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二十三章 苦痛缩影

    凌崇岩深吸一口气,略感有些沉闷,他身为主阵之人可以看到发生的一切。
    方才的简短场景虽勾起了樊弈强烈真挚的思母之情。但就塑心而言,此时若是发问,实在难能问道共鸣。
    但一景已过,他只得调整情绪轻声发问:“樊弈,你所为何道?”
    这一问充满关切,意图唤醒樊弈。若樊弈回应,凌崇岩可尝试引导他朝人道塑造道心。虽显迂陈,但亦是正道。
    可樊弈在阵中毫无反应,仍沉浸在悲伤之中。
    也罢,凌崇岩法决变化,催动阵法转向第二场。
    阵中樊弈对此毫无知觉,等他恢复意识,发现环境仍是一片漆黑。不过,他闻到一阵气味,是陈旧的木头柜子散发的味道。
    “这是……”这气味立刻让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
    “可算找着了,你个小孽种!”
    “砰!”
    伴随着一阵叫骂,有东西被重重地抛起撞到木柜之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衣柜随之一晃。
    “啊!钱少爷饶命,泉少爷饶命啊。”
    求饶的是阿翠,她是从慈馆同樊弈一起卖到登仙楼的下人,她比樊弈年长一点,排行第七,他们叫她翠七。
    “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惊得柜中的樊弈不由自主地两抖。
    “我叫你不早点浆洗,我叫你躲在床底下!”
    正使出全力打她耳光的是泉少爷,他身形高大,体态肥胖,是来登仙楼学道的少爷里岁数最大的一位。
    “啊……泉少爷,别打了,连日下雨,衣物难干,不是我不早洗……啊……”小翠声音稚嫩,一边讨饶一边为自己辩解。
    不过,她的求饶并没有让泉少爷住手,甚至一旁的钱少爷也一脸恨意加入了进来。他是樊九的主子,那时候樊弈被称为樊九。
    “咚!咚!咚!”
    他抓住小翠往樊弈藏身的衣柜上狠撞了几次,直撞得衣柜连连晃动。樊弈眼前的柜门被撞开一条缝,一条狭窄的视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虫子一样的东西,还敢嘴硬!我问你,那樊九藏哪儿了?”
    “我,不知道……”小翠被打得口齿不清,但没有透露好友的去处。
    其实,是她率先在门外听到了两位少爷在屋内的咆哮,才赶忙跑来通知樊九躲避的。
    两人年幼胆小,十分惧怕,只好一个藏在床底,一个藏进了衣柜。
    “噗通。”见她不答,钱少爷便使劲把她丢到了地上。
    她躺着的位置,刚好在樊弈的视野里。她是那么的可怜瘦弱,如同一株被重重践踏过的小草伏在地上。
    “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下人不好好做事的下场!”泉少爷阴狠。
    “还躲,你继续躲啊!我让你躲,我让你躲!”钱少爷乖戾。
    两个高大的人影围住小翠,一阵拳打脚踢。
    樊弈不敢睁眼看,但耳旁仍不停传来两人施暴的拳脚声,他牙关紧咬,双拳紧握。
    他心中怕,怕两人找到近在咫尺的他。
    他心中恨,恨这两人对无辜的翠姐如此凶狠残暴。
    他心中怨,怨世间如此不公,为什么他与翠姐什么都没做错,还要被这些坏人如此欺负。
    这怕,让他双臂交叉在胸前紧紧地护住自己,几近喘不上气。
    这恨,如一团烈火盘桓在他的头顶,伺机就要扑下,将他的理智烧尽。
    这怨,伴着小翠有气无力地哀嚎,伴着他越咬越紧的牙关,扭曲着他的心智。
    此时,问心阵中,樊弈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五官扭曲,汗如雨滴。
    凌崇岩见状不对,挥手强制中断了第二场幻境。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场自始至终都是摧人心魄的恶念。若是换个别有用心的主阵之人,定能将樊弈引上歧途,道心种魔。其出阵后便会性情大变,走上歧途。
    他没有发问,而是遥对着醉灵环手指轻点,释放出一连串的法决。
    随着法决的打出,先前布在房间四角的四方卫铃依次亮起不同色彩的光,在空中轻缓摇摆,发出各种声音。
    这些声音有细雨,有松风,有温柔和蔼的呢喃,有孩童快乐地嬉戏,最后全都没入问心阵之中。
    渐渐地,樊弈的五官放松了下来,他的心火逐渐熄灭,换上了之前正常轻松的表情。
    见樊弈惊魂已定,凌崇岩收了法决,各种声响都随之消失,整个阵法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预感今日恐不会顺利,此时三景已过其二,樊弈怕是难以问道塑心了。
    犹豫了片刻,凌崇岩才又发动阵法。
    慢慢地,阵纹激荡,三环闪耀,蒲团上的樊弈被拉进了第三个场景。
    场景中,他满身尘土,瘫坐在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面前,躺着一具身首异处的尸骸,殷红的鲜血淌了一地。
    待樊弈眼神聚到面前的遗体,他瞳孔猛地一缩:“啊,傅师兄!”。
    原来,这第三场,正是几日前天极门傅勇身死极东矿木楼的场景。
    只一瞬间,这极具冲击力的幻象就像一把参差尖锐的锯刀,刮开了樊弈刚刚干涸的伤口。
    “傅师兄,傅师兄……呜呜呜……”他在幻境里如那天一般,难过得哭了起来。
    “天极门的余孽,受死!”
    一声恼怒的厉喝如炸雷一般在樊弈面前响起,他惊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一抬头:一张秀美而暴逆的脸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满脸止不住的凌厉杀意。
    原本在这时,这少女会及时被丘沐风阻止,并未加害于樊弈。但此时幻境中,丘沐风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而且伴着时间流逝,他与整个场景都如随风云烟一般逐渐变淡。
    几息之后,便只剩下那杀人的女子,惊恐的樊弈,以及傅勇那分离的尸首。
    没有了木楼,没有了丘沐风,一切都消失不见,取代他们的是一片黑暗。
    樊弈浑身战栗,双眼圆睁,他极力想要扭头看向别处,逃离那恐怖的面容。但此刻他却全身僵硬,脖子不听使唤,就连眼神都不能偏移丝毫。
    他的惊骇随着直视愈发加剧,与此同时再看那女子,她的身影如隔着透明的热焰,慢慢飘忽扭曲。
    樊弈越害怕,它就愈发高大,渐渐地不再是人形,扭曲变幻成了一个滴答着鲜血的巨大恐怖虚影。
    樊弈此时怕极,身体一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不再僵硬,完全瘫软了下去。
    那巨影脸上裂开一个大口,如同在嘲笑他的渺小怯懦。然后其高举双爪,作势就要对着樊弈当头猛砸下去。
    “定神诀,惊!”
    随着凌崇岩正气凛然的声音,一抹黄光突然出现,咻地一下射到巨影身上穿透而过,而后悬在半空化作一口大钟,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这响声当真是黄钟大吕,整个黑暗异象如风中飞灰,顷刻消失不见,只剩下瘫倒在蒲团上的樊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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