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忘川三生彼岸》一舞华殇5

    安明王府内，紫衣女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床边是紧握着她的手，一脸忧虑的慕止琛。
    “锦妃娘娘到。”陪在郗锦身边的丫鬟喊道，同时扶着她走进房间。
    “臣弟参见皇嫂。”慕止琛放开紫衣女子的手，上前行礼。抬头望见那一身华服的绝美女子正以一种难以明了的神情看着他：“皇嫂？”
    “嗯。”郗锦淡淡应了声。还真是讽刺，她差点成为他的妻，如今他喊着她皇嫂：“你们先下去吧，我与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好。”慕止琛望了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踯躅着走出房间，关上门守在外面。
    “你来了。”紫衣女子勉强坐起来，身子倚着床柱，声音有气无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郗锦坐到床边放置的椅子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有事？”
    “你知道吗？从前有个小女孩，她自生下来便不受人待见。”紫衣女子盯着对面那人的眼眸，轻飘飘地开口，仿佛下一秒人就会离去：“她母亲生她难产去世，她从小就没有享受过母爱更没有享受过父爱。她在小的时候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她的姐姐可以拥有她没有的一切，而她却不可以？
    小女孩那时候还不知道原来有种叫做嫉妒的种子已经在自己心里生了根，正在慢慢发芽。
    她被奴婢欺负，被爹的小妾欺负。所有都不拿她当人看，她的爹更是从来没有过问她的生活。女孩想是不是自己不够漂亮，不够听话，不够资格得到那些东西。
    后来，女孩长大了，遇见了一生所爱之人。那人给了她最初的温暖与感动，她想嫁给他，永远陪在他身边，可是女孩深知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
    女孩得知自己的姐姐要嫁给那个人时，嫉妒的种子终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她背叛了自己所谓的家，阻止了那场盛大的婚礼。
    一夜之间，家里的人除了她与姐姐外，全死了。女孩不知是该哭泣还是该放声大笑，她沉默着，有些想哭却还是很开心。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相反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对，事实上她早就想摆脱那个虚假的家。
    女孩如愿以偿嫁给了所爱之人，慢慢相处下来她猛然发现，自己不过是他错爱的一个人。他以为女孩是自己小时候许诺过的那个人，女孩什么也不敢说，她很害怕。
    若她开口道明真相，她一定又会被抛弃。女孩是真的爱他，她不想离开他。可是女孩还是要离开了，真的很不舍得呢。”
    郗锦沉默着听她讲完，心里竟意外地平静，只是她眸中微微露出一抹悲戚。女孩爱穿紫衣，是因为爹曾说过他最喜欢紫色了。
    女孩还爱熏荼芜香，很香的那种，却并不刺鼻，因为慕止琛曾说过他喜欢荼芜香。
    “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所做的每一件事。”紫衣女子轻咳几声，每一声都十分吃力：“我知道你是郗锦，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了。那双眼睛这辈子我都忘不了，总是惹人憎恨。”
    郗锦一点也不显得吃惊，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是啊，毕竟你那么恨我。”
    “对！我恨透了你。如果没有你这个嫡女，我会过得很幸福，真的会很幸福。”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低垂眼眸，似在想象那个幸福的场景：“我恨你，和你争夺，我却从来没有赢过。”
    “我知道，可你也没有输过。”郗锦想着以往，若不是郗诺的存在，她也不会每天那么努力去让所有人喜欢她。
    “不，以前是我输了。”郗诺轻笑着，嘴角流出鲜血：“不过，这次我终于赢了。我们都爱慕止琛，可是我能够为他付出我的生命，而你什么也不能。”
    郗锦愣愣地望着那轻拭嘴角鲜血的女子，一时有些出神。良久她笑了笑，却满是苦涩：“这次是我输了。”
    床上的女子向她伸出手，苍白地微笑着，鲜血不断得从她嘴角滴下：“姐，到了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没有原谅自己。”女子说完，半空中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眸缓缓闭上，消散了所有的气息。
    郗锦终于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那垂落的手：“爹说，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你永远都是他的女儿，他早就原谅你了。”
    可惜了，那紫衣女子再也听不到了。到底是谁错了？也许吧，也许她们都没有错，又或是她们都错了。
    郗锦拿出手帕为紫衣女子擦去嘴角的鲜血，又为她整理好衣衫和微微凌乱的头发：“睡吧，做个没有郗家人的好梦。”
    “诺儿！”慕止琛冲进房间，拉开郗锦，紧紧抱住已无任何气息的紫衣女子：“诺儿，醒醒好吗？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我们还没有走多久呢，你怎么能抛下我？”
    郗锦退到一旁，心脏那个地方隐隐有些作痛。他哭了，为了她。
    郗诺说，他爱的只是自己当年月夜中许诺过的那个女孩，可是那年已经过了很多年。
    她忘了，世间最痴情又最无情的就是时间这个东西。他爱的是还没有被时光浸染的郗锦，和被时光浸染的郗诺。
    “安明王节哀。”郗锦走出房间，外面的天空很蓝，像是水洗过般清澈。
    明明已经完成了一件心事，她该是很开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好像能够隐约体会郗诺的感觉，亲手斩断了这世间最后的羁绊。
    “诺儿，一个人在黑暗中千万不要害怕。”慕止琛摸着怀中女子渐渐冰冷的面颊，吻了吻她的唇：“我爱你，无关时光的先后，只有关你。”
    郗锦进入马车，回到皇宫。
    “回来了。”慕逸白在皇宫门口等着她，将她从车中直接抱下来，一步步走向知安殿。
    “皇上这是做什么，放我下来。”郗锦在他怀中挣扎，并不明白慕逸白为何突然这样招摇。早前，她才被弹劾红颜祸水，媚惑圣上，可不想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朕就是要让那些人明白，朕对你是认真的。”慕逸白没有停下脚步，他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是他最宠爱的人：“朕若立你为后，你会同意吗？”
    郗锦头靠在慕逸白的心脏处，他的心跳有些慌乱，他在紧张她的回答：“皇上，你知道的我不会跳华殇舞。”
    “我明白了。”看来，他这辈子也无法欣赏到华殇一舞的风姿。她的爱与时光的先后有关，他来晚了。
    “皇上，有些人不值得。”郗锦抬头望着他，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她觉得这人好像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他知道她在利用他，却依旧心甘情愿。
    “值得。”慕逸白微微一笑，夹杂着温暖的光芒，化为一池水上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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