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记得吗?上一回是多久以前。”躺卧床上,章晶圆这样地问他。
王正方不回答,他的手指重新在她下面试着轻柔地摩挲。附着她耳旁轻语:“以后都用这双手指来照顾这面牛乳小沟壑,再也别把你的手指伸进来了。”
再吻着不再出声的她:“取悦太太是丈夫的职责,也是丈夫的快乐源泉。”
三九 染性病
王正方觉着似乎得了淋病,阳具前端痛楚不堪,不断地流脓,他并不清楚不同性病间的种种症状,只是从日常生活或报章杂志得来的讯息拿来跟自己的不舒服比较。按时间判断怀疑是来自上次从拉斯维加脱衣舞娘那儿传染来的。但他疑心也有可能从章晶圆那儿辗转弄出来,毕竟逮到她跟摩顿教授有一腿。况且章晶圆也跟他说那地方有些不舒服,正好时间也轮到要做一年两次常规身体检验,她可就近查验一番那儿不对劲。王正方没有回应她,也没说出自己的不舒适。
虽然很想侦询她与彼特发生关系情形,甚至想问她除了教授外,还有别人吗?不舒服令王正方难受得不得了,他立即安排去诊所看专科医生。看诊的结果证实是性病,还好没有带爱死病病原。是泡疹,也有淋病的症状。医生问他最近有与外面女孩子发生关系?他承认有过,医生直认是婚外营业性性行为惹来的。
他暗中叫苦:“倒霉!真的是一炮中镖。”
想着妻子可能也一样撞上了,被他一试就传染过去。淋病竟然如此容易传染,还是不常性交的人更容易得到。他以为平日算是相当自制,可以说除了手淫外,并没有值得提的性结触,直到最近半年来,碰上沈露雪才有放纵的行为。王正方考虑得了泡疹的事还能瞒住多久,当然不会再碰章晶圆,他们的婚姻真是路途多乖,好不容易才刚修好,又碰到这挡子事,真是糟极了。都是自己不好,为什么要去嫖妓呢?算了,现在提这些有何意义?又为什么不去惹那个标致的脱衣舞女呢?他还相当自鸣得意,那时多洒脱与豪爽。得了性病,也许像医生说的打了几针有时候就可抑制住,但要担心复发。醒醒吧!无论怎样做都不会错的,否则怎么能在自己局限的空间撑下去。
这下子可受苦了,如果万一得上爱滋病原,王正方心想就不可能还这么笃定。真正威胁到生命反应自是大不同,不会干心的?当然应该情绪骚乱,就像刚失去沈露雪那样心神丧失,也许不同。王正方想自己到底有何特别,几乎近十年来首次嫖妓就这么样底中镖,不是说什么不干心,有点那个,太道德教育效果,简直十足卡通化。虽然也活过一段时间,但仍不够久,如若这样就去了,就此中断难免遗憾。还不是时候,还有可为的事。也许没什么严重?还可以意趣缭然的等待更美好的发生,但天晓得到底会怎么发生。怎么这么巧呢?这个时机偏跟章晶圆发生关系,为什么也传染到她哩?不过,也许是她传染过来的,不像,彼特虽然致力追寻性爱,倒也没乱交一通,听他的口气,好像都是同事、学生、朋友。看来不像会去街头找妓女,酒吧泡女人寻一夜情的人。他们这种学术界底人,即使胡来都小心着,注意安全得紧。
回到家中,正好章晶圆待在家中,没去上班。他仍忍不住问道:“我不在时有别人来过吗?”
章晶圆反问谁要来,一付不知所以然的样子,他看不出她跟教授有何进展。或许她确实不想再发展。终归不过一夜情。王正方自己却无法释怀,放不下这些离离落落的念头与牵肠挂肚。他深觉意气消沉,想开始或不想开始积极进行该做的事项,泡疹果然难好,是一辈子的,如若如此自己是无能为力。也不想照顾查看股票,让它们自行在交易流向板上上下下,已不需再去照顾,可能任何转账交易都在被联调局盯住,所有的努力都是白付心血。最实惠是全力来来照顾自己。
他们夫妻的生活既不再敌视,当即回复旧观。两人在一起时,章晶圆又想照老习惯,一走近时,就会隔着外裤伸手去握他阳具。他赶紧闪开,章晶圆问他:“怎么了,小宝贝不想搔痒么?”
他回答称:“身体不舒服。”
其实有了麻烦不好说出,肿张痛楚不因服药而消除,完全禁不得碰触。章晶圆则以为太久没行这一类亲昵行为,可能一下还习惯不来。
然而过了两天,章晶圆自己看病检查回来,大麻烦来了。她立即忆及真相是什么?说他不要脸,在外面乱嫖,惹了脏病回来不说罢了,还传染给她。王正方被骂急了口不择言,回嘴说:“你自己还不是胡来,怎能说一定是我带给你的。我还怀疑是从你身上弄来的?”
“不要乱栽赃,坦白的跟你说罢,那次事件之后,第二天我就去检验过,没有任何症状病菌。以后我都拒绝着他,除了你还有什么可能会带来这脏病原。”
接着又抢白:“你几百年不碰我,一碰就是麻烦。我一向还都不晓得你偷着不知在那些肮脏地方乱来鬼混。你说,怎能再跟你处下去了。一向什么事也不肯做,好不容易弄个股票,又不规规距距地来,非搞得官司缠身,还不知会不会破产。已经寒心了。等下我就去找律师。”
“去吧!弄好文件我就签字。”王正方干脆地回答。
四零 离婚契
王正方觉得很多事情要厘清出来,首先他颇能感受一个女子无辜地为床头人传染上性病的恐慌与怨恨。再者,经过这麽些事故,愈加能体会章晶圆,更想为家庭责任尽一己之力。
原先两个人就像过客住在旅店一样,房间是怎麽样就怎麽样,没有强烈归属感。目前虽然股票事件遭逢极大的麻烦,但他还是相信能度过。夫妻感情还是一样热络,他要继续爱顾她,弥补她,一点也不想离婚。
可是话说出口了,而且又已经找她律师朋友开始进行了,离婚协议书拿来究竟要不要签字?
其实离开她就自己一个人过活,也未尝不好,省去多少纷纷扰扰,争吵和斗气。又不是找不到女人,问题不在他这边,王正方觉得自己可以包容她,不计较她。那她又为什麽非得钻牛角尖呢?反正这边厢完了,什麽都没了,股票、婚姻全没了,一直想回台湾发展,岂不正好,可以找叶荷腾在台湾想点办法吧。
王正方感到烦恼无穷尽。开了瓶威士忌,一个人闷头直灌。心想隔壁彼特南茜他们搞性聚会时不知嗑药否?
他迫切想一试,酒精的麻痹作用显然不够深入,他需要更沈醉更迷幻的效果。真的,婚姻、病痛、价值逐渐流失的投资、异性、即将来临的官司以及人际交往都那麽烦人,也没有急切追求生活的需要。何不也一试麻药,一登极乐之乡。
往复设想要如何走下去,他虽有自己的方式,而且一向具有自信。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怎麽办?
这麽多年来路路续续参加过一些收费讲习会,聆听所谓财税专家、婚姻分析家、投资分析家…等等的演讲。
较早也请教过律师,而且适才才委托艾迪张作为即将来到的联调局调查时的法律顾问。
事後仔细分析觉得那些人,不论那一类专家讲出来的尽是些冠冕堂皇底侃侃而谈,看似有用而且有力的处理事务或应对办法,实际上是没有用的,甚至是毫无帮助。
遇到任何事情,都得靠自己一点一滴的摸索,而且非得亲身历练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别人的招数不仅不一定适於自己,而且跟据自己应付起来的经验,届时竟然会体认出完全不似专家们所讲的那回事。
别人再棒也不会比你自己棒。现在又陷入那种不知如何着手的阶段,非得等到磨人的时间成熟否则就无从设想如何应付。
王正方针也打过,一个月下来,药也用完,泡疹还是淋病的症状并未完全消除,时好时坏的。
随着时间的消逝,也已不再做什麽根治,心内的恐慌消失,态度最後也变得不在乎。
章晶圆把离婚协议契约给他看,问他有何意见,要他仔细看清楚需要增删那些条款,他自己可先在预留栏勾拟下来,她再约了律师一起来讨论。他同时得商定时间表按步骤如何进行。
他拿过来看也不看就签字,对章晶圆说:“你说的我都同意,不需时间表,如急着要我离开,明天我就可以搬出去。”
他有种甚麽都无所谓的意味,真想抛弃一切,一个人走开,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理。
章晶圆接过契约,什麽都没说,甚至也不看他一眼。
四一 陷困境
股票市场情况愈来愈糟,王正方手上的所有大幅缩水,原先票面价值一半都不到,情况惨烈无比,章晶圆的预言愈来愈真实。当然更麻烦的是得去联邦调查局地区办事处面会侦询,当初顺口说给沈露雪听的万一底灾难,终於成真。
原来虽不息地在心底吊着担心或疑惧,但总怀着侥幸,以为不会那麽快轮到自己。不想过不了多久,这一天终於找上门。
纷纷扰扰这麽许多麻烦,使得王正方忘弃失意与沈露雪催肠断肝底伤心及难过。更有进者,在这脑筋混乱之际,忆及当时种种接触与磨难,竟然还会觉得意趣盈然,他自觉是有点不知死活的迟钝,但也可能是年纪和阅历够了,才能够这麽放得下缠人的诸种烦人的事,不觉得这麽些麻烦就会要自己的命。
王正方甚至以为该感谢她,否则一辈子到了这时候哪会有如这麽尖锐的感觉。哪来如此真切动人的迷恋。
没有美貌,男人就不会那麽沉迷而後痛澈心肺,女人也是为异性的容貌或者特殊出类的特点着迷。
难道不漂亮的人连这样的权利或刻骨铭心的经历都不会有麽?
不一定须要有,人生走过的路也是过水无痕,当值之时就是一切,生命所系在此,过後也毫无不同。经历过的人是珍贵宝视,认为是不可撤换了不起的回忆。可生活也像世上多样的演化,极喜极悲带来的感应,和不那麽波涛壮阔的历练,一样带来几乎相同的生命效果。
痛苦地饿死於阿拉斯加跟平静的病塌逝世,途径虽不同,遭遇有别,可都得体验生死之间底大恸。虽然差异是如此钜大,然而论及最後的效应,是不会有不同。
王正方胡想一起,最後还是扒在电脑前对着这两年的成交纪录一笔笔的对照整理,然後按时序一张张用印表机印出来。律师艾迪张一再催他整理好,才好在去联调局之前检查整个过程有无严重性。
他一面忙着操作,一面想如果章晶圆真要他立即搬出去,当务之急可是要找个地方放电脑跟印表机,再找dsl公司接驳上线,光这个过程就得等待好多天,当然他可用转接器接驳上手提电脑,不会耽误什麽行情和事务。
前途未卜,管这些股票等劳什子干嘛?
如果章晶圆全部要接收去,他还是愿意为她尽力作好种种操作,可是只怕账户被冻结住。不知乘现在可以动的时候,全部卖掉提出现金。
打了个电话到章晶圆办公室问她的意见。
她认为没有用,除非是准备抱了现金逃出国外,否则不但会把钱追回来,还会罪加一等。如何是好?
王正方现在真想像那些到处游荡的游民,一辆车子,一席睡袋,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操心,到处游览摄影,那才是他所要的,才是他性情所近的生活。
王正方曾经认为是由於自己的黄脸孔,是自己不能像克利斯麦多肯斯那样地在白人的大地上游荡。多麽推诿又不曾稍为深入的去想一下,其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在为自己的懦怯懒散找出一条懒得动的理由。
连夜把资料准备齐整,装订好打算次日一早赶着送去律师处。收拾好已甚晏,赶紧睡觉,一天又是毫无成绩就过去了,这样的舒适环境与日子留下来也不长了。
四二 南柯梦
次晨醒來还是疲累不堪。如此倦怠懶散的生活,究有持续下去之必要?王正方可是自觉懦怯得不敢正视。弄点摄影的活儿或者另找工作,可能是更好的打发的办法,这可是推卸不得的生存之道,亚力山大流民是外在身体在流浪,他感到心灵可是有些像整個肉体与感觉都囿于潜水钟罩裡的那位時尚杂志总编辑褒比一樣,身体虽未被困,但却觉得处处一筹莫展,只有心思在作蝴蝶般翩翩飞舞。
想著現在整日整周的都窝在家裡動也不動,哪兒都不去,不再去打球,不再開車出去走動。但如不工作,白耗在這,又有什麼意義呢?一定得強迫自己做些甚麼,甚至拿起照相機出去轉轉照些奇譎的相片回來。可那些事跟目前交關要緊之事,有何相干。
王正方奇怪自己在這最重要的時刻,還老是念及不急之務。到底那一根神經不對了。趕緊拿起電話打給律師,到處都只有錄音和祕書要求留言。手機、留音信箱到處都連絡不到,到底怎麼樣了?又去打球了嗎?次日就要去聯調局,艾迪律師好像不當回事,總得事先給王正方一些指示和面授機宜,未免太不當回事了吧!決定直接送到他的事務所,等律師拿到後再跟他連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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