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怎堪明月误》第六十七章 翻天

    
    这些当然是她从下人那儿道听途说得知的:三天前,奕王殿下半夜提起大刀……当然只是夸张,不过是提了把万年寒铁浇铸的一出鞘就锃锃发亮闪瞎人眼的利剑,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地一脚踢破丞相家的门,丞相夫妇惊坐而起,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听得另一处爱女凄厉的嚎叫声,那叫一个惨绝人寰直冲云霄,夷都人士忽觉梦中有只猴子在嘱引凄厉,随即翻了个身继续打呼。翌日,除了丞相家多了个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女儿,夷都依旧风平浪静,无人知道前夜刮了一场怎样的大风。
    两天前,奕王殿下在御书房和皇帝大吵了一架,据宫人回忆,二人吵了足足两个时辰,皇帝气得把奏折摔了一地,甚至大呼“竖子”!宫人扶额,念叨实在可怕实在可怕。
    奕王殿下离宫后,皇帝颁下圣旨:丞相次女有失仪德,故解除二人婚约。此事在夷都传得沸沸扬扬,市井小说、说书大厅、面摊食客对此津津乐道,大概就是些“奕王殿下风流在外,为佳人狠弃未婚妻”“丞相次女生来克夫,奕王殿下为保性命悔婚”“奕王殿下征战在外身受重伤为一农家女所救,就此结下不解情缘,奕王为心上人狠抛大家闺秀”云云。
    一天前。
    门窗紧闭,屋内光线昏暗,一股沁人的清香自香炉袅袅飘出,浅青色的帘幔瀑布一样垂然而下,书案边的卷轴静静地躺着,似乎很久没有人翻阅过。
    一双冰凉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额头依然微微发热,他蹙了蹙眉,将布再次用凉水浸湿,敷上去。
    殿门被推开,傅钰来到他身边,倾身附耳道:“画覃招了,是鸩毒。”
    “什么?”他一惊,转头看向白袖,粉粉如樱花的唇色,白里透红的肌肤,呼吸浅浅规律,除了有些发热,并无中毒症状。
    “大概是修了什么功法,毒药到她身上才变成普通迷药,加上淋了些雨,便转为发热。”傅钰思虑片刻道。
    南荣奕沉默,指尖在床沿轻叩几下,沉声道:“你有何高见?”
    傅钰折扇一挥,桃花眼浪荡一眯,嗔道:“她修了什么功法我怎么知道?”
    南荣奕给他脑袋一记暴栗:“我指的是画覃,来个狠的。”
    傅钰跳脚,肩膀一耸,一手摸腮一手叉腰,若有所思道:“要不……去给城西那个变态做洗脚婢?”
    众所周知,城西住了个变态老头子,仗着自家农田被占为军营,得了点霸道拆迁款,便人飘发油,天天逛窑子,时不时买个奴婢回来,白天夜晚颠鸾倒凤,邻居不堪其扰,纷纷搬家。最重要的是,他买回来的丫鬟,没一个能活过三天,官府也因其的确是“XING欲过盛,力度掌握不好”,无法对他判刑。
    南荣奕施然一笑:“甚好。”
    片刻后,奕王府后院被拖出一个鲜血淋漓披头散发的女子。
    理完这些,白袖很是唏嘘,心想南荣奕腹部发黑,不可得罪,不可得罪。
    彼时,她坐在厨房外的木凳上,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市井八卦,一边顺手帮忙择菜,忽听得一阵????的脚步,
    匆匆忙忙地往这里逼近,忙不迭地收拾了篮子,起身,正好撞进那汪深潭里。
    蓝影翩翩而立,嘴角衔了一弯浅笑,如诗如画的眉宇间暗波流转,微风拂面,发丝如柳絮飞扬。
    “南荣奕。”她含笑轻唤。
    南荣奕上前,一把将她揉进怀里。
    头顶盘桓着他温热的气息,像一潭冒着热气的温泉,又像田野翩跹飞舞的蝴蝶,暖暖的,一路渗进她心底。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柔声问。
    她埋在他怀里,蹭着他胸膛,小猫般地摇摇头。
    “对不起。”我没有处理好与他人的感情,让你受伤。
    “对不起。”我没有及时赶到你身边,让你在雨中淋了一夜。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甚至连累你的朋友。
    连说三声对不起,一声比一声深沉、嘶哑、喑沉。
    她微微一颤,料不到他会如此,可是这件事,明明就不是他的错。
    婉婉一笑,道:“南荣奕,我没事。”
    时隔三天,她都没有回段府,甚至招呼都未打,回家路上,她有些忐忑。
    段胡氏远远地站在门口眺望,直到看见一辆马车才放下心。白袖甫一跨进门,眼睛一挤,谄媚笑道:“娘,我……”
    段胡氏脸上一片忧虑,直直打断她道:“娘都明白。”
    她怔然。
    段胡氏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那只天青色的镯子上,语气有些倦惫:“我哪里不知,这镯子对奕王殿下何其重要,他能赠予你,便也说明他对你的心意。”
    她一头雾水:“这镯子怎么了吗?”
    段胡氏叹息道:“这镯子,是奕王殿下的生母留下的东西,当年陛下情定那名女子,便将这只镯子送与那女子,后来那女子失踪,原以为如此神物就此消失了,没想到居然到了奕王殿下手中。”
    白袖一惊,这东西竟这般有来头?那搁她这儿岂不是……不行,它这么重要,改日一定得还给南荣奕。
    “那,娘……”
    “徵儿,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支持你,若你将来真嫁给了奕王殿下,成王败寇,若他是王,你可能在后宫独守月色寂寥多年,若他是寇,那便是万劫不复……徵儿,你要考虑清楚。”
    白袖心中一阵波澜,原来父母的爱真的可以如此细腻,如此深沉。
    从前族长爷爷对他们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那时她专心走神,不以为然,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发自内心地想起并品味这句话来。
    她靠上段胡氏的肩膀,粲然一笑,道:“娘,谢谢你。”
    毓竹殿。
    清茶入盏,天高云淡。
    “奕,现在局面可无法挽回了。”傅钰淡淡道。
    南荣奕冷笑:“刘允那老狐狸本就是把双面刀,若是从前,他或许因为胆怯还不敢风吹两边倒,现在他那机灵的宝贝儿子回来了,局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傅钰一嗤:“也对,他那儿子聪明是聪明,人品好像还有待考量。”
    南荣奕抿一口茶:“对了,红释的伤怎么样?”
    傅钰一哂:“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情敌了?”
    对面射来一个严寒料峭的眼神,逼得他脖颈一缩,讪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南荣奕垂眸,缄默中白雪簌簌落地。
    良久后,他低声道:“我有些担心。”
    傅钰一滞:“你可是要带她去地宫?”
    “是。”南荣奕淡淡应道。
    “唉。”傅钰拂袖,“我早知会有今日,一件秘密从不会隐藏太久。”
    他抬眸:“你可对他有何了解?”
    “只是猜测,若是真的……倒是骇世惊闻。”
    段府。
    白袖在房中静坐许久,忽觉下体膀胱有些涨,于是起身拉门——
    “小美人儿——”一张倒立的脸挂在回廊脊上。
    “啊——”白袖反射性地往后一跳,怒道:“鬼祁冥!你差点把我吓尿!”
    那只白鬼嘿嘿一笑,将她肩一搂,嬉道:“这么多天没见本座,有没有想本座啊?”
    她粗鲁地将他打开:“别拦着老娘撒尿!”
    鬼祁冥立刻噤了声,然后用着极其淫DANG的口气对着她背影绵绵道:“官人,娘子等你啊!”
    “……”
    片刻后。
    “说吧,找我什么事?”
    “小美人儿。”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要变天了,本座好担忧你受伤,不妨跟着本座出去避避难?”
    白袖眉头一跳:“变天?你是指——”
    鬼祁冥薄唇一勾,不置可否:“你可愿意随本座度过一段闲暇而美丽的悠悠时光?”
    某人斩钉截铁道:“不愿意。”
    “切!”鬼祁冥嗤鼻,“不识好歹。”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白袖挑眉。
    “当然不是!”鬼祁冥拍桌,“小美人儿,你可听说了这几天夷都发生的大事?”
    “你是指南荣奕跟丞相府二小姐的事?”
    “看来消息传得真的快。”鬼祁冥咂舌,“可怜了那二小姐哟,被南荣奕吓得神志不清,前几天天天乱跑,在街上大喊什么‘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奕哥哥我错了’云云,披头散发的,险些被人凌辱,今天被她爹一副镣铐锁进屋子了。”
    白袖拂袖正姿:“所以,你是特意来让我心生愧疚?”
    “当然不是!”鬼祁冥拍桌,“小美人儿,南荣奕是注定要做王的人,他又那么冷血,你若是将来跟他在一起,得吃多少苦头啊!”
    白袖轻笑,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话题都撞到一块儿去了。
    “鬼祁冥。”白袖忽然敛容,正色道。
    “怎么?可回心转意?”他趴到她面前,眨巴着莹莹的眼睛。
    “我很好奇你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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