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服天下之堃城戚歌》“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后的苦恼”

    
    诸鸢和澹台淳带着毒银针回到了澹台府的炼毒室内，澹台淳拿着毒银针泡制许久，在药水里提炼出银针上的毒气成分，经过一番对比和观测后，澹台淳整个人都泄了气的愁眉不展，他用观测毒性再次确认了自己和诸鸢心里的推算与猜测。
    诸鸢坐在澹台淳的桌几前方，看着澹台淳焦愁的模样也跟着着急了，问道：“怎么样了？”
    只见澹台淳扔掉了手中的毒银针，摇摇头答道：“没怎么样，就是你我心里想的这样！”
    “你的意思是国主会有生命危险？”
    “照这个剂量，国主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他的身体会很危险。”
    “怎么说？”
    “从毒性上来观测，国主的体内有两种毒素，一种是能腐化人四肢骨的毒素，这种毒素成分应该是从软骨虫身上提炼而来，而这种软骨虫跟嗜血蟒一样，在堃城南部是随处可见的。另一种毒素就是从一种叫“封喉草”的根部提炼而成，食用封喉草的人就会向国主一样，狂咳不止，喘不过气来，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国主很有可能会受封喉草毒性的侵蚀，气息跟不上后就这么屏息致命都是有可能的。”
    诸鸢的内心早已跌宕起伏，他很明白这根本就是有人在谋害姬长治。诸鸢想到的这些澹台淳也早已了然于胸。
    诸鸢愁眉苦脸的问道：“小淳，你说陷害国主的人会是谁呢？”
    “国主没了对谁最有利不就是谁了！”
    诸鸢继续愁苦的感慨着：“我从来不敢相信太子会坏到这个地步，他竟然为了国主之位敢用毒来谋害国主，他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呢？国主除了是国主，他还是太子的父亲啊。”
    “太子为人如何我们就不用多说了，从他对浔樾六姐妹的态度就能感受得到他的狂妄了，只是我也跟你一样，没想到他会丧尽天良到这个地步。”
    “可我们指责浔逸并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浔逸给国主下的毒啊！”
    “是啊，有证据证明是浔逸下毒害的国主那桑利国就直接灭亡或是改朝换代了！”
    一时间澹台淳觉得桑利国真的是好笑极了，竟然除了浔逸就没有能继位的王子了，两人对这件事的分寸也不好拿捏，但是毕竟这是姬氏的事，于是两人决定找个机会把姬长治中毒这件事和姬长治的身体状况告诉浔樾。
    出宫十多天的浔骊一直在打理着坊间的生意往来，浔樾得知浔骊今夜回宫，便独自在德阳殿书房内默默的等候至深夜，任凭金猊如何劝阻她也无心睡下，只想等浔骊回来。
    金猊休息后，浔樾就一个人坐在座榻上呆呆的回想起自己幼年和姬长治岳凉庭在靖昭城里游玩的画面，她一直转身回头呼喊着“父君，你快点呀……”
    那时候的浔樾还是个幼童，而她的父君姬长治还是个年轻力壮身材魁梧的美男子，可如今再看自己的父君，他的身影有些佝偻，额前更多了一些白发，走起路来也没有过去那种容光焕发的精神面貌了，是父君老了吗？
    烛光将浔樾的身影照的格外的孤冷，浔樾不禁这样问自己，可她的父君明明还不到五洵的年纪，他怎么就叫老呢？诸鸢和澹台淳说的那种毒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毒呢？它怎可把她的父君害成这般模样！浔樾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找诸鸢和澹台淳问个明白。
    这些愁心思绪萦绕在浔樾的脑海里到大半夜，浔樾想着姬长治的年轻时候，又对比现在的模样，坚强的自己眼睛里却又被泪水沾湿了。
    此时浔骊和火蛎，赤龙三人回到了德阳殿来，浔骊见夜下无人，就让火蛎和赤龙回房先睡下了。
    浔骊经过书房时发现书房烛台亮着便走了进来，见浔樾一个人还在座榻发着呆，浔骊赶忙凑了过去。
    “樾姐姐，骊儿回来了！”
    靠近之后才发觉到浔樾的眼眶里竟然全是眼泪，浔骊大惊：“樾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浔樾立即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勉强的微笑着说：“樾姐姐没事！”
    “还说没事，你别骗我了，能让樾姐姐你这么坚如铁的人流泪得出多大的事啊？”
    浔骊了解浔樾自幼就不是一个喜欢流眼泪的人，可现在浔樾竟然会在夜下独自流泪，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浔骊心急如焚。
    “骊儿，父君，父君他不好！”
    “父君？父君怎么不好了？”
    浔樾愁眉的摇了摇头说道：“像过去母妃一样，中毒，父君中的毒和母妃中的毒不一样，但比起蟒毒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那父君是不是很严重了？”
    一听到姬长治有事，浔骊也更加愁眉不堪了。
    “暂时没事了，不过父君已经睡下一整天了，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浔骊牵着浔樾的手，含泪说道：“走，樾姐姐，我们去看看父君。”
    “嗯，我陪你去，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就是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父君。”
    一番赤忱的姐妹二人深夜奔赴姬长治的寝宫，见父之心十分急切。
    到了长恭殿姬长治的寝宫后，屋外守了一堆的太监宫女，见到浔樾和浔骊道来后都急切的行礼。
    “拜见长公主，骊公主。”
    浔樾对着姬长治的贴身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今夜不必在这看守了，本公主和骊公主会一直都在。”
    “是，长公主。”
    床榻上的姬长治已经整整睡了一天了，到了半夜仍旧没有醒来。浔樾慢慢的坐在了姬长治的床沿边，浔骊则乖巧的趴在床沿边上心疼的看着姬长治，轻抚着姬长治的头额。
    “我们两应该把母妃也一起叫过来的，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又聚齐了。”
    “母妃今日也受了极大的委屈，我特意让她早些休息了。其实一家人在不在一起主要是看心有没有融合在一起，心融合在一起了，即便是天堂也会相聚的。”
    浔骊点了点头，又抚着姬长治的头额念叨着：“父君怎么还不醒过来呢？”
    “我也很好奇啊，右国相说了父君只是被点了睡穴而已，都这么晚了还是没有醒，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父君没醒来那我俩就一直陪伴到他醒来。”
    “嗯！”
    浔骊伸手抚着姬长治额头的丝丝白发，感慨道：“我们的父君真是操心太多了，也不知何时就有白发了！”
    “白发是父君的功勋，他这一生，对得起我们这群儿女，对得起绥服的百姓，我们的父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姬长治一生的丰功伟绩同样也印刻在浔骊的心间，尤其是他这一生对自己母妃的疼爱，虽然有许多身不由己，但他也在尽自己的全力在呵护着溏妃，只是身为一国之主的他把国放在了第一位而已。他创建了后垫大军，建立长城，稳固了桑利国的江山，他为百姓造福，维护了绥服西界二十多年的和平…细数父君的功勋数都数不过来，浔骊心间只有一件事值得肯定，那就是她对她父君的爱深似海，她比浔樾更不能接受她父君从此就没了。
    浔骊心疼的握着姬长治的手放在脸颊边，紧挨着自己的脸。忽然，姬长治恍如在睡梦中被人唤醒，他就这样平和的慢慢睁开了双眼，浔樾和浔骊都激动坏了。
    “父君，父君…”
    姬长治还在懵然的看着浔樾和浔骊，慢慢的起身坐着，看着被烛火油灯照亮的寝宫，问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到丑时了，父君”
    “都这么晚了？那你们俩怎么还不就寝呢？”
    浔骊忽然一头栽进姬长治的怀里抱着姬长治，哭着说道：“父君，您让骊儿和樾姐姐都担心死你了，骊儿一回宫就跟樾姐姐跑过来陪您了！”
    姬长治见浔骊的举动恍然间有一种亲如她们小时候的感觉，觉得惬意极了，可嘴里却在劝导着浔骊：“骊儿都这么大了还跟父君撒娇啊？快别哭了，父君还没死呢。”
    浔骊生气的离开了姬长治的怀抱，哭着责骂着姬长治：“不许父君说不吉利的话，父君永远都不会离开骊儿和母妃的。”
    姬长治望着眼前这两个眼含泪水的女儿，心里也十分悲痛，每次自己狂咳不止又提不上气的时候他几乎都以为自己就要断气了，自己这一撒手他和自己父亲一生打下来的江山可就要乱了。但姬长治心里也很明白，他的身体似乎慢慢的有了异样，每次这样狂咳不止又无法呼吸的病状绝非一般的身体劳疾，慢慢的心里也有了许多担忧，尤其是担忧自己过了之后溏妃的去处。
    “樾儿，骊儿，你俩都好好的坐在父君身前，父君想和你们说说话。”
    “是，父君。”
    浔樾和浔骊一左一右的坐在姬长治身前，认真的望着姬长治听从他的言辞。
    姬长治难以掩盖内心的悲痛，伸手拉着两个女儿的手，脸上还洋溢着伤感的微笑：“本君仿佛在梦里听见你俩在夸赞父君了，其实啊父君根本就不算什么英雄好汉，父君在还未建国时，跟你们的母妃自幼就有一段情愫，父君那时候对你们的母妃说，不管自己将来是什么人，终身都只娶她一个女子，可后来父君为了国家，终究是负了你们母妃，就凭这一件事，本君违背了对自己所爱女子的承诺，你们的父君就不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可母妃一直都能理解父君啊，父君又何苦自责呢？”
    浔樾的劝慰并没有让姬长治释怀，深深叹了一口气后，继续陈述着：“她是不曾怪过我，所以我终身都在愧疚之中啊，活到此刻我才明白，什么国主，什么君王，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除了你们的母妃，还有她带给我的你们俩姐妹，我姬长治这一生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只有你们母女三人情真意切的陪伴和绵绵情义才是父君最大的财富。”
    “父君，您别这么说，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和母妃也还需要您的陪伴和保护啊！”
    姬长治轻轻摇着头，悲痛的否决着浔骊的话：“骊儿，人都要勇敢的面对现实，父君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撒手人寰了，但父君知道自己已经不好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你们，父君心里头放心不下你们的母妃，也放心不下你们姐妹六人啊。”
    “父君，您别担心我们了，您的身体重于一切，我们会想办法治好您的。”
    “能治好的话御国医早就治好了，父君不想抱这个希望，以免失望过大，樾儿，先不说这些了，父君想问你，你执掌桑利军权这么多年，你可有培养自己的亲信部队呢？”
    浔樾被问得心虚了，连浔骊也愧疚的低下了头，姐妹俩对视一眼后，都难以启齿低下了头，她何止是培养了自己的亲信部下呀？还有那一支经过特殊驯化的天狼军队，他们的战斗力几乎都能和二三十万大军抗衡了，但浔樾觉得，这事让姬长治知晓他都会觉得自己有预谋了！
    姬长治见姐妹二人都低下头不说话，以为她俩什么都没做，有些焦急了：“樾儿，你不会傻到这么多年真的什么都没做吧？还有骊儿，你建立官商队伍你也没有傻到把钱财都上缴国库了吧？”
    浔樾和浔骊对姬长治异常的言辞都感到有些陌生了，她们都不知道姬长治意欲何为，于是两个人都只是用圆溜溜的眼睛干巴巴的看着姬长治！
    姬长治一拍大腿，苦苦的叹着气说道：“哎，本君应该提醒你们的，像你俩这么赤诚之心怎可能去做这些事呢？”
    浔骊有些心虚的问道：“若是，若是骊儿跟樾姐姐都做了，父君会不会以为我们大逆不道想谋朝篡位呢？”
    “哈哈，就你俩这心思说你们篡位，你们就是在外养了千万兵力本君都不相信你们会篡位！”
    “父君为什么希望我们这么做呢？”
    “因为父君没有把握浔逸继位了后能好好的待你们姐妹六人。”
    浔樾看着姬长治担忧的眼神就想把自己做的一切事都向他坦白了，毕竟是自己的父君，欺骗他于心何忍呢？浔樾内心一番挣扎后，终于鼓起了勇气缓缓道来。
    “父君，不负您所望，樾儿早在许多年前就驯化了一支只属于自己的军队，他们都是樾儿在后垫大军里亲自挑选的最出色的士兵驯化而成，作战本领高于现在后垫大军里任何一支军队。”
    “什么？”姬长治整个人都呆滞了。
    浔樾坦白后，有些捉摸不透姬长治的神情用意，浔樾便跪在了姬长治面前，道：“父君，樾儿曾想扩展后垫大军，但你们说这样有违绥服律法，所以，樾儿只能悄悄培养这一支天狼军队。”
    浔樾运功后，摊开双臂，将荧光真气围绕的狼符展示在右手手心，道：“这便是号令天狼军的狼符！”
    姬长治和浔骊望着浔樾幻化出来的狼符都目瞪口呆了，这也是浔骊头一次见狼符。姬长治发了一会呆后，脸上竟然露出了丝丝笑容：“樾儿，快把狼符收起，免得让别人看到了！”
    浔樾之所以要将狼符展示出来，她是想着假如姬长治怀疑浔樾有谋逆之心，她为证自己的清白，当场就可以将狼符传给姬长治，随后天狼军要杀要散都在于姬长治的决定。可以听到姬长治让自己将狼符收起的时候，浔樾和浔骊这才松了一口气。
    浔樾又运气收起狼符后，浔骊又跪在了浔樾的身旁朝姬长治秉承着：“父君，骊儿也挪用了坊间的收入助樾姐姐解决了天狼军队的物资需求，请父君降罪！”
    姬长治伸手拉着两个女儿，微笑着说：“坊间的收入都是你自己赚回来的，你用的理所当然，何罪之有？你若没有资格动用那批钱财，那这世间就没人敢用了。樾儿，骊儿，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能有这样的先见之明父君感到很欣慰啊！”
    “欣慰？父君难道从没担心樾儿暗自驯化特殊军队是图谋不轨吗？”
    “图谋不轨？呵，父君说了，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父君都觉得有可能，但你跟骊儿，绝不可能，因为你们俩是婵儿生的孩子，你们就是自己死都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樾儿你这么做无非就是给自己一条后路，给你的母妃一条后路，还有你的妹妹们一条后路，你和父君一样，从来就没有对太子跟国后放心过，你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浔樾和浔骊听了感动极了，眼含着泪水拱手道：“多谢父君的一番信任。樾儿想跟父君解释的还什么都没说父君就什么都替樾儿说了，樾儿真是三生有幸能有这么懂樾儿的父君！”
    “谢什么？我是你们的父君，我当然了解你们，父君只期盼，若有一天你们的母妃没有父君了，你们姐妹俩能承担起保护你们母妃的责任就是给父君最大的回报了！”
    ……
    这个夜里，父女三人彼此坦诚着，姬长治的长公主和小公主长大后还能依偎在自己的肩上彻夜长谈，让姬长治觉得这刻时光无比的珍贵。他曾悉心呵护着他的公主们长大，现在他认为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的公主依旧还是那个依靠在自己肩膀上任凭他宠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