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二十四章 无境之道

    凌崇岩浓眉深皱,他万没想到这第三景居然如此凶险。
    樊弈的遭遇居然已经悄悄给他埋下了心魔,虽是最容易克服的惊惧。但今日这问心阵,肯定是过不去了。
    他轻叹一声,再度发动起四方卫铃反复抚慰着樊弈身心。
    看着樊弈此刻萎靡不振的样子,凌崇岩陷入了沉思。
    这少年身世坎坷,活得小心翼翼卑微至极,此时又是心智未全的年纪,他属实没有环境也没有那份闲适去思考空远的抱负。
    对他来说,问心阵确实太过艰难。
    但凌崇岩却很是不甘,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执念,想要把这少年收入门中。
    玲珑门历经波折走到今日,没能闯过问心阵的人,前后算来不知有多少。但今日,凌崇岩实在不想放弃面前这纯良少年。
    他长吁一口气,决定再试一次。
    这一次,将由他入阵,亲自营造一个幻境,尝试引导樊弈问道塑心。
    凌崇岩闭眼调整了几息,平复好心绪,待心无杂念,才又睁开双眼。
    他先是扬手在阵中连续布下了十几颗灵石,再鼓动起大量灵力,翻手又对着醉灵环打出了一系列法决。
    顿时,法阵阵纹光芒四起,犹如实质。
    原本静靠在醉灵环最外层的四方卫铃,此刻也激射而出,与占据房间四角的另外四方卫铃遥相呼应,共据八方。
    醉灵环的球形虚影急速扩大,将两人都笼罩其中,整个房间化作一片亮白。
    “吁……”
    一缕清冽的凉风吹过,樊弈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疲惫地睁开双眼,仿佛刚刚睡醒。
    映入眼帘的是灰白的天,他身下盘坐的是一块青黑的大石。他的身侧,坐着腰背挺直的凌崇岩。
    “凌前辈……”
    他想开口发问,但整个人发虚无力,有些难以为继。
    凌崇岩轻轻点头,并未回话,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一动不动,侧脸坚毅。
    “呼……嘘……”
    一阵阵的山风吹过,透骨的寒意刺激着樊弈,让他逐渐清醒。
    他四处打量,想看看身处何处。
    这里像是一座山顶,他身下的大黑石孤独地立在山巅。身前是灰暗宽广的云海,云海中耸立着重叠的群山。
    这些山有的尖锐突兀像指天的尖刀,有的连亘厚重如平整的墩台,有的参差连绵长满苍翠。
    群山的尽头是已然红成一线的天。
    樊弈忍着寒冷,总感觉此地很是熟悉,他突然想起了那张画,那张云海日出图。
    “难道……”
    凌崇岩转头点头微笑,肯定了他的猜想,然后继续凝神看着远方。
    “那岂不是?!”
    樊弈心领神会,按捺住自己的激动。他紧了紧衣物,强忍着寒意也转过头,全神贯注守望向远方,内心充满期待。
    此时,整个山巅一片苍凉,耳旁只有孤寂的风声偶尔呼啸而过。
    仿佛等了许久,云海尽头仍然红光暗淡不见动静。
    樊弈心中有些不耐,有些怀疑。
    就在他越来越焦躁的时候,云海尽头愈发明亮。突然,一道道红光破除灰暗,如同利箭射出云海,顷刻间,万丈红光映照在群山上、云海上,还有盘坐的两人身上。
    之前灰暗宽广的云海、寒寂的群山,此刻都蒙上一层初升的红光,天地间一片苍茫、浩荡。
    樊弈被面前大气磅礴的场景激荡得说不出话来。
    他沐浴在生机勃勃的晨光之中,长长呼出一口气,胸中的郁滞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焕发。
    凌崇岩见樊弈能借景摆脱之前心魔遗留的负面情绪,心中很是欣慰。但他觉得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直接问道。
    于是他语气和善地说道:“这景如何?”
    “凌前辈,我此前从未见过如此美景,当真是波澜壮阔!先前我还浑身阴冷,这新日一照,我现在浑身都热起来了。”
    此时,旭日已成金黄,樊弈还沉浸在热血之中,意犹未尽。
    “此类景色,我还看过很多。”凌崇岩语气平淡。
    “当真?凌前辈快与我说说还有些啥。”樊弈有些急切。
    凌崇岩微微一笑,故意降低语速,好给樊弈留下时间想象。
    “有蔽日的黄沙、遮天的风雪、辽阔的大洋、蛮荒的原野。还有千仞飞流、万兽争先、百花齐放、幽幽黄泉。”
    果然,樊弈边听边想,陶醉其中。不等樊弈醒神,凌崇岩语气一转,变得遗憾而沉重。
    “但!这世间壮美何其多,我辈何其微末,莫言破劫登仙,这诸天万道,我等穷极一生,也悟不透万一。”
    樊弈情绪被凌崇岩调动,心中也有些失落。但他此次居然违背了自己一贯的怯懦,开口做起了劝慰。
    “我……倒是觉得尽力即可,尽力去探索,尽力去见证,朝闻夕死,也是令人愉快的事啊。”他什么都没经历过,凌崇岩说的所有,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见樊弈渐渐上道,凌崇岩继续刺激着他。
    “哼,天真!你可知,诸天万物,庞杂纷乱,所言所见,具是大道。平和是道,杀伐是道,凌厉是道,细微亦是道,道阻多艰,前路难行?!”
    他故意提高气势,严厉地压制着樊弈。
    “那……那又如何,我只知路在脚下,行则将至。”樊弈豪情犹存,虽有惧意,但还敢反驳凌崇岩。
    凌崇岩装作气极,“哼,黄口小儿!你可知成道之艰,合道之难?!”
    他指着远处的太阳,“你可知那是何道?”
    又指着下方的云海,“你可知何蕴其中?”
    再指着头顶的天空,“你可知仙路尽头?”
    他为了进一步刺激樊弈,连续轻蔑地问了几个神玄的问题。
    在凌崇岩有意为难之下,樊弈一反常态,倔强而迅速地顶撞道:“我不知又如何!谁生来全知全能?活在世间,又不是为了虚度一生!”
    凌崇岩感觉时机已到,装作怒极反笑,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继续轻蔑地看着樊弈:“哼哼,好!道无止境,那你所为何道,修道为何啊?!”
    樊弈想也不想,也站起身,大声回复。
    “无境又如何?无境吾亦往!我想知道所有的不知道!我想见过所有的没见过!我要通晓天地之道,深明仙人之理!”
    他的声音虽不宏大,却在这幻境中久久回荡。
    凌崇岩没有继续争论,他抬起双手,细细感知这片幻境的微妙变化。
    仿佛许久,又似乎刹那,这幻境万物归寂,随后开始片片瓦解,如飞雪般随风而去。
    感受到阵法的消散,凌崇岩知道已然成事,他心情激动,发出一阵开怀大笑,这笑声在正在崩溃的幻境中久久回荡。
    “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无境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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