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弦》第一百二十二章 内部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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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7，测距数据已收到。一！品￥侠”飞行指挥员的语调中似乎刻意压制着某种情绪，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向地面汇报数据。
    稍后，地面也收到了这批数据，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向上的测定只收到5个读数，分别是前215米、后350米、左1073米、右522米、上121米、下，最后一个是乱码。
    这怎么可能，真正的神舟十一号内部总容积才不过几立方米而已。这艘外观和真正神舟一模一样的不明航天器，内部怎么可能有这样巨大的空间？
    人们的第一反应是这些数据错了，可再看看“小天”传回的现场画面，它的四周空空茫茫确实看不到边壁...
    那串数字在所有人眼里变得像是一种幻觉，而这不真实感中又透射着对未知领域无比真实的悸怖，天宫和地面同时变得鸦雀无声。
    忽然，黑暗中再次传来了音乐，还是那首曲子，轻灵依旧。
    “107，我志愿前往不明航天器，带回‘小天’。”罗中校又一次坚定地向宋嘉提出请示，在那片静默中他就好像第一个醒来的人。
    再次响起这样的音乐，对方是想传递什么信息？狭小的舱体内居然有如此巨大的空间，难道它通过微弦衍射实现了“维度融合”？宋嘉正并行思索着数个问题，就听到罗中校的请求，还没等他回复，另一位宇航员拦住了同伴，“不行，这种情况由我去才合适。”
    “你是飞行指挥员，现在这种状况，不能离开天宫。”说到一半，中校便意识到了指挥员的真正用意，他变得有点激动。
    “罗中校，既然你知道我是飞行指挥员，那就不要和我争。”指挥员的语气不留余地。
    “可是...”
    “没有可是！”
    罗中校攥紧了拳头，不再做声，眼底却深藏着感动。
    如果那串数字没错，那么仅此一点就足以确认它不是出自人类之手。
    那儿是另一个世界。
    不过，各项环境指数正常，“小天”暂时安全，说明那里至少目前具备宇航员的生存条件。
    剩下的问题就是，要不要让宇航员去冒这个险。
    此时此刻，宋嘉是最终决策者。
    如果说当年阿姆斯特朗踏上月球的那一步是“个人迈出的一小步，人类迈出的一大步。”那一旦迈出眼下这步又意味着什么？对面，不是一颗不毛星球，而是一座未知智慧的造物...
    假如是自己身在现场，那么毫不犹豫就会越过舱门，但要决定他人是否这样做时，宋嘉不得不慎之又慎。
    见宋嘉陷入沉思，滕济慈欲言又止。他知道老友此刻在梳理所有能想到的可能，至于为何不与旁人讨论，想来一则，不愿借讨论分摊自己的责任；二来，面对这样的未知，讨论也没多大意义，相关内情，没人比他更了解。
    可片刻后，宋嘉关闭了其他的信道，只对滕济慈、盛中华和航天指挥中心指挥官三人道，“我...”声音不大，但很坚实，“倾向于冒这个险。”环视一眼身旁虚拟成像的三人，“你们怎么看。”
    在滕济慈和航天指挥官的沉默中，盛少将道：“它就这么打开我们家的门，不去对面坐坐，有些说不过去，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门还是要串的。”军人思维，一以贯之。
    见宋嘉一上来就亮明自己的观点，显然是先把担子挑上，好让三人可以不再有顾虑地畅所欲言，滕济慈自然明白老友的用意。但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些人类世界内部的考量。
    “格米洛”少年、不明航天器，无论他们是否来自不同的世界，他们的出现本身就已昭示出宇宙中有比人类更高的存在，在这种存在面前，穿过那道舱门，已无所谓危险不危险，而是在真正意义上打开人类视野与认知的疆界，或者说，让人类进入一个比他们以往自以为所知更真实的世界。
    至于与地外文明接触有多危险？滕济慈当然知道那些理论，甚至前些年还翻阅过《三体》，那时它还没被炒热。可即便没有出现“格米洛”少年和不明航天器，那些理论于他也只是理论而已。虽然阅读的时候，这种种理论都挺像那么回事儿，可一旦合上书本回到现实再回头推敲其中任何一条，都很容易找到破绽，毕竟那某种意义上都只是概念游戏，立论的前提都不过是些作者自定义的假设。从事一线科研已久的滕济慈当然清楚人类认知和客观现实间那种看似铁板钉钉实则若即若离，有时甚至似是而非的关系——尤其到了微弦层面。
    “盘古计划”的主旨之一就是在“微弦论”的指引下探索外星文明。之前，“盘古”科学家们曾设想了各种与外星文明发生接触时可能出现的状况，并制定出相应预案。可“格米洛”少年那次家常般的到访，让科学家们此前所有的预想顿时全都变得像一场玩笑。从那时起，某种直觉就告诉滕济慈，外面的世界也许与人类过去想象的完全不同，甚至“科技”都不是决定文明高下的唯一行道。至于“科技”以外还有什么，滕济慈一时倒也看不出个端倪，但能感觉到那种力量的存在，而且，那也许比“科技”更重要。
    虽然近来工作紧张，这些想法还没有和宋嘉交流过，但以老友间的心犀，滕济慈知道宋嘉的想法即便和他有所不同，也不会离得太远。
    当今天早些时候刚知悉这“神舟十一”号其实是艘不明航天器，看到它以一种匪夷所思又让人类无法抗御的未知能力完全控制了“天宫”时，滕济慈的想法不觉一时间几乎又回到原有轨道，将“科技”理所当然地视为文明接触的第一要素。
    但随着“小天”传回不明航天器内部影像，那些场景，让滕济慈心底那道直觉重新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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