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13.指婚

    “小雪，今天是正月十五诶.”一大清早起来就叫上小雪要给德妃请安，“今天可是要吃元宵的哦.”
    “格格，元宵节开心啊.”小雪给我福了福身，连忙做了个鬼脸，“是呢，格格吃汤圆可是甜到心里了呢.”
    “死丫头，快走吧,”我瞪了她一眼，“娘娘该等急了.”
    小雪连忙不怀好意地笑笑，就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候，小福子突然跑了进来，看他跑得急，我纳闷着，福子平时做事挺稳重的，今儿怎么那么大喘气啊.
    正想抓住他取笑他一番，却不想，他一道我跟前来不及打千就一本正经地说，“格格，圣旨到了，快准备接旨吧.”
    我一下愣住了，圣旨……我也有圣旨？平时都是跟着德妃接旨，无非也是些康熙的赏赐，今儿个圣旨竟然到我了，没等来得及想就看到梁九功手里拿着一捧明黄的圣旨走进了院，我愣在原地，小雪拉了拉我的衣裳，让我清醒过来.
    梁公公走到我面前，给我打了个千说，“灵格格，圣旨到，快接旨吧.”
    我赶忙走到院中，毕恭毕敬地拉着小雪跪下，听着梁九功宣读圣旨，此时我已想不了许多，只是脑子一片空白，但是隐隐的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心头挥之不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侍郎完颜罗察之女完颜灵性情淑德，温良婉约，特指婚给……”听着梁九功念着圣旨，只觉得心头一颤，抬头看阳光刺眼的，一瞬间那道白光直直刺痛我的眼，脑子里是什么在奔跑，什么在咆哮，乱乱的，脑海里那一道道宫墙，我独自跑着穿越，可是一道又一道的门，却始终没有尽头……
    “格格，圣旨读完了，快接旨吧……”梁九功叫醒了我，我只是愣愣地抬起眼，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格格，恭喜啊……”
    恭喜？我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重复梁九功的恭喜之言，愣愣地看着他，我何来喜之有，刚才他又读了什么，他见我这样直直看他，先是一惊，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格格怕是高兴坏了吧.”
    “格格……”小雪在身边拉着我的衣服，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快接旨啊.”
    小雪，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脑子那么胀，就像有无数的问号充斥着，胀得我的头好痛，只是觉得晕眩.
    不知道是什么在促使着我的身子向下弯曲，或许我还存有那最后一点微薄的理智，毕恭毕敬地磕下一个头，可是“谢主隆恩”的话语我实在说不出口，梁九功怕是认为我高兴坏了，都顾不上谢恩了，也没深究，扔下圣旨后给我打了个千便抬脚离去.
    依然脑海里是雷霆轰鸣，还是那一道道宫墙，一道道门槛，只是有个人一直拉着我跑，风在耳边吹过，吹起我的头发……
    “格格……格格……”耳边小雪急促的喊声惊醒了我，回过神是小雪担忧的双眸，闪着担心的光，她的双手拼命摇我，“格格……你怎么了……你好歹说句话啊……”
    看着她，我勉强挤出笑容，“我没事啊，没事啊，发生什么事了么……”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依旧是空白.
    小雪惊愕的眼神和在眼眶里转着的泪花，“格格，你别吓小雪，你别吓……”
    转过眼，眼前是那块明黄的绸子，金黄一片刺伤了我的眼，眼睛酸胀疼痛起来，不知所措地拿起它，御笔所批，“十四阿哥胤祯”几个字一下子把我唤醒，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择日完婚”，看着这康熙的朱笔所批，觉得那红的刺眼，仿佛是一片殷红的血迹点点，看着那片明黄，难道就是这样几个字就要改变我的一生？
    我不禁冷笑道，康熙的字好值钱的吧，御笔啊，可是我的幸福却如此轻贱.
    小雪越发担忧地看着我，“格格，你要哭……就哭啊……”说着，这丫头自己开始哽咽起来.
    “小雪，我们要给德妃娘娘请安了.”我麻木地想从地上起来，可是为什么觉得脚那样无力，身子沉重地抬不起，麻痹地只想瘫坐在地上.
    “格格，奴婢知道您的心……”小雪拼命摇着我，试图让我清醒，“可是这都是命……”
    命！都是命！可是为什么我的命要让那几个字来决定，又或许我该庆幸，那几个字是康熙的字，价值连城呢，我一边讽刺地想着，一边眼里模糊一片.
    “格格，想哭就哭吧……”小雪担忧，心疼的眼神，看着她，心一点一点痛起来，眼睛一点一点模糊开来，我扑在了她的肩上，放声地哭出来，她拼命搭着我的背，“格格……”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再哭不动，回过神来是小雪被我哭得透湿的衣襟，发现我们还坐在地上.
    勉强对着小雪笑笑，或许宫闱深处，灯火阑珊，我的命运早已被定好，深深呼出口气，拉着小雪起来，她依旧担心地看着我，我努力挤出惨白的笑容，“该去请安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绢轻轻擦着我哭红的双眼，嘴角和我一样在努力牵动着，想安慰我.
    走出院子，是去前厅的过道，却听到乌嬷嬷急急地喊声，“十四阿哥，十四阿哥！”
    回过神，只见胤祯从前厅出来，只见到他双拳紧握，身子拼命摇晃着，嘴巴紧紧抿着，他看到了我，冲了过来，狠狠扼住我的腕，先是吓了一跳，再是从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我皱着眉头想叫他放开，却对上他的眼，让我惊得一颤.
    他那双和胤祥极像的眼里不再是清澈，眼里却直直燃着怒火，那火烈的，就像漫天盖地烧得我全身滚热，而那曾怒火之下，却是……是不甘，是痛，是哀，还有一层伤.
    此刻的他犹如一只受伤的豹子，他对我的怨恨铺天盖地地燃烧着我，从未在他眼里看过这样的情感，从前永远嬉皮笑脸的他，却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惊愕地早已忘记手腕上的痛.
    “十四阿哥……”乌嬷嬷急忙跑来拉住胤祯，“娘娘叫您回去！”
    他似乎没有听见，狠狠甩掉了我的手，不再看我，扭头就从身边离去，他的经过的时候是一种刺骨的寒冷，冷得我不禁直哆嗦，乌嬷嬷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便回头回厅去了.
    “格格……”小雪显然也被吓坏了，“刚才十四爷，好吓人……”
    我没说话，便直直走到厅前，在槛前，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德妃不住地叹气，一边急得快要落泪，显然气得身子发颤，她拉着乌嬷嬷，“他……他……难道还想抗旨么！”
    乌嬷嬷一直劝着她，“娘娘放宽心，十四爷只是……只是小孩脾性！别气坏了身子！”
    德妃气得脸色发青，身子直发抖，我紧紧握着拳头，不知该如何，这些年早已把她当作亲额娘，也明白虽然她贵为妃，可是她也终究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无意地望了前厅门一眼，却一眼见到了我，她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光，渐渐平静了下来，我跨入门槛，走到她跟前，轻轻跪在她膝前，像小时候做错事时，摇着她的手臂撒娇，“姨娘，别生气了.”
    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怜爱，她摸着我的头，终是落下泪来.