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27.奉茶

    破晓的太阳透过窗照进屋子，慢慢地苏醒了我的眼睛，睁开眼睛只是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脑袋被撕扯过一般，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先愣了下，后才明白现在是在十四阿哥府，屋子里弥漫着酒味，身上还穿着未脱却浸泡着酒味的喜服，用手抵住头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被子，握着身上的被子努力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我和胤祯喝酒，然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跳下床，正要去打开窗去驱散屋子里的酒味，突然看到依然穿着新郎礼服的胤祯竟然坐在地上，背靠在凳角上睡着了，身边还滚着两个我们昨晚的战绩，不禁觉得好笑，突然瞥见他袖子上的污渍，像是眼泪鼻涕干了的痕迹，突然想起昨晚那个“胤祥”，难道那不是梦？而是……胤祯！
    胤祯似乎醒了过来，腿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他见我瞅着他，愣了愣，也没说话，只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突然他顿了下，闭了闭眼睛，用手抵了抵头，昨晚他也喝醉了，大概觉得头疼吧.
    “如果觉得头痛的话，那再睡会吧.”突然脱口而出的话，竟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愣了愣，撇撇嘴，“不了，也不早了，等下还要进宫呢，你快些.”说完，便打开门朝门外走.
    他一走，小雪便进了来，对我福了福身，我瞧着她笑着，“今儿个怎么那么懂规矩了？”
    小雪对我嘿嘿一笑，“如今格格身份不同了，是十四‘福晋’了！”她故意把“福晋”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还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真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想什么，懒得再理她，便打开了窗呼吸着一夜过后的新鲜空气，微微的阳光淡淡地照着，院子里还有些未落的桂花，已有家丁在扫满地的落叶了，虽然身在十四阿哥府，与其自我纠结，不如随遇而安，我的阿Q精神又上来了.
    我无奈地对自己耸耸肩，又对自己扯了扯嘴角，小雪给我梳着头发，小丫头满眼满嘴都在偷笑，我没好气地瞪着她，“你都笑了一早上了，不怕嘴巴抽筋啊！”
    小雪还是笑，不说话.
    我趁她不注意在她的胳肢窝下挠挠痒，一向怕痒的她赶紧讨饶，“快说，究竟在笑什么了？”
    “奴婢是在笑……”她顿了顿，对我眨眨眼，“格格昨晚和十四爷……”然后她停住了，又笑得鬼怪.
    我算是明白了小雪的想法了，原来她以为我和胤祯已经……一下子脸烫的紧，“死丫头，你想什么啊！我和十四阿哥什么也没有！”
    “啊？”小雪听了我的话诧异不已，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嘴巴张成O型，“格格……”
    我对着她点点头，耸耸肩，指着床说，“我睡床上，他睡地上啊.”
    小雪算是明白了，猛咽了口口水，走到我身边，凑到我耳边说，“这新婚之夜，新郎新娘居然什么也没发生，这传出去……”
    接受到我两束凶狠的目光，她赶紧乖乖闭嘴.
    “福晋吉祥.”小成子进屋来，给我打了个千.
    虽然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但还是努力去接受，我笑着对让他起来.
    “爷问福晋准备好了没有，进宫的时辰到了，马车已在外面候着了.”顿了顿，又说，“爷说，若福晋还没好，那他先进宫了.”
    “好了，好了，马上好了！”小雪一边加快给我梳头的速度，一边答着小成子.
    我不禁冷笑下，若新婚第二天就不一起进宫，想来必又会成为宫里的笑柄了.
    小雪果然很快帮我挽好了旗头，身上穿着一套大红的旗袍和绣着金边的红色夹袄，毕竟也是要穿的喜庆些.
    按照惯例，新婚第二天新娘是要给丈夫的兄弟奉茶的，一想到这就又想他会在吗？若遇到他又该怎么办呢？甩了甩头，深呼了口气迈出了房门.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阔别了一天的宫墙似有些陌生，或许是物是人非的感伤，不过一天之间，墙还是那道墙，而我已经由永和宫的灵儿成了十四阿哥府的福晋，不禁叹了口气.
    下了车，胤祯没有等我已经径直往太子爷的毓庆宫走，小成子领着我和小雪也很快到了那儿.
    一到前厅的门槛，环视一周，只见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都已坐在座位上互相聊着天，胤祯进去便向他们打了千儿，他们也向他道着喜，看着表面的和和气气，倒是想不出几年后的腥风血雨，又不禁为自己的杞人忧天自嘲着.
    再仔细看着，他果真没来，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大阿哥往门边看，“十三弟来了！”
    我的心不禁漏跳半拍，往门边望去，胤祥穿着一套墨青色长袍，走了进来，他似瘦了些，但却也精神，看到他我不禁又辛酸起来，紧抿着嘴唇，他走进屋子在我身边顿了下，却没有看我，勾起嘴角对着在座的阿哥打了个千，然后坐在了四阿哥身边.
    胤祯也连忙给胤祥请安，然后对我挑了挑眉，此时我才想起我还未请安，连忙给他们福了福身，“各位哥哥吉祥！”
    “哈哈……”大阿哥首先笑了起来，浓黑的眉毛挑了挑，“这灵儿成了十四弟妹，倒是乖巧不少啊！”
    接着众位阿哥也笑起来，五阿哥温润如玉的双眸含着笑意，“这十四弟和十四弟妹倒是般配的人儿啊！”
    然后又是满屋的笑声，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胤祥哪里瞟，只见他和四阿哥说着话，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站在我身边的胤祯低低地哼了声.
    “太子到！”门外的小太监喊道，大家都起身，一身明黄的太子一进屋，大家都对他打着千，太子挥了挥手，“既是家礼就别注重礼节了.”然后径直坐到了厅堂的上位，大家也都回了自己的位子.
    太子身边的太监跟司仪太监使了使眼色，司仪太监喊道，“家礼开始！”
    “请十四福晋给太子爷奉茶！”我从身后宫女的托盘上捧起一个青花瓷杯，走到太子身前跪下，然后把茶奉上，“请太子爷喝茶.”
    太子笑着递过一个红包，然后端起茶杯.
    “请十四福晋给大阿哥奉茶！”——
    “请十四福晋给三阿哥奉茶！”——
    “请十四福晋给四阿哥奉茶！”
    我端起茶杯跪到了四阿哥身前，“请四哥喝茶！”
    四阿哥看着我却没有端起茶杯，自从中秋后就再没见过他，他那双清冷的眼睛依旧淡漠，但是细看竟发现他的眼里竟有些恍惚，他往我头上看了看，似在找着什么，然后眼里是一黯，竟露出了冰冷的寒光，让小顺子递上了红包，端起茶冰冷地看着我.
    我抿了抿唇角，对着他笑了笑，他的目光柔和了些，似是闪过一道光，然后便转过头不再看我.
    “请十四福晋给五阿哥奉茶！”——
    …………
    “请十四福晋给十三阿哥奉茶！”——
    当司仪太监这样喊道的时候，我端起茶杯的手震了下，努力稳住双臂捧好，深深呼了口气，走到了胤祥面前，跪了下来.
    端起茶杯，尽量不接触他的目光，低着头，“请……十三哥……喝茶！”短短几个字出口竟如此艰难，我用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让自己清醒些.
    半响，他却没有接过我手里的茶杯，我抬起头，竟对上他那双清澈清凉的双眸，可是为什么他的眼里盛着如此浓密的痛惜，心如同被一把钝刀慢慢割着，忘记一开双眼或者不舍得离开，只是这样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里有太多的语言.
    缓缓地，他的手伸向了茶杯，当他温热的指尖接触到我的时候，心和手的猛烈颤抖，让我再也支撑不下去，一杯茶竟如烫手山芋般，我放了手，他却没有接住，茶叶垂直向下落，滚烫的茶倾倒在了地上，溅起的茶叶沫洒在了我的衣服上，我却感受不到烫，跪在地上的腿无力地站不起来，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
    胤祥看着我，眼里满是疼惜，他似乎在说，“烫疼了吧.”这样的眼神仿佛这里只有我们两人，竟然让我的视线模糊起来，我紧紧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滑落.
    胤祥缓缓把手伸向了我，就在我习惯地把手伸向他的时候，胳膊上被人重重的扯起，痛觉让我惊醒，是胤祯，他一下子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力道之大弄疼了我，他没有看我，只是嘴角一直抿着，无意间竟瞥见了他眼角的那一丝寒光.
    用过午膳回了十四阿哥府，我下了马车，胤祯却没有下马，一直没有看我，而是直接越过我看向小雪正色道，“把福晋送回屋！”他眼里的那道冷光让我有些震惊，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自己也因为他的莫名奇妙有点委屈，揉着早上被他有些拽疼的胳膊，毅然转身走进府，却听到身后马蹄渐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