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35.冲突

    “热死我了.”六月里天已经开始炎热，到了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晒在院子里，我躺在床上不肯出去，我让小雪往地上洒了些水，可很快就蒸干了，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绸缎，可还是热的慌，我一边嚷着热，一边想着以前家里的空调和棒冰.
    奇怪的，今年夏天似乎特别热，前几年在宫里也不觉得热得慌，可现在就是热得人透不过气来，小雪一边给我扇着扇子，一边打着哈气，看她昏昏欲睡的样子，“你想睡就睡吧，这天热得人都快烤焦了.”
    小雪振了振神，拿扇子往自己身上扇了两下，嘴里不停抱怨着，“哼，那个侧福晋越来越嚣张了，把府里的冰块都拿到自己房里，还有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我去拿冰块都说给侧福晋用光了，我呸！”小雪啐了一口，还恶狠狠地朝窗外看了眼.
    “行了，你有时间在这生闷气，还不如睡觉去呢，天那么热，生气伤身.”我半说笑地劝着她.
    “格格，你也不能总那么让着她吧，你瞧她，爷一走，她就嚣张得跟自己是嫡福晋是的，这府里的奴才全听她的，根本就不把你当福晋了！”小雪一边埋怨，一边咬牙切齿地，我看着她那副样子，有点想笑，“行了，你要睡就睡去吧.”
    “格格，要不，小雪给你弄碗绿豆汤？”小雪突然想到什么。放下扇子，笑盈盈地看着我，“给你消消暑？”
    “行了，你就别忙活了，去休息会吧.”
    “没事没事，我这就去了啊！”小雪没等我回应，就自顾自地走出了屋子，我也没拦她，正好自己也嘴馋了.
    刚过六月，胤祯就跟着康熙一块北巡去了，留我和舒舒觉罗在府里，真是有点闷得慌，那个小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整个府里的家丁丫鬟都忙上忙下地为她忙活，我这院子也越发的冷清起来，正好大热天也透着点凉意，我也就和小雪一块百无聊赖地过一天一天的，偶尔进宫陪几天德妃.
    趁着小雪去弄绿豆汤，我也就闭上眼养会儿神，没多久便昏昏入睡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只听得院子外一阵吵闹声，我伸了伸懒腰，往屋子一看，小雪还没回来，只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越发清晰，就走出院子去看看.
    走到院门口，只看到舒舒觉罗氏瞪着站在一边的小雪，嚣张跋扈地嘴里不知骂着什么，身边站着舒哥儿，也是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小雪委屈地看着她，只见小雪整个人身上湿漉漉的，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啪——”
    舒舒觉罗一巴掌重重地扬在了小雪脸上，瞬时，小雪脸上出现一道血红的巴掌印，随着那一声，仿佛打在了我的脸上，如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小雪捂着脸怨恨地瞪着小云，此时，小云又扬起手掌，正要打在小雪脸上——
    “住手！”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就喊了出去，舒舒觉罗氏听到后往我这边瞧了瞧，看到我正站在院门口，不甘心地收回了手，还狠狠地瞪了小雪一眼，才过来给我福了福身，“福晋吉祥！”
    “进来！”我没有理会她的话，眼睛只是盯着小雪脸上那道掌印，看得我极为刺眼，我不容她们抗拒地说了句，然后自己转身走进了前厅.
    坐到位子上，才看到小云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舒哥儿和我进了前厅，小雪则委屈地跟在后面，看她红了的眼眶，心不禁地痛起来.
    舒舒觉罗走进前厅，想找位子坐下来，又看了看我的脸色，大概从没有看到我这个样子，愣了愣，只好站在我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我平静地问道，眼睛直直地舒舒觉罗氏.
    她一惊，却迎着我的眼神，对我挑挑眉，“姐姐的丫鬟不懂规矩，妹妹替姐姐教教她.”然后鄙夷地瞅了小雪一眼.
    “哼！”我冷笑了声，“妹妹，小雪虽平时散漫了些，但也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是德妃娘娘□□出来的，若妹妹说小雪不懂规矩，岂不是说额娘的不是？”
    她一听，身子摇晃了下，然后嘀咕着，“我可没这么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字一顿地问，这次我看的不是她，而是小雪.
    小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白皙的脸蛋上那个触目惊心的五指印，眼里闪着委屈的光，却看得出她极力忍着，正要开口.
    “姐姐，这丫头咒骂我，难道不该罚吗？”小云恶人先告状地说.
    我没有理会她，眼睛只是看着小雪，“是这样吗？”
    小雪拼命摇头，给我磕了个头，“奴婢冤枉，奴婢从未咒骂侧福晋.”
    我给了小雪一个信任的眼神，她有些安慰地扯了扯嘴角，我冷冷地看向小云，她看得一愣，然后开口道，“是舒哥儿亲耳听到的，那还有假？她咒我吃了补药也没补性，她咒我身子不好！”
    “不是的，格格……”小雪连忙辩解，看着我，我对她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小雪咬了咬唇，开口道，“奴婢给格格去弄绿豆汤，可是厨房的炉子上是舒哥儿给侧福晋炖的补药，奴婢并不知情就把那锅往边上挪了挪，可是舒哥儿看到硬说奴婢是故意害侧福晋，说这补药离了火就没了补性，还把奴婢的绿豆汤都泼在奴婢身上，奴婢气不过就和舒哥儿吵了起来，奴婢就说，这么热的天吃补药也不见得补得进去，可不知舒哥儿跟侧福晋说了什么，侧福晋看到小雪就给了小雪一巴掌.”
    听了小雪说的，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摆着是她们没事找事，无理取闹，又往小雪的身上看，看到小雪被烫红的手，整锅绿豆汤都倒在她身上，心里隐隐作痛，怒意渐渐燃起，我紧紧咬着唇，冷冷地看向舒哥儿，大声叱问，“舒哥儿，小雪说的可是真的？”
    我的话显然把舒哥儿吓了一跳，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福晋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并一下一下地磕着头，看着这架势小云显然也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
    我狠狠地盯着她，“妹妹，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难道不怕有失你侧福晋的身份！舒哥儿挑拨离间你却袒护，却不问清事情就动手打人，难道没有错吗？”
    小云别过脑袋，抱怨地嘀咕，“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我大声质问，“不知道就可以乱打人吗？”看着小雪脸上的五指山，怒意一点一点聚集.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挑衅地看了我一眼，不服气地辩解，“难道我一个侧福晋教个奴才规矩的权利也没有吗？”
    “妹妹，”我的声音里透着阵阵寒意，“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样随便动手打小雪，岂不是没有把我这个嫡福晋放在眼里！若小雪真的有错，恐怕也轮不到妹妹亲自动手，想来妹妹还是先管好舒哥儿再来管别人把！”
    她还是有些不服气，傲慢道：“难道，这府里就没有主子奴才之分了？”
    “啪！”我猛拍桌子一下，吓得她几乎跳了起来，我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妹妹，若真要算主子奴才，恐怕你在我面前还要自称奴才吧！还是，你真的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说完，平静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小云不敢.”看着我如此强硬，显然吓到了她，她跪了下来，“小云知错了.”一边不服气地瞪着我，我狠狠地瞪回去，她还是低下了头.
    “给小雪道歉！”我冷冷道，是她的错就必须道歉.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让我给丫鬟道歉？”仿佛是听到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给、小、雪、道、歉！”我一字一顿地说，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却不容抗拒.
    “对不起……”她小声嘀咕着，一边狠狠瞪着小雪.
    “格格……”小雪看着我，眼里闪着光，看得出眼泪在她眼里打转.
    “哼！”我哼了声，然后淡淡地说，“妹妹，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你先回去吧.”
    她站了起来，冷哼一声，不情愿地给我福了福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待她走后，强撑的威严放了下来，看着还跪在身前的小雪，心痛又一次涌来，缓缓蹲了下来，指尖轻轻抚过小雪红肿的脸颊，轻轻地问，“疼吗？”
    听到我的声音，小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命摇头，“小雪不疼，小雪不疼！格格，对不起，小雪又给你惹麻烦了！”
    我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傻丫头，我自己能受委屈，可却看不得你受委屈啊.”
    小雪越发哭得伤心，“格格，您对小雪那么好，小雪真的一点也不疼了，小雪受委屈不要紧，可是格格……”
    我抚着她的背，叹了口气，其实小雪也是一样的，能自己受委屈却看不得我受委屈，这大半年来是她陪我度过一个个孤独的夜晚，也是她陪我说笑着熬过没个寂寞的黄昏，心里早就把她当作了最亲的人，如果今天这一巴掌打在我自己脸上恐怕还好受些，可是看她挨打心里的怒意和心痛就无以复加.
    “格格，侧福晋会不会和爷……”小雪有些担心又有些内疚地看着我，“都是小雪沉不住气！”
    我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她一定会向爷告状的，不过爷问了就照实说，我就不信，大清国的十四阿哥就不分是非黑白了！”
    经过那次，舒舒觉罗果然收敛了不少，不再来挑衅，府里的家丁丫鬟也都畏惧了我几分，我不禁冷笑，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八月中旬，北巡的队伍从塞外回来了，我和侧福晋一起陪胤祯用午膳，算是接风.
    胤祯坐到了上位上，我坐在胤祯身边，可是小云却变扭地站在桌边不肯入座.
    “你怎么不坐？”胤祯皱着眉看着她，指指他左边的位置让小云坐下，可是她却作委屈状垂下眼睑，给胤祯福了福身，“奴婢不敢.”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早知道上次的事不会那么被她善罢甘休，我并没有看到，而是若无其事的吧唧着碟子里的菜.
    “你闹什么变扭.”胤祯似乎有些不耐烦，看着她让她坐下.
    “福晋说小云本该以奴才自居，奴才不该和主子同桌，小云站着伺候爷.”她略带委屈的声音却透着些得意.
    我平静地咀嚼着青菜，瞧了她一眼，明明她向我挑衅地挑着眉，声音里却带着委屈，这女人演技不是一般的好，不做演员真是可惜！
    聪明如胤祯，自然听出了小云话里的意思，他转过头来，英挺的眉毛蹙在一起，看着我，冷冷道，“什么主子奴才，怎么回事？”
    我没有看他，而是用帕子抹了抹嘴，然后露出不淡不咸的笑容看着小云，“恐怕妹妹对我误会颇深啊！”
    “奴婢不敢对福晋有误会.”她还是不依不饶的.
    我笑着看着她，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她的碗里，然后对她淡然一笑，“妹妹，爷回来了，还要你伺候呢，若你不肯入席，爷恐怕也吃的不安心吧.”
    然后淡淡看了胤祯一眼，胤祯眼里有不解，却好像明白了什么，清澈的眼里突然一亮，然后转过头看着小云，“别闹别扭了，坐下！”
    小云看着我的“诚意”，又看看胤祯，不情不愿地撅了撅嘴，想开口说什么，又看看胤祯不容抗拒的面容，但还是不甘心地坐了下来，只是眼睛一直狠狠瞪着我.
    我别过头，继续我的美味，只是觉得桌子对面投来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我微微向她一挑眉，继续低头吃我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