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逝去的北方》我逝去的北方 3.6

    姐夫跟程老板谈得并不愉快，从公司一回来，就一脸的怨气，躺在g上半天也没啃声。这个时候，我是不惹他的，不然，他那怨气会噼呖叭啦撒到我的身上，我要吸取这种教训。
    姐夫的怨气还没消tuì，房东又叫我们接电话。姐夫估计是程老板追过来的，躺着没动，让我去接。
    房东说：“是个女的打来的。”
    莫非是姐姐来电话？姐夫一下子从g上弹起身来。
    房东马上补充一句：“她指定叫小文接。”
    姐夫怪怪地看了看房东，zui里嘀咕：“你一口气把话说完好不好，别象要断气似的。”
    房东真是好脾气好耐心，姐夫这么说话，也没生气，她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马上下去。
    跟在她后面，我心里琢磨：莫非是姐姐要盘查姐夫行为有没有出格？果真这样，我什么也懒得说，也厌倦去说，姐夫的风格，姐姐心里应该更清楚。但我更料想是娟子打过来的，那日她问过我旅馆的电话，因为今天姐夫在家耽延了时间，我不没来得及到外面的电话亭去，娟子显得有些焦急，便可能把电话打到旅馆里来了。
    果然电话是娟子打来的。她问：“小文吗？”
    我一听，心有不安，说：“姐，你真把电话打到这旅馆来了呀。”
    “不行吗？就兴你打给我而不兴我打给你吗？”娟子在那边笑。
    “我姐夫在家呢，不然我准时会打电话给你的。”
    “他在又能怎么样嘛？会吃了你？”
    是的，姐夫肯定吃不了我，可他总会添油加醋地更多想象，在他眼里，男女之间除了婚姻爱情，就没有纯情的友谊，那姐弟相称的关系，只是遮掩旁人眼目的愰子。若他知道娟子和我天天泡电话，会想入非非，会电话电话告诉我姐姐，说我和娟子非同一般，还编造更多的情节，那样的话，让姐姐受不了，我更受不了。
    “姐……，我……”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姐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有些激动呀？”娟子不知道我在这边都渗出汗，她还在那边开玩笑。
    “姐，是这样的……”我脑子飞快地转动，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几天没跟姐在一起了，连语言功能都tuì化了？如果再多些时日，会不会变成痴呆？——现在怎么样？”
    “非常想姐。”话虽然脱口而出，但此刻的回答却是相当的真实。跟娟子天天通电话，都令我魂不守舍，痴迷成瘾了。
    娟子在电话那头银铃般地笑起来：“我问你土豆收得怎么样了？”
    啊，她问的竟是这个，我不免失望了。她应该关心我过得怎样才对，收不收土豆跟“我们”有何相干？老远打电话难道只是关心姐夫的生意？
    “还没动手呢。”我不高兴地回答说。
    “那你在一直闲着啰。”
    “是的，一个人呆在旅馆里很无聊。但如果我姐夫一收货，就可能难得有空和姐通电话了。”
    娟子这时悠悠地说：“我这几天心情也很郁闷，跟谁都说不上话。晚上接连失眠。”
    我一惊，赶紧问：“怎么一回事呢？”
    娟子半天没作声，我还以为她不肯说，准备再追问，娟子的声音却传过来了：“小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说：“小弟天生愚钝，正有待姐姐指教。”
    娟子说：“还记得我院子外面的那棵树吗？那上面呆着的全是麻雀，而我一个是喜鹊，跟谁也说不上话。能说得上话的，已经飞走了。”
    我懂她的意思了，说：“我也不是一只喜鹊，是只呆鸟。”
    娟子说：“对，是一只恼人的呆鸟。小文，你知道吗，你这只呆鸟不在了，我的心分成两半，一半留在西南峪，一半就飞到你那边去了。”
    “姐，我也是，我的心一半留在西南峪，一半带到了甘谷。”
    “小文，你的心不能留在这里，你不属于西南峪，知道吗？”
    这不是属不属于的问题，而我觉得只要娟子在那儿，那儿就对我的心有召唤的魔力，娟子的美丽、能干、老练和敢作敢当的气魄，折服我五体投地，我多想化作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谦卑地依附在她的身上啊。
    “姐，你知道的，我初来北方，我内心对外界既无反应，也没感觉，心如死灰，我把自己的心锁在黑暗的牢笼里，看到的是一片恐惧和绝望。是你，给了我温暖，给了我鼓励，给了我赞赏，给我了适应，给了我快乐，给了我希望，虽然我屡受挫折，但我已不气馁，我从混沌中摸到了边际，我具备了站起来的勇气。”
    “小文，别给姐唱赞歌了，你没气馁吗？你站起来了吗？如果真是这样，姐用不着感伤了。小文，你跟姐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你说说，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姐，这么说吧，一块轻纱蒙住你的脸，当我掀开面纱，发现姐是一个娇艳、柔美、慈爱、亲切的观世音。”
    “别ròu麻了，让我自己亲口告诉你吧。我是那种爱就爱得入骨，恨就恨得掉牙，悔就悔得肠子都青的那种人，反正你不在身边，估计也回不来了，我不妨告诉你，姐更是个非常非常任性和无所顾忌的、哪怕把我身子劈成两半，也要尝试去冒险的那种人。”
    娟子的语境有点绕，绕得我心都空荡荡的，我仿佛站在雨中，雨点阵阵地敲打我的窗棂，我的心灵都shi漉漉了。娟子啊娟子，你说话就不能简单明了么，为什么却偏要让我费尽心思去猜想呢？
    和娟子说完话，回到房里，姐夫仍躺在g上，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谁的电话。”
    我不想告诉他是娟子的电话，没理会他。
    “要死不活的，谁的电话呀？”姐夫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看来不回答他都不行。
    “娟子的。”我想我的语气够冷的了。
    姐夫从g上起来，坐到我的面前来，凑着脸问：“真是娟子？”
    说是娟子，竟能招致他如此的兴致，我都后悔没撒谎。
    “是她又怎样嘛？”
    姐夫眯笑着眼睛，好象这里深有玄机：“不怎样，我只是有点奇怪她能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是不是你跟她经常联系过？”
    “是的，我联系过她。”我干脆什么都承认了，看他还有啥可得说的。
    没想到姐夫更兴奋起来：“哟哟哟，看来你们关系不一般呀，她跟你说什么了？”
    姐夫打起精神来的样子却令我难受。
    嫌他太啰嗦，我再次不理会他，心里开始回想着同娟子的通话。娟子问收土豆进展如何，差点让我误会了她，现在我已然明白，她说话的落脚点还是在我身上。她打听收土豆有没有进展，其实是打听我重返西南峪有多大的希望，她说得婉转——女人说话好象总是那么婉转。但后来说我是只恼人呆鸟的话，就透露她的心思，她抱怨刚刚习惯我在她身边的时候，我却离开了，心理上有所纠结。
    见我又不答理，姐夫相当反感，在他看来，我这种态度是对他一种冒犯。
    “哎，怎么回事呀，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姐夫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板着脸好象我欠他什么似的。
    他是姐夫，我是小弟，我让着他。
    “娟子没说什么，她只问我生意进展如何。”
    “鬼才信你。”
    不信拉倒，却偏偏要问。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依旧余兴未灭。
    “哎，书呆子，娟子是不是跟你对上眼了？”
    说对上眼，在我们家乡方言里有暗送秋波和眉来眼去的意思。
    “你胡想什么嘛？我不是书呆子吗？谁还能对书呆子对上眼？”我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怨愤。
    “哪倒未必，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姐夫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怨愤。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跟他辩白，没啥意思。
    姐夫以为我服软了，洋洋自得地说：“一个呆子，一个冷美人，有意思。”
    我生气了：“想啥呢，把人往好里想，好不好？”
    姐夫脸上带着坏笑：“娟子韵味十足，嘿嘿，我本就我往好的地方想。”
    真是俗不可耐。和姐夫这样的人同居一室，实实在在是一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