很,肯定不会碰到的。
但没想到她这么一伸手,那小东西也完全不躲, 摸了个正着,还叽叽咕咕的。
有点可爱啊。
沈鹊过分地摸了摸它的尾巴。
一边有个喂鸽子的小孩瞧见了, 拉着他妈指着沈鹊喊:“她、她怎么可以摸到、到小鸟啊。”
还磕磕绊绊的。
“可能是那只特别不怕人吧。”
女人安慰道。
那小孩就跑过来要尝试一下,还没站稳,沈鹊腿上的鸽子就飞走了。
惊起一片。
沈鹊:“……”
她的头发都因为鸽子翅膀扑棱而扬起,这时候大小姐脾气上来,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小孩一眼, 拎起包转身就走了。
留下那个小孩在原地嚎啕大哭。
手机里来了新消息。
沈鹊一看, 顿时就往揽星那边走去。
薛凌发了一张照片给她, 一张糊到可怕的图,肯定是放大再截图的产物,是她刚才起身的动作。
这人就会耍阴招。
可惜她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揽星依旧是关门的,店外的椅子上坐着疯狂自拍的女孩,各种凹造型。沈鹊正想给某人打电话,对方倒是先打过来了——
“往后面。”
有人说薛凌的声音像是厚雪跌落枝头的静谧,那是寄于她唱抒情歌的时候,那首《独食》的确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空旷感。
是唱给她前任的,被戏称堪比好心分手。
但无论是她唱流行还是摇滚的,她以开嗓就有一种独特的感觉,以声动人,和以情动人是一样。
演艺圈现在太缺少用心并且通透的人了,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当事人注入了情,就明显和生产线的其他东西区别开来。
所以薛凌一旦有什么情绪,也很容易从她的嗓音里分辨出来。
这个人有太多真情实感不会体现在外在,反倒是寄于声,发自内心,所以动人,所以滚烫。
沈鹊从小到大除了学会了花枝招展,唯一擅长的就是去揣测别人的情感。
有时候她甚至厌恶这种敏感,以至于一旦察觉恶意,她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所以能称得上朋友的太少了,那种心照不宣的狐朋狗友也不能少,变成了一年一次的虚情假意交流大会。
薛凌给她的感觉不太平静,不过她俩之间一直有一种似有若无的隔阂感。
像是一道透明的壁障,即便她们按正规算法也算认识不长,有也是应该的。但在确定自己被全面侵略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还想临阵倒戈的时候,沈鹊就不太满足了。
这壁障太碍眼,甚至想放□□。
“后面?”
“你不是知道么,装什么傻。”
薛凌似乎是笑了一声,我在楼下等你。
后面那条小吃街依旧热闹,那个斜路路口的凉亭状的建筑里,沈鹊一眼就看到薛凌坐在那里,只不过旁边还有个人。
那个小的捧着一包糖炒栗子,薛凌伸手从里头拿了一颗,毫不费力地剥开丢给对方。
沈鹊在她们面前停下。
薛凌抬眼喲了一声,“来啦?”
沈鹊抬了抬下巴,“她怎么在你这里?”
“我这里已经变成无家可归流浪狗收容所了。”
薛凌低着头自己剥了颗栗子塞进嘴里,“等会和你说。”
她跳下长凳,拍了拍手,新帽子看上去还挺酷,长长的链条垂在肩上,让人想揪一揪。
沈鹊看了她一眼,惊讶地啊了一声,“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发生了点冲突“,薛凌还没说完,沈鹊就看着戴安安了,薛凌哎了一声,拉了拉对方的胳膊,戴安安在沈鹊来的时候就往薛凌身后躲,场面搞得有点怪。
“干嘛呢你。”
“人家就是一个小孩子,你这么凶干什么。”
“我凶?”
沈鹊简直要冤枉死了,她这张脸本来就不是什么慈眉善目型的,眼型长还不是薛凌那种长法,加上眼线每次都这么一小勾,以至于稍微看人久了,要么就是媚眼如丝,要么就是瞪谁谁去死。
沈鹊哼了一声,薛凌反倒笑了,“不是说吃饭吗?走啦。”
她推着沈鹊,戴安安揪着薛凌外套的小环,活像个三岁小孩,又恨不得离沈鹊再远一点。
“你订了对面山上那个餐厅的位置啊?”
坐上车的时候薛凌问沈鹊,沈鹊还沉浸在这抠货有车居然还每次叫她打车的不忿里,隔了好半天才啊了一声。
“那有点远……”
薛凌嘀咕了一句,她稍微把帽子往上拉了一点,沈鹊相当恶意地盯着她的口罩,说:“你现在活像个在逃罪犯。”
薛凌开车其实挺稳当,只不过这个点路上比较堵。霜承和一线城市相反,人家都是过年空旷平时堵,这边呢,现在堵得要死。
“怎么了,我就是现在就撕票了。”
薛凌哎呀一声,送了一边,正着是她被贺星语打了一巴掌的那边,天已经黑了,但外头亮堂得很,也够沈鹊看清了。
“好用力的巴掌啊。”
沈鹊感叹道,“你是什么负心薄幸人吗,被人打这么狠。”
这一巴掌一看就是蓄力很久的那种,被打的要躲其实很好躲,但薛凌看上去根本没躲,反而老老实实地承受住了。
口罩包着的那部分红红的,但没有印子,倒是眼下那块,手指根根分明,虽然只有一小截。
“是啊,”薛凌一点也不避讳沈鹊,“老郭给你开小灶开得挺厉害,面相学都被参透一半了呢。”
她的口气轻飘飘的,没有生气的成分,但夹杂着别的。
沈鹊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后只能往窗外看去。
“你今天说你确定戴安安是钥了?”
往那个餐厅的车道有点窄,薛凌没想到自己不经常开车依旧这么熟练,倒是很意外了。
“嗯……”
沈鹊叹了口气,“但不知道怎么才能……”
薛凌看了她一眼,因为车是往山上开的,两旁的路灯都快被树给遮了,不是很亮堂。
沈鹊侧头看着窗外,薛凌看过去也只能看到她的侧面。
很流畅的线条,骨相分明的,连带着脖颈往下,雪白的肌肤没入衣领里。
车里还都是沈鹊的香水味,那种和她侵略性的外表相反的那种淡淡香气。
薛凌别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鹊提前预约了一个包厢,窗户是落地圆形的,看过去可以看到整个庭院的回廊。
戴安安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得有点无措,一手抓着游戏机一手抓着薛凌的衣角。
薛凌唉了一声,指着地上的小蒲团,意思是让她一边待着去。
戴安安抬眼望着薛凌,这小姑娘生了一双狗兮兮的眼睛,看上去总是怪可怜的,让人觉得很好欺负,即便现在面黄肌瘦的样子,也不难看出以后好好养是什么样。
但薛凌不为所动,相当固执,说:“我总不能一直陪着你吧?而且这屋里就三个人,你怕她还有我呢。”
你后一句和前一句矛盾了啊薛大明星。
沈鹊盘腿坐下冲了冲杯子,显然对薛凌这种口嫌体直的人设了如指掌了。
她跟戴安安说话明显语速慢了很多,沈鹊这一瞬间突然庆幸那丫头听不见。
因为这人这个样和平常嘴贫又刻薄的模样完全相反,还带着点温柔,实在是难得。
让她的粉丝知道自己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估计得呕死。
薛凌坐下的时候看沈鹊低着头擦餐具,伸手挑了挑对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喂了一声。
“干什么?”
口气还挺凶,瞧瞧这眼神,真是杀气十足啊。
薛凌反正脸皮厚到亲爹都可以不搭理,现在跟没事人地往前挪了挪,伸脚碰了碰沈鹊的膝盖。
腿长了不起吗?
这桌子都这么宽了她居然还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沈鹊有点哭笑不得。
“你生什么气啊?”
薛凌摘了口罩摘了帽子,露出一张左右脸有点不太对称的脸,右脸有点微肿,可怕的是她都这样了颜值居然没有半点下降的趋势,反而让人觉得更想那什么什么她。
她脑后扎着的马尾松松垮垮的,几缕垂在胸前,自己漫不经心地捻着玩,几秒后又抬眼盯着沈鹊,“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戴安安在我那里……”
“还是我让你等太久了?”
还有一个选项薛凌其实没说。
她心里考量其实挺多的,但偏偏还得让沈鹊知道她还有一句没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烦人。
沈鹊狠狠地倒了一杯茶,拿了一边的提示牌摁了一下上菜,然后说:“都不是。”
尽管倒茶的动作挺粗暴,但她自己喝茶倒是依旧淑女样。
她两只手的手指捏着茶杯,也没有去看薛凌,像是在专心地看着瓷上的裂纹。
头顶是一盏圆罩的灯,晕黄的光打在她们彼此的身上,都像是心照不宣的试探。
沈鹊的睫毛卷翘,眨眼的时候像翩飞的蝴蝶。
薛凌低着头,盯着自己空空如也却沾染了茶迹的杯子,说:“那你想知道什么?”
“你会告诉我吗?”
“那看你是我的谁了。”
薛凌说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这张脸就好像藏于人类悠悠之口里的神,隐于山,可能也隐于水,山水间里描摹出来的云淡风轻。
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一张脸。
难怪那么多人前赴后继蠢蠢欲动。
薛凌盘着腿,一点都不苦恼的样子,倒完茶兀自地喝了一口——
“那你想做我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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