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鲸油燃烧后的香醇气息和食物的芬芳气味,如同白昼的宴客厅中,那些散坐在四处原本谈笑风生的绅士们,立即停止了话题,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被管家直接带进客厅的三人,纷纷站起来向其致意。
职位仅仅是海事职员的方斯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先生们,请坐。”
“先生,您不坐,我们是不会坐下的,哪里有学生不为老师让座的呢?”
说话的人声如洪钟,此时已经来到了方斯通的身前,他用力的握着方斯通的右手,语气非常认真和诚恳。
这是一位身穿华丽的深褐色海军军服,看起来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有着一双杀伐果断的鹰眼。他就是天南省的主人,有着帝国雄鹰之称的徐天骄公爵,同时也是帝国的海军统帅。
整个会客厅里的人们开始自发性的鼓掌,方斯通一下子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作为一个普通平民,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与会的宾客可以说每个人都是手握权力的大人物,几乎掌握了帝国经济的全部命脉。
天南省的税赋占据了帝国总税收的三分之一,而天南省的首府全州港,更是贡献和创造了整个领地收入的百分之七十,被誉为大夏帝国的商业中心。
所以说在此时公爵府邸内的大人物们,几乎每个人都是权势和财富的代表,他们商讨的每个重大决定,将进一步影响到帝国的整体国运和未来。
被一位公爵大人恭敬的称呼为老师,让方斯通心中有些窃喜,也产生了莫大的压力。不过在多年的职场磨练下,他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公爵大人,我岂敢妄为人师,属下不过是海事局的普通职员,对帝国经济领域有一些小小的个人见解,起到的不过是抛砖引玉的作用,真正主导帝国大计的还是在座的诸君。”
“不!可能您不知道!在皇帝陛下的授权下,帝国议会前不久通过了一项重要的协议,今后帝国将彻底改变对外的贸易战略,将会采用您书中所提到的,对,就是自由贸易。”
徐大公语出惊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很多人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们都展露出了惊讶至极的表情。
帝国过去奉行的对外政策是贸易保护主义,在众多殖民地国家中通过独有的垄断地位,掠夺和赚取大量财富。
可是从今往后,自由贸易主义将取代贸易保护主义,那么提前得到重大消息的他们,将可能获取更大的利润。
对外自由贸易在《帝国财富论》中的解释,是如果我们让殖民地的人有了钱,那么他们就能够向帝国购买更多的产品。
在场的人都是人尖子,几乎都是一点就透,徐大公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故意透露出来的消息,显然除了要突出方斯通的高瞻远瞩外,更是告知自己的核心圈子,帝国要变天了,新的财富和机遇已经来临。
此时整个世界正处于工业革命的前期,蒸汽机已经由“天人”发明了出来,并改良后传授给了人类。无论是东西大陆,各国的工业体系正处于井喷式发展的前期,大蒸汽时代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很多人其实根本无法想象未来将会爆发出怎样巨大的能量。
其实在地球上的工业革命真正实质,既不是发生在煤炭、钢铁、纺织工业中,引人注目的变革,也不是蒸汽机的发展,而是以自由竞争代替了先前主宰着财富的生产与分配的规章条例。
比技术革新影响更深刻的,是经济社会运行格则的变化。这种变化会造就一个新兴又强大的财富阶层——大资本家。他们将从这套理论中得到最大化的利益,并且将会把自由贸易推崇到神圣的地位。
这也是方享当初决定提笔帮助父亲撰写《帝国财富论》的初衷,或许现在这本书还不起眼,但是三年后、五年后甚至十年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将逐渐掌握国家权力机构的新兴阶层,会成为方斯通最忠实最推崇的仰慕者。
方斯通此时已经被迎接到了上座,他被那些大人物们围的死死的,每个人都想要听到他对于缔造新经济秩序的看法,仿佛是向一个杰出的大经济学家讨教。
好在方享曾很认真的和父亲谈论过市场经济的理论,虽然老方在层次上属于一知半解,但似乎正是他的这种摸索求证状态,让那些同样在寻找工业革命理论基础的有志之士,得到了更多的共鸣。
可怜的大儿子方昭被父亲拉着站在自己的身后,忍受着那些隐晦难懂的讨教声,一时间只感觉自己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认真恭听的模样。
而年少的方享早就有先见之明,趁着父亲和哥哥被人群团团围住的机会,偷偷跑到大厅西南的角落中。这里是一群孩子们的聚会,那些大人物的子女们,显然被特意安排在了此处。
和方享差不多同龄的少男少女们在危襟正坐,方享却毫不在意的来到桌子旁,拿起正中间精美白瓷盘中的雪白糕点,用力的揉捏之后将整块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都被撑得鼓鼓的。
简直比他前世品尝最好的糕点还要美味和松软,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真是无上的珍品,方享没忍住还打了一个饱嗝。
只是方享的样子实在不算雅观,甚至有些滑稽,优雅的孩子们自然被他粗鲁的形象,惊的目瞪口呆。而桌子正中间端坐的那个被众星捧月般的绝美少女,更是忍不住狠狠瞪了方享一眼。
旁边的一个小胖子强出头:“哪里来的野小子,偷吃也就算了,见到我们的大小姐,竟然还敢如此的无礼。”
什么?大小姐?在方享的眼中,就是个惯坏了的孩子。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一身黑色的哥特式洛丽塔洋装,层层叠叠的洋装一股浓郁的贵族风情,花团锦簇的蕾丝花边裙摆下,是一双诱人的黑色丝袜和棕色的圆头皮鞋。
少女长着一张完美绝伦的脸蛋,高挺的鼻梁下粉嫩的薄唇微微向上翘起,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柳叶弯眉之下,一双黑漆漆眸子明亮的犹如苍山顶上的晨星,她白皙的皮肤如羊脂般光滑,在黑色的装扮和柔顺的双马尾衬托下,显得华贵逼人。
她高傲地扬起了雪白而晶莹的脖颈,精致的小脸一副冰冷冷的表情,傲娇般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小胖子立刻心领神会:“你小子要想在我们的圈子里混,必须得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怎么样?应该看出来了吧?”
看出个毛线啊?这小胖子脑子难道秀逗了吗?自己就是路过打酱油的,混什么圈子,简直莫名其妙!
方享一时没有忍住,将口中的食物残渣喷了出来,并且喷了对面少女一脸。
美丽少女此刻已经懵了,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用小手抹了下脸庞,然后大大的没有焦距的双眼盯着沾手的蛋糕屑,傻傻的说不出话来。
完蛋了,闯祸了!方享急得慌乱用手去擦拭少女的小脸,一种柔弱带有微微弹性的触感,果然少女的皮肤就是娇嫩无比,他的手心中还留有几分热度。
可是旁边的少男少女们已经呆傻,所有人都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有小胖子犹犹豫豫的提醒:
“你……这个毛手毛脚的蠢货,简直……太过分了。竟然敢摸……大小姐的脸,完蛋了,你死定了……”
此时的徐水儿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大受刺激的她突然毫无淑女形象地伸出右拳,狠狠砸中了方享的左眼,打完还梨花带雨般撂下狠话:“你等着,我会让爹爹来收拾你!”
之后少女双手轻提起裙角,跑向了那边还在聊天的大人们。
开什么玩笑啊,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是年轻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不好吗?
一言不合就动手,简直没有王法了。不过疯丫头的拳头劲真的很大,自己的左眼有些隐隐作痛,这下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黑眼眶。
看来自己的身体真的有些羸弱,今后确实需要好好锻炼锻炼了。
在余光中方享竟错愕的发现,少女径直跑到了公爵大人的身前,这让他的心底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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